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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重重-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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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一锭银子推到桌面上:“他的房钱我先帮他垫着,待会儿他回来,你唤人给他端些热茶去。”

    岑可宣原是不打算过问太多的,但见这书生仗义解囊,话语温和,忍不住好奇地道:“你认识他?”

    那白面书生转过脸来,相貌倒也不算出众,若衣着再稍微旧一点,便是最常见不过的布衣书生一名,他也打量了岑可宣片刻,这才回道:“这芙蓉镇上的读书人也不多,去年上京城赴考,我与他便是同行而去的,自然认识。”

    上京赶考?岑可宣惊诧的道:“你们是去了京城?”京城路途如此遥远,没想到在偏远的南境,竟然也有人不远千里北上寻求功名,想起昔日哥哥在书房里读书习字,对父亲说着想要弃武从文的模样,她心里突生悸动,继续问道:“那你们该是本地人,为何要住在客栈?”

    那书生神色转暗,一身白色长衫朴实无华,更衬得落寞寂寥:“十年寒窗,竟未争得半分功名,又有何颜面回家?”说罢轻叹了一声。

    岑可宣自觉该说些什么以示安慰,又恼于自小不曾遇见过类似场景,于是乱七八糟地说了一番自以为算作慰藉的言语,也不知是否被眼前之人听了进去,见那书生面色大概有所好转,她才又问道:“这么说来,方才那人也是因落榜而伤神至此?”

    “倒也不是。”书生摇摇头,叹道:“若是未得及第,他还可下次再考,甚至下下次,可偏偏”

    “怎么?”岑可宣连忙追问。书生苦笑一声,竟是自责起来:“这也怪我,为何没有阻止他。当时我们途径洛阳,本是准备购些盘缠择日继续赶路,他那日却不知怎的来了兴致,偏生要去那闻名天下的半江楼瞧上一瞧,可这一去,便瞧见了半江楼的头牌姑娘槿月。”说到这里,书生再次长长叹出一口气,面相无奈与愧疚俱有。

    岑可宣愣了愣,好半天才总算明白过来,这醉酒之人并非失却功名而痛,竟是一个痴情人。她自然不曾料到,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憋了半天,才恍若回神似的讪讪评价道:“自古才子爱佳人。”也不知道该为那个人叹惋同情亦或是赞扬他的痴心一片,反倒是有些好奇,那半江楼头牌是何等美貌的女子,竟能让人痴恋至此,可有华玥的冷艳娇容?或者吟秋的聪颖妩媚?

    “那槿月姑娘的确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美人,非但如此,她还熟读诗文,能歌善舞,真正是绝无仅有的奇女子。”书生嘴中虽为同伴深感惋惜,却依然从言语间露出对槿月的赞叹,这让岑可宣更是好奇了,连忙追问道:“这其中想必有些故事,不如讲来听听?”

    “这”书生面色踌躇,略显迟疑。岑可宣作出大义凛然状,“当然,这本是你们的私事,我也只是想着听听这其中的曲折,兴许站在女子的角度,能开导开导那位兄台。你若是不愿讲,那自然也是无碍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摆摆手,表示出一幅毫不在意的大度模样。

    书生尴尬地笑了笑,方才直言道:“姑娘误解了。并非我不愿讲,只是这其间,并没有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姑娘听了,怕是要失望了。”岑可宣但笑不言,表示洗耳恭听。

第十四章 故人何处寻(下)() 
这个故事确实很简单,倒是那醉酒书生的来头颇有些神秘,他原唤范玉卿,其实并非芙蓉镇人士,而是前些年云游至此,感叹此处景色妙不可言,便索性住了下来,据说他出手阔绰,身家不少,在芙蓉镇与各路人等都愿结交,整日便是吃喝玩乐,镇上的玉燕楼更是他的长居之地。

    去年正逢科考,他也不知为何突生兴致,同那些酒肉朋友及玉燕楼的小姐们告了别,便搭车北上,说是定要高中状元,让众人静候他的佳音,也正是在此后北上赶路的期间,他结交了眼前这位白面书生。

    岑可宣心中惊叹,这可真是个想到一出是一出的随性之人,听他那口气,好似中个状元跟随地捡个绣球似的简单。对范玉卿此人有了些许的了解后,再谈到洛阳发生的事,岑可宣听来便觉再自然不过了,他本是自命风流之人,到了天下闻名的半江楼,岂有不去的道理。

    那日正是半江楼的头牌舞姬槿月登台演出之日,场内异于寻常的爆满,当然,凭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及响彻大江南北的名声,半江楼早已成为洛阳城中的一处独特风景,更是一干自命风流的少侠或才子途径洛阳时的必去之地。似乎他们若是没有赏过半江楼的歌舞,没有品过简一凡亲手酿制的桂花酒,便绝对配不上风流二字,所以即便在平日里,楼内也绝对是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但那一日明显更甚,连着楼中的酒菜也涨价三五倍不止,委实稍显夸张,这其中当然是有些原委的。

    据说槿月自十六岁那年在御景山庄的洛阳别院碧柳园中献舞一举成名后,不过半年,便将这舞魁的位置让给了比她晚些入半江楼的姐妹莲衣。或许是老板叮嘱她收敛锋芒,莫要抢了莲衣的风头,也或许,是她更愿意以琴声来打动世人,她虽凭舞出世,却是因琴而享誉盛名。

    半江楼的头牌姑娘有三位,分别以琴,舞,歌闻名于天下,而这最佳的琴音,自然指的是槿月了。自以琴艺闻名后,她极少登台献舞,此等机会可谓分外罕见,而那一日之所以登台,却是有个中因由的,据说,那天的日子颇显特殊,是某位令槿月倾心的公子之生辰,即便座下无数少侠才子慕名而来,对她而言,这舞却独独是为了那一人。

    至于这位公子是谁,半江楼的老板不说,槿月不说,自然无人知晓,当然,同槿月相熟且知她甚深的人或许能猜到几分,但很显然,范玉卿断不在此列。范玉卿只是兴高采烈的拖着同行书生早早占了位置坐定,然后叫上几盘可口小菜加上一壶美酒,便乐滋滋地静候佳人了。

    那日的槿月,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光彩照人,艳绝人寰,随着纱幔翻飞,音律不绝,一身华衣的她从天而降,宛若九天玄女坠落凡间,美艳妖娆,不可方物。这第一次照面令范玉卿惊艳不已,直叹此女真正是人间绝色,但他毕竟混迹于风月场所多年,见识可谓广博,因此也不至于立马神魂颠倒到不知所措,他坐定在原位,一边饮酒一边欣赏她的舞姿,比起其余众人的目瞪口呆,据白面书生回忆说,范玉卿其实表现得十分镇定得体,颇有种贵族世家子弟的风范。

    只是槿月一舞刚完,他便起身唤来老板,提出要同槿月姑娘见上一面。哪知那老板直接回绝,道出槿月姑娘已然有约,今日断不见客,任范玉卿给出再高的价钱也无回转的余地。这倒让范玉卿感到吃惊了,立马追问对方是何等身份给出了多高的价钱,竟能回绝他提出的不菲条件。那老板倒也未曾隐瞒,直接告知了他这所谓的“拒不见客”,其实是槿月姑娘的意思。

    半江楼有个惯例,凡是‘那位公子’要来,槿月姑娘便会在三日前开始拒见其他的所有客人,为‘那位公子’的到来精心准备。据旁人的说法,这个特殊客人自然是槿月姑娘所倾心之人,亦有人猜测此人只是身份特殊亦未可知。总之老板并未透漏其人的身份,在范玉卿的几番纠缠之下,也只稍稍松口,道出此人姓白。

    这点信息对范玉卿来说可谓毫无意义,但岑可宣听到这里却有些敏感的蹙了蹙眉。姓白?这可真不凑巧,难不成跟御景山庄有什么瓜葛不成?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听豆岚说起,那个白家三公子白景枫就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整日游走在风月场合,拈花惹草,毫无节制。说完后,那丫头还愤愤的说:“真是想不明白,莫寅公子那般出色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差劲的弟弟。”岑可宣当时听了只是笑豆岚尽喜欢听他人胡说,并没有放在心上,现下想来,没准还真是白景枫那小子。

    白面书生见岑可宣有些恍惚,便稍微停顿了一下,见她回神后,才笑着继续讲述起来。这让岑可宣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不少,读书人果真不同,方方面面都温和有礼,令人舒心。事情的发展同岑可宣的想象稍有不同,她原本以为是范玉卿同槿月有过一段情缘后因其余外界原因而被迫分开,却没料到,从头到尾,都是范玉卿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这倒真的是颇让人同情了。

    得知槿月拒不见客后,范玉卿并不放弃,而是在半江楼的客房里等上了整整三日,终于得到了与槿月相见的机会。据说,那是一个月色甚佳的夜晚,范玉卿独自进入半江楼后院的紫荆阁,同槿月把酒言谈,范玉卿常年混迹风月,乐理方面颇有造诣,那夜两人甚至琴箫合奏了一曲,在半江楼中也成为了一段美谈。至于他们除了琴乐外还谈了些什么,外人终究是无从知晓。

    只是那一日后,向来洒脱不羁的范玉卿便失却了那颗玩世不恭的心。他说,当今世上,除了槿月,其余女子皆是庸脂俗粉。这个评价无论在谁看来都已是极高的赞誉,岑可宣惊讶不已,径自有些说不出话来。

    书生面带微笑的道:“姑娘好像有些不信?”

    “不是。”岑可宣摇摇头,笑了起来,“只是我对这槿月姑娘实在好奇得紧。”

    书生道:“说起来,我也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玉卿兄自从同她一夜畅谈后,便与我分道扬镳,自此留在半江楼不愿离去,而在下则独自北上去了京城。”

    岑可宣惊讶叹道:“他根本没去京城赴考?”

    “确实如此。我试后终究有些不放心他,于是再去了一趟洛阳,但那时他早已经离开了。”

    这么说来,其实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嘛,岑可宣心里嘀咕,也忍不住再次叹息出声:“自古才子爱佳人!”这次,却是真正的有感而发了。那书生也露出无奈的神色,静默半晌,最后望了街上醉酒的男子一眼,叹气道:“只希望他能早日重新振作起来,我也就放心了。”说完,摇着头上了楼。

    岑可宣愣愣的望着门外,不自觉有些呆愣,她忽然就想起了宫主,他对故人念念不忘,难道曾经也是那般痴狂么?那究竟会是怎样的女子呢?瞧见书生即将走远的背影,岑可宣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对了!”她眨眨眼,提高声线喊道:“敢问阁下可知这次新科状元花落谁家?”

    书生转过身来,笑道:“洛阳林氏,林书贤。”

第十五章 杀机四伏() 
“姑娘,姑娘!”店小二提高的声音让大脑放空的岑可宣总算是回过神来,只听那小二道:“我说您倒是住店不住店,若是不住,您外边请啊,别堵在这儿。”她回了神,才想到正事要紧。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子,放在了柜面上。虽然那小二的态度让她气得想立马走人,可转念一想,没道理跟自己过不去,这店小二明显见钱眼开,万一哥哥就住在这客栈,自己岂不是亏大了。再者,这些市井小民,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那小二见了银子,果真换了副脸色。岑可宣脸色并不好,有些不悦地道:“你这里可曾住过一个叫岑子非的客人?”那店小二赶忙收起银子,齐齐藏到了袖子里,这才抬起头来,笑道:“没有。”岑可宣气得想给他一巴掌,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真的没有。”“连姓岑的也没有?”那店小二突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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