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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重重-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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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走她,甚至可能连她这些年身在何处都不知。

    那个大雪之日,哥哥说不定只是离开了片刻,依约回来时,她已经被慕容齐带走,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九年来自以为是的承诺和等待,不过是慕容齐的一个骗局,无论是白家人还是慕容齐,他们皆为了各自的目的,害死了她的父母家人,害得他和哥哥兄妹分离,然后继续如同对待一个傻瓜一样,彻头彻尾地欺骗利用她,整整九年,阴谋笼罩,交织成一个弥天大谎。

    所有人都清楚其中的纠葛,唯独她岑可宣还像个傻瓜一样,一无所知。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浑身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那一夜,寒越将她送回了住处,沉默地望着她离开,而心事重重的岑可宣,却再也无法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屋,又怎么在混乱的思绪中沉沉睡去,夜幕苍穹,如同一幅巨大的画卷在窗外展开,然而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却压迫得她闯不过气来。

    自从这天起,她几乎都有些昏昏迷迷,有时候能感觉到白莫寅在她身边,有时候又觉得身旁空无一人。她已然累及,再顾不得许多,午夜梦回间,偶尔摸索到衣间的那块玉佩,脑子里却早已经混乱成了一片。

    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她自己也未知,隐约感觉身子摇摇晃晃,睁开眼,才发觉正在赶路,白莫寅握着她的手坐在马车上,眼睛却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她醒来了他竟然也没有察觉。窗外的光影打进来,只能照到他一半的面容,忽明忽暗,竟然变得不太真实,岑可宣心头疼得厉害,伸手想要去抚摸他的脸,却被他握住。

    “醒了?”她听见他轻声说。

    “这是回洛阳城么?”她看着窗外有些熟悉的路径,眸子也渐渐暗淡,“回了洛阳城,就要上浮山去了对不对?”

    “不会太久的。”他将她的手塞进大氅里,“不会在那里呆太久的。”

    言下之意,便是确定了此行的北上。岑可宣摇摇头,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我终究要嫁给他也不知有没有命活到那一日。”嘴唇泛着白,眼里也渐渐噙着泪水。白莫寅握住她的手,刚要张口说话,却被岑可宣哽咽的声音打断:“白公子忘记我曾经说过的话了吗,宫主既然答应了这桩婚事,那我便是死也要死在浮山。”

    “合适的时候,我会带你离开。”半晌,他握紧她的手轻声说道。

    “你又在骗我了。”她喃喃着说道。

    “这一次不会了。”

    分明就做不到的事,怎么承诺得如此随意呢岑可宣欲开口,又嗓子干哑,便没有继续说话了,昏昏沉沉间,再次睡了过去。只是模糊中,好像问了他一句,“在碧柳园,我去找你的那天晚上,你原本是想对我说什么呢?”

    她好像,隐约猜到了呢,然而这一次,许久她都没有听到他的答案。

    这似乎是她最为被人呵护的一段日子,很快重新回到了碧柳园,前面的秦云等人开了路,无数人恭候在侧,他亲自扶她下车,抱着她回屋,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及眼下的身份,大堆丫环仆人上前伺候,给她换了干净衣衫,又有喜欢的糕点和粥,偶尔清醒一些,竟然得白莫寅亲手喂她吃粥喝药。

    她已经无力去关心药物为何,真相为何,只是眼角常常莫名含着泪,他伸手轻触她的眼角,那眼泪便顺着他的手指滑下,惹得他本就幽深的眼神越发暗沉。

    她不再与他说话,只是枕着枕头直愣愣看着他,任由他照顾自己,眼睛随着他的身影左右移动,常常不经意间,又睡了过去。

    “小姐,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隐隐约约,有人在说着什么,好半天才听出是豆岚哭泣的声音,“我不该相信他的我不该相信他的”

    “我会为小姐报仇”

    岑可宣迷迷糊糊听不太懂,醒来时,身边又是空无一人。

    “我会为小姐报仇”她隐约想起豆岚的话,微微皱了皱眉,“那丫头究竟要做什么?”她望向窗外,忽然发现自己住的房间布置全部变了,细细打量一番,才惊觉这竟然是白莫寅常住的那间,而非之前她自己所住的住处。

    许是为了方便照顾她吧。岑可宣起身,扶着墙壁走出去,心中总觉得不安,她有些害怕豆岚做出什么事来。碧柳园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又变得出奇地少,她绕来绕去都没瞧见半个人影,直到踏入后院门口要出去了,终于听见围墙外有人在说话,她连忙缩回脚步,藏了起来。

    “这些都是我的私事,华玥姑娘无需如此费心。”

    “我只是不想白白救你一命,却给你这样糟蹋,你自己都性命堪忧,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岑可宣一愣,这怎么好像是华玥和白莫寅的声音?她悄悄伸头看去,见到院外一名女子挺立的身影,赫然是多日前见过的华玥,她牵了一匹白马,神色清冷,而与她相对而立的,果真是一身白衣的莫寅公子。

    即便早就猜测到他们二人之间应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然而真正瞧见,却还是令岑可宣莫名有些紧张,可听见的内容却与岑可宣的想象相距甚远。

    “在下很感激华玥姑娘的救命之恩,然而这不代表姑娘可以干涉我的私事。”白莫寅的声音竟是她从未听过的冷陌和疏离。

    岑可宣不解,白公子在旁人面前,是这般冷淡的吗?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实在令人不适,这话若是对她说,自己恐怕会气得整整三日都吃不下饭吧。

    显然,华玥也同样感到不愉快,说话的语气也更激进了:“就为了夺走那两块不知何用的玉佩,你连命都不要了?若不是我恰巧经过,那死的就是你,而不是那岑——”

    “华玥姑娘,这是我的事。”他再一次打断她强调道,语调虽平稳,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我要为你做什么,那也是我的事,即便因此丢了性命,那也是我的选择,同样与你无关。”华玥仍旧平淡的语气中却显然带了些怒气。

    原来华玥姐姐千辛万苦寻找冰莲,是为了他岑可宣靠在墙壁上,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悲哀,嘴角腥甜上涌,她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咳嗽出声。

    华玥一番话说完,已经转身握紧缰绳欲走,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顿了下来,“你曾经说会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眼下可还作数?”

    “只要在下能力范围之内。”

    “好。”华玥眉梢间的犹豫和坚定并存,越发显示出她的矛盾,“我不需要你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白莫寅稍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微微颔首:“请说。”

    华玥转过身直面他,脸上再次露出些许犹豫,最后似乎又终于被自己说服了,她不自觉放低了声线问道:“倘若可宣与白玉枫的婚约作罢,你会娶她吗?”说完后,她又似乎有些后悔,撇开视线,淡淡道:“你也可以不回答,我并不是非知道不可,不过随便问问。”

    她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稍微有些冒犯且令他难以回答的问题,却没料到白莫寅轻描淡写就回复了她,“不会。”

    这令华玥愣了一下,下一刻,她已经翻身上马,低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一甩马鞭,绝尘而去,亦未对这个答案发表只言片语。

    听到这话的远不止一人,岑可宣捂住嘴,脸色煞白,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她脚步后退些许,不小心踩碎枯叶,便惊慌失措地跑开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坐在一个石阶上不住地喘气,抬起来,有人一身白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她连续咳嗽了好几声,终于缓和过来时,身子已经被披上了一件披风,“近日天渐渐冷了,小心着凉。”他原是要来看她的,手上便带着一件披风。

    岑可宣抬起头,心中有千万句质问的话,最后却只是看着他,喃喃说道:“你在西域受的伤,至今未好么?”

    “是有些麻烦,但不会有事。”他不以为意,笑得温柔。

    “究竟是谁能伤你至此呢?”她望着他的眼睛,喃喃低语,“他的武功很是厉害么?”

    白莫寅一愣,眼里流动的情绪似天空的浮云般难以捕捉,许久才道:“不过是各自的执念罢了。”岑可宣怔怔望着他,他却继续说道:“有时候,立场不同的人为了各自的坚持和执念,即便他们之间并无仇怨,也不得不互相伤害。”那份强烈的执念,令他胸前的那一道伤痕,久久无法愈合。

    “对不起,可宣。”他最后说,“不论我做过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他望着她的眼睛,眼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愁绪,将那双漆黑的眼眸,淹没得更为深沉。

    “传说中的冰莲真的能治好你的伤?”岑可宣避开他的眼神,继续问他。

    “哪有这么简单”他轻笑着摇头,对于方才华玥的问话,岑可宣不问,他也不解释,只是捂住她冰凉的手,吹了吹气,“先回屋里去,又快下雨了。”

    岑可宣点点头,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另外一件事。

    回去后白莫寅留在她屋中陪了她一会儿,她稍微闭上眼睛,假装沉睡想要支开他,终于在即将入夜时,他起身离开了。

    岑可宣起身来到桌边,再一次翻出了曾经携带的那柄匕首,抽出鞘,寒光沁射,锋芒刺目,她凝视着尖锐的刀刃,陷入了很长时间的静默之中,许久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最后,却将匕首完完整整地放在了桌上,反而从包袱里翻出一支幽紫的竹笛,握在手中推门而去,一步步缓慢地走到小院子里,月亮正好出来了。

第二百二十章 皆是骗局 (二)() 
院中夜风习习,拂柳婆娑,身子单薄的少女手持竹笛,试着吹奏出记忆里她唯一学会的那首曲子,她不知是否有用,可是总觉得涑兰那个家伙神出鬼没,一定会来的。

    乐曲是年幼时涑兰最爱的竹中仙,曲调幽深悲凉,她幼时只觉听着这曲子心中悲哀欲泪,今日方才隐约知晓,涑兰心中的故事,恐怕远比她想象中的多。

    一曲完毕,她望着头顶清冷的月,依然静默的庭院,心中无限悲哀。

    他终究没有来,神情暗暗地转过身,才惊见身后如画的少年,正眼带怜悯地看着她。

    “涑兰”她轻声喊道,幽深的瞳孔,泛紫的发丝,以及永远看不清的,带着伪装的神情。这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少年,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也没有人愿意去了解他,就连她岑可宣,也只整日围着白莫寅的心思寝食不安,却从未想过,写出竹中仙那样乐曲的人,心中该藏了多么深重的悲凉。

    “我”

    涑兰打断她,轻声说:“他的伤久久不愈,不过是心病罢了。莲花能治好当年的你和张家小姐,却并不能治好他的伤”

    岑可宣怔然,一时间没有话说了。

    “你该担心你自己。”

    她当然知道,可是眼下,又根本无从去在意自己。她看见涑兰蹲下身子坐在石阶上,歪头看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岑可宣走上前,涑兰便拉着她的手道:“我们小可宣这是怎么了?为情所困了?”言语间竟似带着调笑,更没有半点担心她。

    岑可宣忽然有些心慌,觉得连涑兰,恐怕也并非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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