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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重重-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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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莫寅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了,视线落在了岑可宣身上,她仍旧穿着那件过为艳丽的衣服,秀气玲珑的面容在烛火月夜下,有种说不出的明媚,他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幽深了一些。

    “这衣服很衬你。”他再次用同样的话语评价道。

    这样直白的赞美实在是令人难以招架,尤其来自自己的心上人,岑可宣仍旧无法直视他的目光,视线漂移着落到几步之外的地上,一只小蜘蛛爬在落叶上,一阵风来,便被吹远了,一眨眼,就再也瞧不见它那弱小的身影。

    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弱小如她,或许外在一点点的困境,就能压迫着她离开他的世界,从此再无关联,他也不会知晓她的去向。

    自此,天各一方,即便偶尔……也许偶尔,你会想起我……

    “我以为你会喜欢素色一点的。”沉默片刻后,她最终还是小声地如此说道。

    白莫寅的视线难得又在她身上环绕了一番,“素色看着清冷了些。”

    岑可宣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也知道素色的清冷了?”她大为不解,那又是谁整日爱穿着一身白衣的?可眼前的人眸子沉了沉,分明明白她的话中之意,却并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这令岑可宣更是不满了。

    是了,他一直便是如此,从不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言行,从始至终都是如此地无视旁人,如此地……傲慢清高,那些所谓的温柔有礼,也不过是表面罢了,实际上内心如何,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谁在想些什么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她最后只好放弃,小声将话题拉扯回原处,“为何瞧不见旁人,我方才猜得可对?”

    “只是不想被人打扰而已。”他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并不避讳地如是回应道。

    这便是承认了,岑可宣还想再说点什么,恰见他伸手取了酒壶,正不急不缓地为二人将酒杯斟满,岑可宣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而就在他抬起手腕的一瞬间,她忽然就瞥见了他雪白的衣袖处零星的一点血迹,触目惊心,惹得她的心猛然颤抖了一下。

    这异样的神色同样引起了白莫寅的注意,仅一刻,他便明白过来,可是他表现得十分坦然,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我去换身衣服。”便起身离开了,仿佛仅仅是因为桌上的酒,弄脏了自己的衣而离席片刻。

    夜风越发的寒凉,满桌的酒菜也渐渐淡去了热气,身子瘦弱的少女挺直脊背坐在石桌边,两只手搭在双腿之上,时而放松,时而攥紧,越发显得不知所措起来。紧张,忐忑,不明所以,反复地搅着手指,没有原因地开始心慌,越是心慌,越是沉不住气,他去了多久了?为何还不回来?

    终于,她豁然站起身,而与之同时,前方的门随之打开了。

    房檐之下,白莫寅靠在门口,颀长的身影熟悉又陌生,面容沉浸在月色和黑暗之中,模糊着看不分明,唯有那抹白衣淡若月光。只不过想起方才瞥见的那一抹红,岑可宣心中总有散不去的慌乱,一个人立在原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也只得轻声道:“怎么这么久?”

    他确实在屋内呆了许久,背靠着门,灭了烛火,一个人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想了很多,但没有一件是能与他人启齿的,许多的事,只能埋葬在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里,压得越深,便越发无法说出口来,如此一点点地,将自己隔离于所有人之外,宛若孤立在雪山上的松柏,独自承受所有的寒风和凛冽。

    无人理解,无人分担,这是他一早就明白的事情,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便注定了孤独和沉默,无论是面对谁。

    没有得到回答,岑可宣并未生气,小心揣摩着他的心情,约莫是不愿意旁人问得太多,她又道:“菜都凉了,我倒是吃饱了,你呢?”

    那房檐下的身影,好似已经被夜色模糊了所有的轮廓,她听见他轻声回应道:“我也饱了。”

    岑可宣再也厚不起脸皮黏着他,“那个,要不,我先回去休息了?”嘴上如此说着,脚下稍一迟疑,便打算自己先行回屋。

    刚刚抬起腿要离去时,却偏偏瞧见他缓缓地伸出手,那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因抬手的动作,宽大的袖口因此而往后滑落了两寸,白皙的手掌摊开在不远之处。

    “到我这边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宛若蒙上了一层纱,又似山涧的清泉渐渐流入了一汪深潭,再惊不起一丝波澜。

    “扑通扑通。”有什么东西跳得快要从她胸口蹦出来。

    “过来,到我这边来。”他再一次说道,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令他的声音带上了一抹不真实的感觉,岑可宣的脚不知道为何就挪动了,一步步走上前,伸手搭在他摊开的手掌上,他便收拢掌心握紧她的手,被他的力道引领着绕过平缓的台阶,手上熟悉的温度就这么传递了而来,“你……”

    他拉着她寻了个地方坐下,两人并排着肩膀,像是多年的知心好友,又或是相知相许的恋人一般,在屋檐之下望着同一轮明月。

    “陪我聊会儿天吧。”他轻声说道。

第二百零五章 夜谈初心(二)() 
聊天?不是像寻常那样,我有不解的地方询问你,你便在旁耐心地为我解惑一二,而是两个人毫无目的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可方才那么长时间里,又是谁从一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的呢?

    岑可宣侧过脸,一眼便瞥见身旁之人那清晰又模糊的轮廓,无论是脸上沐浴着的月光,还是那月光下的眼神和眉眼,都是这般地淡若烟云,宛若水墨一笔晕染而出,雅静之意浑然天成,一切气质原只在骨,却又似一点点扩散而出,染尽了日月光华,与天地融为一体。

    那般和谐而无争的气韵无所不在,令她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下来,又许是因为回房换了衣,之前的酒味便淡去了,萦绕在他身上的,是淡淡的熏香味道。

    其意如此安宁不争,为何深交之下,却是刺骨的寒凉呢?

    “恩……好啊。”岑可宣故作轻松地露出一个笑容,却悄悄把双脚缩回了裙底,整个人收敛了许多,简单地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身旁的那个人却自顾自望着头顶的月亮,浑身沐浴着淡薄的月光,似失了神一般,半天都没有说话。

    偷偷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小姑娘终于主动开口了:“那么白公子是想要聊些什么呢?其实认识这么久,我竟都不曾知晓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我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过是些寻常琐事,不知道也并无什么奇怪的。”他稍微朝她的方向侧过头对她说话,原本低哑的声音,也因着这静谧的夜晚,带上了一分难言的安宁。

    “可是……我想多了解你一些。”岑可宣小声说道。

    相处如此一段时日以来,她偷偷观察过,除了瞧见他常常有喝茶的习惯,其余食物好似没有偏好一般,看不出丁点儿喜恶来,但凡一个正常人,无论对衣食住行,还是对身旁众人,总该有个爱憎才是,可岑可宣瞧着,他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般,除了喜欢清静些,便再瞧不出别的爱好了。

    这样子的生活,该是多么乏味啊,难怪他曾经颇为自嘲地对她说,兴许,他是个极为无趣的人呢。

    垂下眼眸,除了垂落的裙子再瞧不见露出的绣花鞋,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偏过头问道:“之前每每问你一些事情,凡是关于旁人的,白公子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则但凡涉及到你自己,便什么都不肯说了。”她有些不高兴地嘟囔起来,“我可不知道你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那要是……”

    说得正起劲的岑可宣忽然就对上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说错了吗?”

    这样带着打量和审视的眼神,实在令人感到忐忑,他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却将话题转到了其他方面,“听闻紫云宫的宫主性情十分怪僻无常,你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人,竟还能如此单纯天真,这一直令我感到很是意外。”他第一次提及了自己对她的看法,只不过……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表扬的好话啊。

    “单纯天真?”岑可宣皱了皱眉,“白公子是暗指我有些笨么?”

    白莫寅轻笑了一声,握着她的那只手也随着微微颤抖了一下,“我没有这个意思。”

    非常温柔的,令人心安的语气,岑可宣稍微放下心来,抬起另外一只手开始掰着手指头,随意散漫地比划着解释道:“这有什么?我知道,第一呢,我武功不如紫云宫的其他姐姐们,第二呢,兴许我也不算聪明绝顶,但那并非是因为我笨,而是因为宫主疼爱我,所以从不让我去做危险的事,因此我所知晓的事情便十分少了,这才让人觉得我一无所知。”

    “这么听来,他竟然对你不错?”他微微挑眉,显得有些意外。

    “当然。”岑可宣脑中想着别的事情,嘴上却说出了她唯一且必须的答案,这自然并非实话,她再如何坠入情网,也没有痴傻到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又如何敢在旁人面前说宫主半个不是?别瞧着她平日里嘴上一不小心就胡言乱语,可紫云宫的事情,她从未马虎过。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何能保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如同浮萍一般的小命,是她这些年来除了寻到哥哥以外的第一等的大事。与旁人如何调侃玩笑,心思亦不必藏藏掖掖,唯有在那位宫主面前,她一向谨言慎行,也唯有那位宫主的是非,即便在白莫寅面前,她仍旧是不敢胡乱言说的。

    “白公子为何会不相信呢?初见之时,我曾对白公子提及自己孤苦无依,还被白公子训了一句不是么?分明有作为紫云宫主的义兄照顾,怎就孤苦无依了?”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一字一句解释道,“那自然是我想要亲近白公子,故而说得自己如此这般可怜,以博取半分同情罢了。”

    “白公子可会怪罪我?”她小心翼翼地问他。

    可听到这些的白莫寅,却并未顺着她的话回答,也未曾在意她言语间的那微妙心思:“既然如此,那么明知你不愿意,他为何还要你嫁到御景山庄?你又为何不拒绝呢?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姑娘家的婚事还重要么?”

    “那是……那是因为……”岑可宣本想直接否认,但面色还是有些犹豫,白莫寅瞧出了她的为难,并未表现是强势之态,“倘若不方便说的话,那便不用说了。”淡淡的声音已经有了些倦意,岑可宣斟酌了一下词句,嗫嚅着道:“这是宫主的意思,宫主对我有养育之恩,他既已将我嫁给了御景山庄的庄主,我岂可任意妄为,随意悔婚?”不知为何,她并未说出实话,稍一停顿后,又放缓声音道:“白公子之前的好意,可宣心领了。”

    言下之意,之前对他一再的追问,不过是为了知晓他的心意,而实际上,她是认可并且打算遵守这个婚约的。

    “明明不愿北嫁,却只因慕容齐的心思,便甘愿如此?”白莫寅松开了手,不再看着她,声音也轻得若有似无,仿佛被风一吹便散去了,“为何……要如此勉强自己?”

    岑可宣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心中的万般计较和无可奈何,只好违心地道:“在世为人,总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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