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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言祯右手执杯左右晃着,双眸透过大开的冰裂纹窗棂,看到院中的桃花开得一如那年琼林苑的桃花那般灿烂,半晌才道:“世间的情爱大概就是见之难忘,非她不可,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会牵动你的心。”
白逸皱着眉头思忖着,胥言祯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调笑道:“云闲,你突然问起这些,难道是有爱慕的姑娘了?”
“我不过是好奇问一问,你别瞎猜。”白逸下意识地回道。他虽和胥言祯无话不谈,但也不打算告诉对方有关林碧凝的事。毕竟眼下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弄清对林碧凝究竟抱着什么感情。
“再说什么?”
看到雅晴郡主进来,白逸叫了声“二姐”,胥言祯微笑着起身,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温柔道:“不是在前头陪着客人,怎么回来了?”
“戏班子在演闹宫,我嫌闹腾,就先回来避避。”雅晴郡主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轻按额角。
昨夜俩人睡得晚,雅晴郡主有个毛病,若是没睡好被吵着容易头疼。胥言祯见状站到她背后,扳着她的肩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因为白逸还在,雅晴脸上微微泛红,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注意点。
胥言祯才不管有没有人在,握住雅晴郡主的手加重力道,让她不能坐直,两只手放在她头部两侧,轻重适中地娴熟地按揉起来,抽空还朝白逸飞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若是只有胥言祯一人,白逸必定要打趣两句,但是雅晴郡主在,不忍让她不自在,识趣地起身,道:“许久没有看到含瑛那个小丫头了,我去看看她。”
雅晴郡主瞪了一眼胥言祯,对白逸道:“她在水榭那边和几个哥哥玩,前头人多你不爱去,去找含瑛也好。你既然去了,就帮我看着她一些,免得她又闯祸。”
“好,我知道了。”
第一百零六章 胥府寿宴(下)()
白逸去了水榭,里面只有胥家的几个小少爷在,并没有看到胥含瑛的身影,问了随侍在一旁的丫鬟,说是去了花园。
胥家的花园有个很大的荷花池,隔老远白逸就看到穿着红色马面裙的小姑娘正站在荷花池边,手舞足蹈地叫着:“五哥哥,你往右一边,对对对,再往右一边。”
雅晴郡主生性贤淑,胥言祯也是个安静的人,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像谁,十足的小魔星,格外能闹腾。
见小姑娘身边一众丫鬟婆子都在,不会有掉进池子的危险,白逸也不着急过去,只在远处站着,看小姑娘又在玩什么。
“噢噢,摘到了!”
随着胥含瑛的一声欢呼,白逸才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头戴玉冠,腰间云芝纹白玉带钩,挂着盘龙玉佩,清新俊逸,风度翩翩,恰是代皇帝前来贺寿的五皇子白珝。方才五皇子一直弯腰在摘荷花,所以白逸并没有看到。
五皇子和白逸同岁,他母亲瑾妃原本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但因其长相绝美,偶然间被微服私访的永睿帝看上并带回宫中,后一直深受皇帝宠爱。不过两年的时间便被封为瑾妃,真可谓是宠冠后宫,风头无两。
瑾妃怀上皇子时,所有人都认为此女产下麟儿后定会被封为贵妃,将来甚至可能会荣登后位。可惜天妒红颜,瑾妃产子后便香消玉殒了,她的儿子交给了皇后抚养。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皇帝对五皇子一直淡淡,并没有格外宠爱。
白逸看到五皇子把摘的荷花花苞递给胥含瑛,小姑娘接过后高兴地原地蹦了几蹦。荷花的花期在四月之后,此时能有个小花苞是极罕见的,无怪小姑娘如此开心。
五皇子慢条斯理地将之前摘荷花时卷上去的袖子放下,抬眸看到白逸站在远处,笑着朝对方点了点头。见对方看到自己,白逸走到他们身边,向五皇子行了礼道:“五皇子殿下。”
胥含瑛看到白逸献宝般将荷花递给他看,甜甜地笑道:“小舅舅你看,这是五哥哥给我摘的,过两天我就能看到漂亮的荷花了。”
白逸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声骂道:“没规矩,要叫殿下知道吗?”
五皇子微笑着道:“论辈分,雅晴郡主是我姑姑,含瑛叫我一声哥哥并不为过。逸叔叔,你叫我珝儿便是。”
“礼不可废。”白逸语气淡淡道。
五皇子闻言依旧笑得温和,也不再强求。
胥含瑛玩够了荷花,将它交给丫鬟,一手拉着白逸,一手拉着五皇子,兴高采烈道:“小舅舅,五哥哥,厨房那边的大树上有一个鸟窝,我们去捉小鸟吧。”
五皇子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之前帮她摘荷花以为小姑娘家都喜欢鲜花,没想到她还喜欢男孩子玩的东西。
白逸头疼地看着这个小魔星,皱着眉头道:“不许去,你忘了你娘说过不准你再上树吗?”
胥言祯见他不仅不答应,反而还凶自己,小小哼了一声,松开拉着他的手,转而两只手拉着五皇子的手不停地晃着,眨着可爱的大眼睛,可怜巴巴道:“五哥哥,你带瑛儿去捉小鸟好不好?”
宫中虽然也有年幼的皇子公主,但五皇子很少和他们有接触,就算是遇到了也只是客客气气、疏疏离离地打声招呼便各走各的,完全没有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拒绝吧,怕伤了小姑娘的心,答应吧,坏了雅晴郡主的规矩也不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五皇子求救似的看向白逸。
白逸拎着小姑娘的后衣领子,直接将人提溜着转向自己,扳着脸严肃道:“说过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要再闹,我就把你丢回你娘身边。”
被威胁了,胥含瑛果然不嚷着要去爬树捉鸟了,瘪瘪嘴,小眼眶里水盈盈的,好像马上就要哭了。五皇子见状半蹲下去,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羊脂白玉的葫芦坠子递给小姑娘,笑着柔声道:“这个送给你,答应哥哥不能哭鼻子。那边有秋千,我们去荡秋千好不好?”
胥含瑛握着玉葫芦,低垂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着,这个小葫芦看上去是个好东西呢。然后她仰起脸在五皇子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甜甜地笑道:“谢谢五哥哥,五哥哥对瑛儿真好,瑛儿最喜欢五哥哥了,我们去荡秋千吧。”
五皇子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口,从来没被人亲过,有些呆呆地反应不过来。回过神看到小姑娘杨着脸笑起来,眼睛里哪有半点泪水,他貌似被一个小姑娘骗了,转头看向白逸。看到这一幕的白逸默默地转头看向别的方向,用行动告诉五皇子,这就是胥含瑛惯用的伎俩。
不管五皇子心情如何复杂,得了个宝贝的胥含瑛心情很好,拉着他们去秋千架,自己坐上去,让俩人在后面推。推得高了,小姑娘就咯咯地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五皇子听着也露出浅浅的笑容。
白逸看了看五皇子,突然道:“你一直都是这样?”
宫中环境复杂,人心难测,看五皇子如此简单就轻信别人,白逸有些怀疑对方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嗯?”五皇子一时没明白,想了想明白对方的意思,收敛笑意,正色道,“因为你们是亲人。”
因为把你们当成我的亲人,所以才会相信你们。
白逸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沉默着没有再说话。五皇子同样没有再开口,只是浅笑着推小姑娘荡秋千。
吕文思找到他们时,胥含瑛已经玩累了,白逸和五皇子一人站在秋千的一边,各自想着心事。
各自见过礼,吕文思道:“前面要开宴了,殿下该入席了。”
胥含瑛的发髻乱了,白逸要带她回去重新梳头发,五皇子便先过去,吕文思跟着他在后面走。白逸叫住吕文思,微微笑着和他道谢:“之前在山石斋的事,多谢了。”
知道对方是在谢自己没有说出他的身份,吕文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小事而已。”
第一百零七章 做香牌()
整个三月,林碧凝都在努力制作自己的第一块千叶莲香牌模具。林家弟子每年三月都会制作一块千叶莲香牌,从模具到香牌制作都需弟子亲自动手,以检验弟子上一年的学习成果。
做香牌并不难,难的是制作千叶莲模具。林碧凝的雕刻比起之前虽然好了许多,但毕竟是手艺不精,即使有林温良从旁指导,做出来的千叶莲模具和林温良的任然相差甚远。已经丢掉许多个残次的模具了,林碧凝看着手中这个依旧不甚满意,又想扔掉重新做个更好的。
林温良发现她这个问题后,将她叫到自己的制香室,指着桌上的一盆牡丹问道:“长儒,你觉得此花开得如何?”
这是一盆二乔牡丹,也叫洛阳锦,一花两色,可同株、同枝开紫红色和粉色的两色花,亦可同朵开镶嵌的紫粉两色。这一盆二乔植株并不大,去岁并没有见过此品种,应是新种植的。林碧凝仔细欣赏着上面不多的几朵牡丹,粉色娇俏,紫色艳丽,一花两种风情,赞叹一声:“开得极好。”
林温良也点了点头,然后让林碧凝跟着他来到走廊尽头,那里摆着一盆半人多高的状元红牡丹,枝叶繁密,花团锦簇,花大如盘,清香扑鼻。他又指着这花问道:“那这花又如何?”
林碧凝同样赞了一句“开得很好”。
俩人重新回到屋里,林温良喝了口茶,道:“你知道我给你看这两盆花的用意吗?”
林碧凝想了想,摇摇头道:“恕长儒愚笨,不知师父此间用意,还请师父明示。”
林温良没有直接明说,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我且问你,方才两盆花,长儒以为哪盆开得好?”
林碧凝有些难以回答,思忖片刻道:“我以为状元红枝繁叶茂,品相甚好,有种富贵大气之美,而二乔长势虽不如状元红,稍显单薄,但贵在花开两色,品种珍贵。两花各有风情,长儒无法分出哪种更好。”
林温良点点头:“长儒说的不错,眼下两花难分伯仲,但二者相差的无非是时间,假以时日,待二乔真正长成,那风姿绝非状元红可比。长儒,你现在所刻的千叶莲恰似这株二乔,为师就如同廊上的状元红。”
林碧凝闻言诧异地望着他,又觉得有些明白他说的话。
林温良端起杯盏,润了润喉,接着说:“从我十一岁正式入门学香起,至今已有二十四个年头了,而长儒你满打满算离一年也还差几天。你以我为准则衡量自身,能如此严格要求自己,我很欣慰,但毕竟你我二人的阅历和经验摆在那里,你不可能一下子就达到如我一般的水平。不过,你很有灵性,人又聪慧,来日的成就必定在我之上。”
说着,林温良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想合适的话,又道:“长儒,不知你自己有没有发觉,你最近有些‘贪功冒进’,我不时能感觉到你的焦虑。其实你年纪还小,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来,我希望你在学香上能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下去。”
林碧凝脸色微变,仔细想想,她近来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三年的时间本就不多,她总想能多学些是一些,恨不能一夜之间学会林温良所有的东西。她怕以后再没机会学到这些,特别是收到林长儒的来信后,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而她的时间有限,不觉就急躁了。
“长儒知错了,以后一定脚踏实地,不辜负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