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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身上哪儿哪儿都是蔚蓝的味道,他的浴液味道,他的烟草味道,他清新爽快的味道。他也还能感受到他的体重,他的轮廓,他的呼吸。甚至,他吻他的触感犹在。
陈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唇。单薄又湿润。
他还在喜欢他。毋庸置疑。所以他会那般的表现出来。
天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蔚蓝却始终还是那个对他说我喜欢你的蔚蓝。陈清几乎难以去想象这些年蔚蓝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始终,他都是站在他身边,让他依靠令他信任。陈清本能的是想去忽略这些的,可怎么蔚蓝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般的提醒了他?
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就如同哪一天也不会下起钞票雨。你得到什么,都是需要付出的。然而,他却这样白吃了很多年蔚蓝的感情,白用了很多年蔚蓝的耐心。且,心安理得。还天真的以为这将可以永远持续下去——你就想这样白白霸占着蔚蓝。就在不久之前你规划今后生活的时候蔚蓝都作为一个附属在里面,你甚至有些蹬鼻子上脸,你企图牢牢的将他锁在你自己的生活中无欲无求始终陪伴。你忘记了蔚蓝是个独立的人,男人,他有他自己的事业有他自己的生活。
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
被蔚蓝紧紧攥过的手腕这时候隐隐作痛。陈清知道那不是皮肉的疼,而是内心发出的一种疼。
他不得不去正视蔚蓝的感情了。他再也不能毫不负责任的对他说:咱们都是男的,我不知道,如何达到你所谓的我喜欢。
你其实内心里一直都知道:你不能达到,而不是不知道如何达到。你不是同性恋,你不喜欢男人,你喜欢的是女人。
你看待蔚蓝从来都是朋友而已。哥们儿、伙伴。你隐隐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但你拿不出手。
可与此同时,你又很难离开他。你惊慌失措的问他:我们还是朋友,对吧?那一点儿不假。那很恰当的烘托出了你害怕失去他的心情。
然而,你现在是不是能明白了呢?你肯定会失去他。你给不了他所想要的。
但,与此同时你又那么不甘心。你甚至暗暗谴责蔚蓝他是个同性恋,他若只是一个普通男人那该多好呢?可如果真是了,他还会这么的对你付出对你好吗?
陈清混乱了,非常的混乱。毫无疑问蔚蓝今天的一反常态令他们的关系如履薄冰。他就那样走了,空留他和这安静的房间。
泰迪熊被陈清抱得暖烘烘的,他将它双手托起置于眼前。
蔚蓝你为什么不能像它这样就安静的陪在我身边,不言不语,只给我温暖就好了?我知道这要求非常的过分,可是,可是你曾经都是这般给予我热度的。现在,你干嘛要将它推翻?
是,我是做了不好的事。陈清这么想着,抱回了泰迪熊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肿的小腿。蔚蓝轻轻涂药的感觉似乎犹在。
你也许觉得我肮脏、龌龊、令人丢脸,甚至那愧对于我的人格。可……我确实有那样的欲望,而这种欲望肯定不是你所能排解的。你若是个女人,我相信我肯定会特别的爱你、疼你、呵护你,对你忠诚与你组织一个家庭。可你不是。你不能因为如此就责备于我。你是个男人,你就是这般性别的存在,我只能当你是朋友,亲密无间的朋友。我不可能,像你喜欢我那般去喜欢你。我做不到。
夜色越来越深,陈清从女儿房间的窗户望出去,街上除了闪烁的霓虹和偶尔开过的私家车,再无其他生机。
那些霓虹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了这座城市的轮廓,而那些流动往来的车作为妆点让这座城市不会太过于孤寂。
蔚蓝你去哪儿了?你还回来么?回来之后,我们又要怎么去面对彼此?
你不能陪我再打哑谜了,我也不能再去陪你假装我们从来都很简单。这是不是说,我失去你了?在我失去了太多东西之后,终于连你我也失去了。我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留给我的还是迷惘与孤独、阴冷和潮湿,以及失落跟对于天亮之后的种种不安。
我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我只是……我只是想维持现状。我承认我很自私,可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蔚蓝你真的不该逼我。
蔚蓝在酒店并没有休息好,他将近破晓才睡去,醒来却出奇的早,还不到九点。满打满算也就睡了四个小时不到。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单位。有个案子需要大幅度修改,让他一直耗到三点多。一闲下来,他便又去思考上了“生活”的问题。显然,目前这么一个情形之下他是没办法再与陈清继续这么过下去,于是几经踌躇,他还是决定搬出来。想必,这也正是陈清所想的吧?
这么决定之后,确定单位再没其他什么要紧事,蔚蓝便提前离开了。现在驱车回去也就不到五点,陈清应该还在单位。这样比较好,省的碰面大家都尴尬。
我知道你想问,蔚蓝是又退缩了么?这个我还没法回答你,恐怕连蔚蓝本身也没法回答你。他就是这样,权衡不出对策的时候便就先退下来。这是性格所决定的。
驶进小区,泊车上楼,果然房间内安静的只有水泵的声音。成群的热带鱼游弋着,穿梭在一丛丛的水草间。蔚蓝换了鞋站定,先给它们喂了些食饵——这个陈清总忘记,然后他扯了张纸潦草的写了一句:记得喂鱼,但别太频繁。
纸条捏在手里,蔚蓝不免想起了总喜欢写便签的Ben,后来他们基本没有联系过。只有最初的时候Ben写过一些邮件过来,他答复的都是模凌两可。对于情感上的质问,他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倒是有嘱咐他房租交到了明年中旬,水电费的单子记得按时收取等等。Ben回信问他:Lenny你是对谁都会这么关心么?蔚蓝只回了一个:Maybe。之后他们便断了往来。是对谁都会这么关心么?当然不是。对于蔚蓝来说,他也就关心过这么两个人,陈清与他。然而,显而易见的,即便那是他的选择,即便他全力以赴的跟Ben交往了,可他仍旧没法放下他的最初,最初的伊始——陈清。这其实非常令人恐惧,这说明他对他根本不具备抗体。可是恐惧又怎么样呢?他还不是一厢情愿的往这恐惧里扎?
简单的把衣物收拾出来,杂物搬出来,蔚蓝点了一颗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事到如今他仍旧是迷惘与懵懂的,他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而这些又都有什么意义。就要这样离开陈清吗?他自己一人又会怎么样呢?但其实也无所谓吧,他还在这座城市,若他遇到什么难题,会记得打个电话给自己吧?
这么想着,他又发觉自己的想法很多余。陈清还可能再联系你吗?怎么会呢?你昨天那么走了之后,他连半个电话都没给你打过,甚至可以回避尴尬的短信都没有发过一个。
大约他就是该走的,这样走掉还省去了陈清不好开口的逐客令。他想,他一定令他恶心了。
一支烟燃尽,蔚蓝将烟蒂碾灭在了烟灰缸内。他起身看了看这间房子,其实他都从没想过会跟他一起生活这么久,是的,很久了,眼看就半年了。这曾是他与妻子和孩子的居所,他一向是作为房客到来,就算那样也没几次。呵呵,居然,就这么阴差阳错一住住了半年之久。
你看,你已经得到的够多了,但可悲的是,得到的越多,其实你越会不知足,你越会贪婪的想索取更多。这就大约就是人类的天性。
关上门走出去,蔚蓝将钥匙留在了玄关处。
那张便签后来他又补充了几句,诸如,要按时吃饭,腿得去医院挂号看看,晚上不要晚睡,等等。写完蔚蓝觉得这些其实都是废话。他是个跟自己同年的男人,难道他还学不会照顾自己么?就算以前没学会,以后势必也得自己学会。
但这就是蔚蓝,不嘱咐,他不会安心。
陈清进门是六点半左右,他拖着那条伤腿,拎着医院给开的药,推开房门,却最先看到了玄关鞋柜上的那把钥匙。他不会认不出那把钥匙,那是妻子原来所持有的,后来被他交给了蔚蓝。那个他手指触碰到他掌心的时刻曾让他那么温暖。
像是不敢置信似的,陈清连拖鞋都没有换就走进了蔚蓝的房间:衣柜里的衣服没有了,角落里的行李箱不见了,原本高高堆在一起的杂物箱少了两个。他忽然有些六神无主,虽然他昨天还在想蔚蓝回来之后他们得如何相对,可他根本没预料到他会抽身离开。
恍恍惚惚出了房间,客厅茶几上的便签吸引了陈清的视线。他拿起来一目十行的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烟缸里孤零零的那支Kent的烟蒂。
便签的内容并不复杂,但字里行间透着离别意。他当然读得懂。
缓缓在沙发上坐下来,陈清放下了手里的便签,眼睛却还在盯着那颗烟蒂。蔚蓝只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他生活在这里过的证据。
你干嘛要走呢?我没有要赶你走啊!就算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从没责令你走啊!你这算是什么!
微怒中,陈清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蔚蓝的号码,只可惜,对方冷冰冰的回答:您呼叫的号码已关机。
陈清反复拨打了几遍,却都是这样一个冷冰冰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机械重复那一句已关机。他不会知道,蔚蓝的手机恰好没电了。
微怒渐渐升级,有些演变为盛怒。
好吧,好吧。你要走你就走。随便你!
枯坐了半个多小时,陈清抽了好几支烟,然后登喜路黄色的烟蒂就淹没了那支孤零零的Kent。
天全黑了下来,陈清肚饿了。
他也是一夜未眠,日上杆头才勉强离开女儿的房间回到卧室睡去,睡之前当然不会忘记跟单位告假。醒过来是下午两点不到,腿疼得愈发的厉害,于是他便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去了最近的医院。医生同样告诉他没有伤及骨头,但软组织的挫伤很严重。他按了他的腿许久,问了数不清的问题,最后给他开药。陈清去划了价,而后取药,最后跟下班的人群一起挤在罐头一样的公车里,又走了很远才到家。这一天到现在,他还是水米未进。
进厨房,开了冰箱门,陈清给自己开了罐啤酒,而后往冰箱里踅摸,有一小盒一小盒的饭菜静静的躺在冰箱里。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蔚蓝昨天做的。或者更早一些时候。陈清将一只只的食品盒放入微波炉加热。
吃的时候他就在想,大约过了今晚,他的冰箱又要恢复成空空如也态了。那里面再不会有新鲜的蔬菜肉类或是分类放好的食盒。
可是,那又怎样?没有蔚蓝你还活不下去了吗?那才可笑!陈清明白,今后很久很久,他的生活都将是孤独阴冷的,可这就是事实,他总要学着适应,那是逃不掉的。也许蔚蓝走了是件好事,他早该自己振作起来,蔚蓝在他身边才反而是坏事,你看他现在就已经这么依赖他了,长此以往,他将永远也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
你干嘛不要他走呢?你该令他走。你不是一个同性恋,你没道理和他生活一辈子。他终究是要走的。早一些晚一点儿,终究要走。早些还好。
想到“同性恋”这个词,陈清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又想起了蔚蓝对他的“触碰”,那让人有些后怕,有些惊恐。
这样其实挺好的,你看蔚蓝替你们决定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式。不然,还能怎样呢?
只是……
陈清看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