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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一走,高太后便睁了眼,流下泪来。
她的娘家侄儿啊,岂能就白死了?
宋璟让咸阳郡王妃进慈安宫服侍乔老太君,然后在书房里召见咸阳郡王。咸阳郡王唏嘘着叩头道:“是这我为人子的不孝,没拦住母亲,令母亲受辱,以死相拼!”
这话,宋璟没想到一向斯文儒雅的咸阳郡王说出话来让人无法作答啊!他可怎么说,这一句母亲受辱,可不是好安抚啊!可他能给太后怎么样啊?再说凭着婶母的彪悍,谁受辱还说不定呢!
于是宋璟打着哈哈:“十一弟切莫多想,她们两妯娌偶有纷争,咱们做小辈儿的就别跟着掺和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受辱折辱的!”
咸阳郡王见好就收,抹了一把泪道:“陛下说的对。只不知母亲可有大碍?”
宋璟道:“无碍,伤不要紧,主要是气得狠了。十一弟回去好好劝慰,朕唤了婶母好几声,她生气不理朕。”
还有那个亲娘,也那儿生气不理朕呢!
宋璟突然就觉得再没有比自己这个皇帝当得更憋屈的了,天天在这些小事上操心费力,中老年妇女打架都得管啊!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还好林氏是个懂事的,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哭闹,她规规矩矩给太后行了礼,用软轿接了乔老太君回府,着人通知咸阳郡王回去呢!
这咸阳郡王一走,宋璟刚觉得喘了口气,马上就想到,不行,还有个硬茬没来呢,沈子苏啊!
于是宋璟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刀枪剑戟严相逼,这还叫不叫人活了!
第九章 决断(五)()
事实上苏岸,没想找皇帝闹。
他是男人,自然是知道,事情不是闹大的,也不是不闹就不大的。
那个高三儿,除了出身承恩公府,一不是国家官身,二没有学子功名,说白了就是一白身,敢侮辱陛下亲封的正三品县主,哼哼,这个还用他去说?
就算他得逞了,也只能矢口否认是不知道,万不敢说识得县主!
而国家的正三品县主,生命遭遇危机,杀一个赌坊的打手,怎么了?他在刑房里发号司令,说是奉太后之令了?
他就是敢说,承恩公慈安宫也不敢认!
所以,死了一个高三儿,有什么好说的?
理他才是抬举他!
锦衣王沈重还就是摆出了这一副傲慢。将人往承恩公府一放,人我杀了,想怎么着,放马过来吧!
而秋风细细,秋阳正好,银杏林的树叶满满厚厚地落了一地了。
苏岸穿一身白底暗纹的锦衣,负手漫步在银杏林里,金灿灿的落叶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小径幽然,少有人来。苏岸昂首,抓住空中一片正飞飘的树叶,于他掌心之间,像极一片黄金打造的扇形蝶翼。
叶面极干净,他放置在唇口,吹起了小曲子。
曲子简短,但悠扬。
阳光很暖很暖。苏岸觉得这样明媚的天气实在是让人惬意极了。
远远的荷花塘,那边有大片大片的芦苇,正是泛黄苇絮飞飘的时机。
秋天是极美的。他突然想应该带苏皎皎一同品鉴品鉴这种种美丽。
他很想看,皎皎在落叶如金的银杏林里飞跑,林子里都是她的笑,她的语声,她的衣襟长发,落叶在她脚底下被激发得如同一朵花。
然后她的皎皎明眸皓齿地笑倒在他的怀里,他们一起躺下,看天看银杏。
飞扬的苇絮也极美丽,皎皎是个爱笑爱闹的,他愿意与她奔跑着笑闹,笑很久很久,跑着闹着就全都白了头发!
苏岸这般一愣神,就顾自对着地面微笑。头上有只花喜鹊振翼飞过去了,一只啄木鸟在一旁“当当当”地敲。
然后卫伯便匆匆找过来了,低低地禀告道:“王爷!快出去见客,陛下找过来了!”
宋璟见到苏岸一身广袖锦衣,踩着金灿灿的落叶于那一片辉光中施施然缓步走来,身上那股优雅的闲适慵懒,简直让他妒忌。
对!他妒忌!他都快焦头烂额了,可这厮呢,一身懒骨头在林子里晒太阳,那叫一个好气色好容光!
宋璟于是不待苏岸行礼,他便也站起来!他家这林子不错,要不一同散散步去?
想想还是算了,他没那个兴致啊!
可这自己站起来算是怎么回事?堂堂天子之身,总不是要迎沈子苏的吧?于是宋璟便阔步上前,一拳锤在苏岸身上:“你还有兴致逛园子!”
苏岸一侧首便躲开了。
“陛下有兴致出宫做客,我怎么没兴致逛逛园子啊?”
两人分头坐下,卫伯添了茶就退下了。宋璟道:“皎皎现在怎么样,没大碍吧?”
苏岸垂眸呷了口茶,声音悠悠缓缓的:“记得陛下有一次亲临刑部大牢,血淋淋的回去好几天吃不了东西。”
宋璟脸一僵。
苏岸道:“皎皎女孩子,我从小养得娇,哪里见过那架势。一条胳膊活生生砍下来血呼啦啦滚到她脚上,她吓得一跳那高三儿就扑过来了,按在那铜丝网床上就施暴,那高三儿身手很是有两下子,皎皎那点子力气值什么,陛下便想想吧,这噩梦不知她做到什么时候。”
出事以来宋璟听惯的都是中老年妇女的叫嚣,高家死了孩子苦大仇深的宣表,而今听苏岸轻描淡写地几句现场重现,他竟生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感触来。
是啊,世人都知道苏皎皎杀了人。可杀人的未必是凶恶的一方啊。
想想那丫头,长着一副好容颜,一笑两只眼睛便会弯成一条线,见眉不见眼的,既餍足又灿烂。是多惹人爱的一个女孩子啊!
想到这里不由几分怜惜:“朕,我去看看皎皎?”
苏岸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如今失神憔悴,怎能觐见天颜?陛下别再吓唬她了?”
宋璟很无语,朕怎么就是吓唬人了?朕是慰问慰问好吧?再说她连高三儿都敢杀,难道朕比高三儿还可怕?
算了算了,锦衣王府里还是苏岸最大,人家不想让见,就别见吧!
关键是,这事儿怎么了啊?
他琢磨了半天,事儿怎么了结,还真得听听苏岸的。
于是,茶喝了几口,他就直接问了:“子苏,皎皎受了惊,那边送了命,你看?”
话没说完,苏岸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便笑了。
“诚如陛下所说,皎皎受惊,那边丧命,已然如此,还想怎么着?”
宋璟如闻纶音,喜出望外。
如太后所说,把苏皎皎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什么的,那也就是叫嚣叫嚣,上不了台面的。人家一个正三品县主,在高家的赌场里出了事儿,高家还想纠缠不休,真正难办的在子苏这儿呢!依着子苏的性子,怕是没有死了一个高三儿那么便宜。
这厮一向是谁踩了我的尾巴我就砍断谁的脚的路子,就在前不久,饶县的县令惹了他,那好吧,整个东南的靠山一起倒,要不还出不了甄家那码子事呢!
高家作死,他一个当皇帝的也捏一把汗啊,这沈子苏沉潜十年,母后他们就小看他了,以为沈子苏的厉害全在于自己给的爪牙。如今没了爪牙赋闲在家就任他们揉捏报仇了,可是别忘了,老虎狮子就是老虎狮子,就算没了爪牙也不怕一只猫啊!
何况也不是没有爪牙啊,当年的黑衣卫自己是全给了他的,如今听说他回来了,还不都紧赶慢赶着回来!再说,这厮主政刑部的时候,京城勋贵家里的阴私隐秘他哪个不是门清,承恩公府那点子事儿,别说别的,就是跟甄家的牵扯,子苏若是不依不饶,轻轻一挖,整个承恩公府就得流放!
要知道办甄家案子的陆水横,那是沈子苏的铁杆粉丝,现在留着承恩公府,那绝对是看他这个皇帝的面子啊!
如今苏岸肯轻轻放下,宋璟心里竟有了几分感激。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舅家不争气,可是有母后在,不好真的动手砍了啊!
于是宋璟张口就道:“这次皎皎受了委屈,回头朕好好赏她!”
苏岸微微一笑。
宋璟陡然发现这沈子苏静静一坐,不言不语当真有那么几分闲看山水的悠然味道。这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里到外,从骨髓到头发丝,都真的温润了不少。
不复当时年少,可这,别人就是装,也装不出这闲散的味道啊!
可能这厮的前半生太过峥嵘,天纵奇才,带兵走的时候也不过十九岁。他早早地把一辈子的功业都建了,然后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消歇了。
想想有几分心酸。如今自己的朝堂当真用不着沈子苏吗?
不是,他用得着!可是是沈子苏用不着这个朝堂了!
他就想当个富贵闲散王爷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差不多点就得了!
故而宋璟离开后,眼眶好久都是湿的。
然后他越发觉得,高家,不能再纵着了!必须借这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了!于是一道召令,着刑部审理此案,必须严审,真相大白!
皇帝决断一下,天下哗然。
皇帝要拿高家开刀了!
论蛛丝马迹的证据,论证词,论翻旧账,再没有比锦衣王沈重更在行的了!这官司打起来,高家妥妥的输啊!
召令一下,高太后瘫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来神。
赵嬷嬷有些瑟缩,再不敢上前多话。
可是高太后看向了她。赵嬷嬷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道:“娘娘?”
高太后的眼神里露出了苍凉的老态,她几近浑浊与麻木地看了赵嬷嬷半晌,半天没有说话。
可赵嬷嬷却绷不住了,她痛哭流涕老泪纵横地俯首跪下,请罪道:“都是老奴失策,请太后娘娘责罚!”
高太后无力地挥了挥手,颓然道:“皇帝的心都是偏的,怪谁呢!”
赵嬷嬷爬过去,抱住高太后的脚便哭了!
在高太后的眼中,高三儿是个好孩子!那孩子人长得俊朗,个子高功夫好,嘴甜人殷勤,每次都能把自己哄得心花怒放高高兴兴的。他游走市井,见多识广,民间的新鲜事一讲就是一堆,再没有比他更可心的啦!倒是听说他玩女人是有些子手段,可那些子婢女妓子不就是给人玩儿的吗!这算是什么道德瑕疵啊!
刚提出苏皎皎的时候她还不乐意呢!她的小侄儿怎么能娶那样的女孩子!但一想自家侄儿玩弄女人的手段便又同意了,苏皎皎欠教训没关系,自家侄儿有那个手段让她服帖。一想到苏皎皎会像那些低贱的婢女妓子一样被自家侄儿捏扁揉圆地肆意□□,她的心里就痛快啊!
可谁想到侄儿竟是干不过苏皎皎啊!
想到这里高太后是悔恨交加,对着哭哭啼啼的赵嬷嬷更是没有好气,当下站起来一脚将人给踹了出去,怒喝道:“哀家还没死呢!哭什么丧呢!”
赵嬷嬷的哭声戛然而止!
深宫寂寞,知心的人没有几个,对赵嬷嬷她是不想怪罪的,此时喊了出去,又觉得后悔,当下一屁股又坐在椅子上!
谁说太后就不孤独寂寞。她为什么宠着甄贵妃,还不是因为她嘘寒问暖会打趣,处处哄着抬举着,把她真真正正当个人当个婆婆敬着恭维着。她何尝不知道娘家是要从她这里谋取富贵,可她除了娘家还能信任谁呢?
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