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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嘻嘻!……”
王旭身边那伙人,见公孙金菊气得泪流满面,拚命挣扎,而店伙及客人虽怒火冲顶,却又不敢动弹,就得意的一齐开心地大笑起来。客官们一看事儿闹大了,都怕招惹是非,赶紧离开了店堂,那女店伙见主人受辱,无人相助,急得大哭起来。
这当口,一个男店伙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他瞅准机会,上前用结实的肩膀把王旭撞了个趔趄,王旭手一松,公孙金菊挣脱了出来,在另一个男店伙的搀扶下,想转过屏风,离开那群禽兽。谁知一个身着绿袍的身高体健的官儿,骂了声“狗奴才!”一伸手抓住那店伙的冲顶发髻,猛一拖,那店伙惨叫着仰面倒在地上,公孙金菊也随之被拉倒。几个老主顾正要躬身去搀扶他们两个,不料王旭朝那伙人一歪嘴,于是,这些斜封滥官纷纷伸出腿来,朝那些躬着身子的人猛地踢去,把他们踢得七倒八歪,垒成一堆。王旭又顺手拉过屏风架子,“呼”地一声,朝金菊和客官头上、身上砸去。一伙斜封官儿,有的鼓掌荡笑,有的学着王旭模样,拿起桌子上的碗盏,朝跌在地上的人乱打乱砸……金菊等人被砸得满头满身汤流油滴,鲜血淋漓,呻吟不止;王旭还不尽兴,当他回头看见那吓呆了的女店伙挂着眼泪,立在堂中,又怪笑着朝女店伙扑了过去……
正当客店里闹得人仰马翻、桌倒碗碎的时候,新授左金吾将军葛福顺率着一队巡城卫士,刚好经延寿坊进入西市。他在马上远远看见京东客店门前,拥挤着成百的人,店里还传来哭闹声。他勃然大怒,令前队转入光德坊背街,很快便来到了京东客店的大门前,在卫士们的簇拥下进了客店。王旭等人正在为非作歹,陡然看见一位巡城金吾将军率卒而来,一下子酒也吓醒了,立在堂内,如泥塑木雕一般。
葛福顺很快从这伙人的服色和举止上,判断出是那批奉先帝诏书进京的斜封官儿。他哼哼冷笑着说:“尔等攀附韦逆,罪已不小;还胆敢公服煌煌,进入酒家,造乱于京城,来人!”
“喳!”卫士们威风凛凛的一声回应,早把王旭等人吓得跪在堂内,叩头的叩头,讨饶的讨饶。
“将这些滥官押往金吾街使处重惩!”
“呼”地一声,冲过一小队卫士,将吓呆了的王旭等人拖出了京东客店,押往街使衙署处治去了。围观者纷纷挤了过来,无不拍手称快。刚才在客店议论朝廷的那对酒友,见葛福顺如此惩处王旭等人,不觉眉开眼笑:“噫!大唐百姓只怕真的盼来了一位太平天子哩!……”
“深谢将军大恩!”被搀起的金菊和三名店伙,以及那几位帮忙的主顾,都整好衣、裙,朝坐于堂中的葛顺福跪拜谢恩。
“你是本店的店主么?”葛福顺听金菊等人陈述了起事之因后,向金菊问道。
“小女子正是此店主人。”
“你那楼上,真的已受人承包了?”
“小女子不敢欺哄将军!”
“哈哈哈哈!”葛福顺兴致极高地大笑起来,“本将军喜的是登高饮酒,一醉方休!快去把楼门打开,与爷速备美酒佳肴来!”说完,他迈开大步,就朝楼梯口走去。
“请将军恕罪!”公孙金菊见天色愈来愈晚,估计公孙大娘和李氏兄弟快要来店宴会了,便十分为难地跪地恳请说,“将军救命救店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自今而后,小女子当烧香供位,为将军祝祷;今日实因店中一应物件多被狂徒损坏,楼堂又确系被他客早约承包,不便招待将军,望将军……”
“嗯?”葛福顺听金菊这番话,极不高兴地转过脸来。
“请将军……恕罪!”金菊深感内疚,又怕葛福顺发怒,说话间,忍不住浑身微微发起颤来。
“你这不知感恩的刁妇!”葛福顺本来兴致冲冲,正欲登楼尽兴畅饮一番,再逍逍遥遥去巡查大街,料不到金菊竟会不识进退,扫了他的兴头!他不禁指着公孙金菊,大骂起来,“不是我羽林万骑,拚死忘生,翦除韦氏逆党,尔等能不受害于斜封滥官,安居乐业?不是我羽林万骑,拚死忘生,翦除韦氏逆党,尔这小小酒店,早已化为寺观、花池,尔这丑矮贱人也早沦为乞丐,何来楼堂供人承包赚利?……”
“将军!小女子愿……”金菊听葛福顺说出这么厉害的气话来,早已吓得脸色惨变,她好歹支撑着自己,边朝葛福顺叩头,边怯怯地插嘴,想先请他上楼尽兴畅饮,公孙大娘来时,另作安排。
“哼哼!尔愿么?本将军却没有了屈尊登你那破楼的兴头了!来呀!”
“喳!”
“把那楼门与我打开,卸了那板!然后封了这家店,无本将军之令,永不得接待客商!”
“将军!”金菊听葛福顺下了这道口令,又见那些卫士拥上楼去,劈门而入,吓得跪地爬行,尾随在脸色铁青的葛福顺身后,苦苦地泣求着,念在小女子蠢笨无知,得罪了将军!望将军开天高地厚之恩,饶了小女子这几架破屋吧……”
店伙和那几个主顾,见金吾将军冲天怒火,早一齐跪在堂内,索索发抖,谁也不敢吭声。
“哼!”葛福顺被公孙金菊哭求得更加烦躁,他猛地朝那哭成泪人的女店主当胸一脚,把金菊踢得口鼻流血,昏倒在地上了。
卫士们冲上楼去,进了楼门,掀开桌、墩,用刀、剑插进缝隙把楼板挑了起来,又顺手将木板扔出窗外。一时间,灰尘四起,木片乱飞,整座客店摇摇欲坠。
街上的行人看见客店内外又发生了骚乱,不觉惊奇不已,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但看见是巡街金吾带着兵丁在捣毁酒店,惊惑万分,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先前那位金吾将军不是还在护卫这家客店、整治那一伙斜封滥官么?怎么现在又在整治这家客店呢?难道店主干了违犯宵禁的事了吗?……
“你这天杀的狗将军呀!”被窗外的噪嚷和板破楼摇声惊醒过来的公孙金菊,一见辛苦撑持起来的一爿店房被葛福顺这队人糟蹋得不成样子,这个听天安命的苦命女子,一反常态,呼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葛福顺破口大骂起来。
这一声斥骂,不仅使外面的百姓大为惊愕,店内的卫士十分震骇,就连葛福顺本人,也一时回不过神来,气得连腮帮骨都在颤动。“你、你这狗贱人!”他的双眼变得血红,结结巴巴地骂着金菊,“尔竟敢口出不逊,骂我葛大将军,当朝功臣!尔……”
“哼!什么奸臣、功臣!”金菊冷笑一声,“你们和宗楚客他们都是一样的坑民贼!”
“哦!……”
葛福顺气得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了!他猛地拔出佩剑,剑尖直指金菊一步一步地逼过去。一见闪着寒光的剑尖,公孙金菊冷静些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可怕,她本能地想逃遁,可是两条腿却不听她的使唤,定定地僵在那里,一丁点也挪不开步子……
“哗!”
“呵!”
“娘呀!……”
葛福顺的剑尖朝公孙金菊的颈部沿着腹部顺势一挥,公孙金菊胸部的衣服便被划开,裙带也坠落足下,窗外那些紧张地盯着这一幕悲剧的四邻,错把那裙带当作了金菊的肠肚,纷纷发出恐怖、颤栗的呼喊。
三个店伙,早已吓昏,坐在地上。
公孙金菊的脸顿时成了蜡黄色,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下来。衣裙被划开后,胸部几乎全部裸露出来,她也随它,吓得不知用手去拢合衣裙了。
“你这狗贱人,骂呀!哼哼,骂呀!”葛福顺铁青着脸,恨恨地,却又得意洋洋地冷笑道,“本将军就要挑出你的胆子来,看一看,是不是比斗还大!”
他又逼近一步,冷笑着,把剑尖抵到金菊那裸露的胸口。
“求求将军……饶、饶、……”金菊的胸口被冷嗖嗖的剑尖触及,她身子一软,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苦苦地哀告起来。
“哈哈哈哈!”听着金菊惶骇的哀告,葛福顺咧着大嘴,残忍地仰首狂笑。他不再说什么,只把剑猛地收回来,又闪电般向着浑身骇得近乎瘫痪了的金菊刺去。
“当!”
“哦!”
“呵!”
金菊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窗外的人们见葛福顺行凶,吓得魂飞魄丧,你拉我拖,跌跌撞撞地逃命而去……
其实,葛福顺的剑尖,并未刺着金菊,就在他收回佩剑,再次一挥,直逼金菊胸口时,他的剑却猛地被另一把剑挡开了。
看着自己的剑被人挡开,葛福顺惊得瞪大了眼,他回过头来,寻找挡他剑的人,却见面前站着一人,手持长剑,向他怒目而视,他不由得惶骇万分地倒退了几步,用左手拚命去揉自己的双睛,当他看清来人的面貌时,就象被霹雳击顶一般,“呯”地倒在地上,他身后的那些巡街卫士,也随主将纷纷跪伏在地。
“国有大难,民心不安,尔身为金吾左将军,身负西京巡防重务,竟敢滋事生非,侵扰百姓,深负今上厚望!”那仗剑人神情严肃,口吻愤慨地斥责着葛福顺。葛福顺好不容易才半撑起上身,惶恐地叩头说:“臣……知罪了!”
“宋、姚二卿!”那仗剑者缓缓将佩剑插回鞘中,对立于左右的两个中年人呼唤了一声,那两位中年人立即应声靠近,齐声应了一声:“在”,然后恭敬地候在一边。
仗剑人沉吟片刻,微微眯起那双年轻、睿智的眼睛,字酌句斟地说:“请二卿即奏告今上,万骑自恃讨诸韦有功,暴虐百姓,使长安人民受害;请诏为外官,以安民宁国!”说毕,他又令卫士们,“尔等速将葛福顺押送金吾街使衙署,听候处置!”
那跪伏的卫士们,齐声领命;搀起葛福顺羞惭难当地出店去了。
“阿姊!金菊阿姊!……”这时,静候在店外的公孙大娘和李氏兄弟走进店来。公孙大娘一见金菊虽已苏醒,却被新的事态搞得惊疑交加,仍敞胸露怀,呆望着那腰佩长剑的青年人,便蹲下身去,为金菊合拢衣裙,拢拢满头乱发,摇晃着她,并发急地呼唤着,想把她从懵懂迷糊的状态中唤醒过来。
“大娘……阿妹!”金菊隔了好一会才认出了公孙大娘,一把抱住她,凄凉地哭泣起来,“我们姊妹,差点就无见面之日了……”
“都怪妹子和李家三位兄长在大雁塔下为亡兄郎岌祭奠太久,误了时辰!才给你招来了这场大祸呵……”公孙大娘也悲从中来,哽咽着说。
“好在人未伤着,”李氏兄弟也蹲下身来,搀扶着金菊,劝着她们,“太子和宋王殿下,宋、姚二位相爷,王、李二位将军驾临此处,大家要高兴才是呀!”
“臣妾谢太子殿下、宋王殿下和各位大人了!”大娘被李氏兄弟提醒,赶紧拭去泪水,回身跪在仗剑青年——李隆基面前,感激万分地说。
“阿瞒来迟一步,使令姊受惊了。”李隆基却躬身微笑着,对公孙大娘说,“快起来吧,大娘!”
“太……子!”金菊一听大娘他们说出仗剑人的身分,不由得呆呆地望着李隆基,刚才发生的事深深地刺激了她,眼下的事,又来得太突然,她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太子是在梦中降临,还是真的就在她的面前……一阵晕厥,她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又倒在公孙大娘的身边,失去了知觉。
李隆基一见公孙金菊又昏倒在地,忙命李守德,“将金菊搀去房中安息,请医调理;所毁店楼,着将作监派丁匠重造!”然后他又对端着九饤盘的宋王微笑着说,“大哥!为大娘归乡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