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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崽子!我问你这是咋啦?”
“我在望西叩祝皇上呀!”
“你看天上那斗把子,是指的哪方呀?”
“哟!你小子可是向着黄河对岸在叩祝呀!”人们哄地声笑了起来,对他指指戳戳,“你这是在祝安禄山那逆贼哩!”
“哟!俺真昏得有天没日啦!”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的封将军,”灵昌郡衙大堂上,太守郭纳陪着监军牛贵儿、两道节度封常清,酒过三巡。烛光灯火,把一张张被酒渍红了的面孔,映得油光发亮。牛贵儿在醉中,似乎忘了和封常清间的芥蒂。他见封常清说要去河岸布防,竟笑着,象一对老朋友似的,用手拖住封常清的胳膊,阻挡着,“你也够辛苦啦!凭这个,我牛大监军,也该早奏皇上,为你讨赏呢!……你不是说逆贼确系一批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么?再说有黄河天险,安禄山无舟无筏,他那些人马,能插翅飞过来不成?天寒地冻的,众军也够困乏的。让他们甜甜睡一宿,明明明早再说讨贼的事吧!”
“监军所言极是。封将军,”郭太守也半带醉意,凑上来对封常清道,“明早光天化日,凭你和监军神威,定将逆贼射杀得人仰马翻。现在黑咕隆咚地瞎斗,岂不事倍功半么?”
封常清已步履不稳,见牛贵儿憨态可掬,也亲切地反握着监军手腕,道:“兵者,凶也。监军、太守……你们还还是尽兴而饮,常清,却要告辞……”
“不……不去嘛,常清老哥!”
“不……不……不成!”
“真的要要去……?”
“兵者,凶……凶……”
“‘凶……也’,我说,不去!”
“不……成!”
“咳!”牛贵儿似痴似恼地咳了一声,叫郭纳,“太守!你给我把他扯住!”
“是……谨遵监军大人之……命……”
郭纳扯住封常清袍角,牛贵儿歪歪倒倒地走向承衣铜钩,从那钩上取下尚方监军剑,抖抖索索地拔出半截来,对封常清喝道,“封老哥,你敢不从本监军之命,这尚方剑,可不是玩儿的!”
“臣,罪该万死!”一见代表天子威势的尚方剑,封常清酒也醒了大半,一下趴在牛贵儿足下,惶恐悚骇地谢罪。
“你……还敢去么?”
“……不敢了。”
“那好说!——郭太守,你就罚他三大杯吧!哈哈哈哈……”牛贵儿狂笑着,把剑插入鞘中。
封常清在接过罚酒之杯时,想到:“也是呀!安禄山逆贼,能插翅飞过黄河不成?明儿一早再去布防也不迨。”
时过子夜。美酒、佳肴,连日奔驰的困乏,使大堂前后众将、城外的六万兵丁,在地毡上,火堆旁,一齐沉入了梦乡。
“啊!别闹啦,胡子老哥!……”灵昌城外,那曾向北拜错了方位的兵士,分明觉得有人又朝自己狠踢了几脚。他呻吟着,说,“奶奶的都快累散骨头架子啦,……呵!哎呀!”
“哎呀!娘的!”
“呵……”
接着,不少在火堆旁、营帐中睡得横七竖八的官兵,都觉得有人重重地踢打着自己,等他们有的半清醒,有的半恼怒,有的嘟噜,有的抱怨着纷纷睁开眼时,都傻了眼:一柄柄寒嗖嗖、亮闪闪、尖溜溜的戈矛刀剑,或逼近咽喉,或端指胸膛。
“你们是……飞过河来的么?”仍是这拜错方向的浑小子,说什么也不相信对准自己的是叛军的戈矛,他鼓起勇气问道。
“哈哈哈哈!”那戴着羊皮浑脱帽的慓悍的突厥曳落河叛兵狂笑着,当胸把那天武军小兵抓起来,说道,“天佑我王,取代大唐;黄河河水见底,冰结成桥!尔等官军,快快投降!”说完,又一把将其推倒在地,喝道,“快吆喝哇!”
“不得了呀!”吓昏了的官兵们,果真应声逃跑着,喊道:“天助贼兵,我等快降呀!……”
喊声四起。一霎时,天武军这支六万之众的前驱之军,在这一片呼降声中,向西望风而逃。近二十里连营,处处是哭喊惊叫,遍地是扔掉的戈矛、弓矢。脱缰的战马,也在溃逃的人流中长嘶狂奔。
“这是什么声音?……呵?”郡守衙署的大堂上,封常清第一个被城外的声响惊醒过来,他支撑起身子,凝神一听大惊,一跃而起,拔出佩剑,狂喊道:“贼兵杀过黄河来了!贼兵杀过黄河来了!”喊着,他早已挺着剑,向大堂外冲去。
大堂内外,因这呼喊,乱成了一锅粥。
后堂上的将领们,一听呼喊,有的摸索盔、铠,有的急蹬着皮靴,都自顾自地向四处奔跑、逃窜;牛贵儿被惊醒后,恐怖地喊着“封将军!你在何处呀!……”随即被心腹宦官,半抬半扶,护卫着冲向后堂,胡乱解过十数匹马来,把牛贵儿扶上马去,一溜烟向灵昌城外逃去。
太守郭纳本不胜酒力,昨夜为陪牛贵儿、封常清,可谓“舍命陪君子”,到头来醉得个一塌糊涂。偏因大醉睡至夜半,又冷得他醒了过来,瞎摸着爬进签事厢房又吐又呕,闹得精疲力竭,才又爬上榻上拥衾而眠,所以城外的呼喊声,堂内外的奔逃惊呼声,他竟毫无所闻。等他猛地被人掀开被子,一把拖下床来时,他还在说梦话呢:“监军大人……请……!”
“啪啪!”
又重又响的两巴掌,使他顿时感到脸颊象被人用火猛地烧燎了一下似的,烙得极痛。他这才觉得不对劲,把眼睁开来,只见一个驼背武夫,正用手中之剑,指着自己胸膛!他被这阴沉着面孔、恶狠狠的目光,和寒光闪闪的剑,吓成了一团稀泥,往地下瘫倒着。
“狗官!”那驼背一声喝,郭纳跪在地上,抖着应道:“在……在!”
“那封跛子和牛贵儿呢?”
“昨晚,睡在大堂上……”郭纳终于想起来,答道。这时,他才完全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一下骇得瘫在地上,浑身乱抖地呼出声来,“你等,是逆……?!”
“哈哈哈哈!”那驼背握着长剑怪笑起来,“神助我军,飞渡黄河啦!”
“呵……呵……”郭纳傻了眼,忙一下趴在地上,捣蒜般叩头哀求道,“大将军爷爷饶命!我郭纳愿领灵昌全郡,归顺禄山王爷!”
“汝是本郡太守?”
“正是小人!”
“哈哈哈哈!……”驼背笑得更欢了。随即命随从道,“有郭纳的人头在,王爷总可稍稍出一口气啦!即将他押往城门外,等候王爷将他连同那生擒的上万官兵,一同坑杀,为郡马报仇!”
“喳!”随从们大吼一声,把吓得死了过去的郭纳,拖出了大堂。
灵昌城楼之上,安禄山由李猪儿、安庆绪扶着,静静地立于城堞前,听着史思明在楼下高声禀告道:“时辰已到,坑已挖成,请我王旨意!”
犬牙旗帜,在朔风中卷动、飘荡,发出悲泣般的“呜呜”声。安禄山血红着眼,望着城郊一排排深坑,一堆堆面对泥坑、背对刀矛的唐朝官兵,嘶声望天哭嚎着道:“我奉敕领兵入京,为国剪除国贼杨国忠,何罪之有!为何杀我长子!为何杀我长子!”
“皇帝如此无道,我等愿随大王恭行天讨!”史思明、高尚、严庄在楼上城下,振臂大呼。
“我等愿随大王为天下黎庶除暴君!”
高邈等心腹将官,也在各部中齐声狂呼。
“人心思除暴君,天命不可逆违!”安禄山猛地拔出佩剑,向漫郊遍野的人众奋力吼道,“即将暴君人马坑杀!大军即发灵昌,直攻荥阳!”
第十一章
范阳、平卢节度使封常清,仅率不足半千人马,保护着监军牛贵儿,逃归天武军元帅行辕所在地——都畿道西陕郡。副元帅高仙芝急忙迎入大帐,正欲询问灵昌失陷细末,却连得凶报:癸巳,安禄山引兵攻荥阳,这时,逆胡大败天武军前部、杀灵昌太守郭纳及上万降卒的消息传来,荥阳官兵吓破了胆,一闻鼓角声,便纷纷跳城溃逃,不经一战,荥阳即陷。安禄山又引兵攻武牢,武牢军都是新募之卒,未经训练,闻禄山兵至,举棍棒迎敌;安逆命骑士三万,纵马挥刀,直驱冲杀,武牢官兵几乎全军丧于禄山铁蹄之下!势如破竹的叛军前锋,又昼夜急攻,连破葵园、上东门。丁酉,安禄山大军自东都洛阳四方的建春、永通、长夏、定鼎、厚载、龙光、徽安、安喜诸门鼓嗓而入,纵兵杀掠,大唐东都失守。
接着,河南尹张通儒降于禄山。
在官兵频频溃逃,不少文武大官偷生降敌之际,同时传来东都留守李憕、东台御史中丞、原左相卢怀慎之子卢奕二公慨然就义的消息。
就在张通儒降安禄山当天,李憕对卢奕道:“吾曹荷国重任,虽知力不敌,亦耻作张通儒状!当以死酬国!”
卢奕挥泪应道:“先父昔为今上用,谨欲其坐镇雅俗!我卢门中唯知廉耻,不敢畏死!”
李憕即携卢奕,搜集残兵数百,告其御敌守土之志。谁知众人一听,惊惶失声道:“二公疯邪!”一时作鸟兽散。李憕见状,悲恸泣血。即正冠端带,独坐留守府。卢奕拭尽泪水,将印信付托妻儿,教他们改换衣帽,由偏道去长安见君陈情。惨别妻儿后,卢奕换上朝服乌纱,端然坐于东都御史台中。
安贼听说,由张通儒领着,前往留守衙门察视。在凛然端坐的二人面前,安禄山也暗自感佩,命张通儒劝降。李憕叱道:“汝祖韩公张仁亹地下有知,当以其不泯之英灵,废掉汝这背君降逆的不肖子!”卢奕直指安禄山骂道:“汝上负君恩,下害百姓,岂得福报?我死不失节,死而无恨!”骂得张通儒俯首垂袖,满脸通红;安禄山却命刀斧手,当堂斩首。
进帐喘息未定的监军牛贵儿,听了这些凶报,惊得手足都软了。高仙芝默默地将探马们遣出帐外,搓着双手,焦虑不已地道:“灵昌有黄河天险,逆胡却出奇得渡,连取河北、河东、河南诸道,连东都业已落于逆胡手中,竟是何因呢?”
见问,封常清悔愧交加地揖手答道:“逆胡得渡黄河,绝非天神之助,而是逆贼智谋过人!”
“嗯?”
“常清后来得知:逆贼大部抵达灵昌,于对岸西北林隐蔽,另以小部贼军,于岸北明扎营寨,障我军眼目。近夜,西北林中贼军,大伐树木,拆毁民宅,堵塞浅河,冻结成冰道,贼兵得以长驱直入,奇袭灵昌!……也怪常清轻敌大意,故有此惨败!”
高仙芝听着,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封常清。封常清看出了这位高丽族副元帅并不以为然,忙以沉痛的口吻道:“常清之败,败在轻敌,连日血战,方能冲出重围,已深感贼军来势凶猛。望副元帅万勿轻贼!”
高仙芝沉吟有顷,方问道:“依君之见?”
“逆贼已得东都,陕郡已不可守。”封常清急切地回答道,“欲保西京,不如尽快引兵退于潼关,与西平郡王之军,合守潼关。”
高仙芝听后,按剑离座,紧张地思忖起来。在灵昌失守前,高仙芝和朝野间大多数官民一样,并未把逆胡放在眼里,显得乐观而轻松。但灵昌失守,逆胡直入河南道,现在又居然占据了东都,官民不仅失望,也无不暗自惊慌而茫然。按理,他早就该下决心领兵撤离陕郡,另作御敌之计;但他又不甘心:探马报告,逆军虽号称二十万,其实仅十五万之众。而且连日奔驰,已疲乏不堪。他所募的天武军,虽只十一万人,但皆在陕郡,尚有锐气,如果逆军真的袭来,只怕不会如灵昌、荥阳、东都那样不堪一击吧!或许还会将敌击退,那,将是不世之功呵!
这念头却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