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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孙观汉先生——这位世界闻名的物理学家,迄今还没有见过面,但我集合全世界感恩的言语都表达不尽我的内心。像我这样渺小的人物和离奇的遭遇,不过是大时代中的一粒灰尘,随风飘荡,微不足道。但孙观汉先生,亘古以来,却只此一人。有人把孙观汉先生比为左拉,但孙观汉先生比左拉更伟大更艰苦。他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为营救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朋友,付出他的眼泪,尊严、时间、金钱和健康,而且十年如一日。更主要的是,他的道德,勇气,不仅是为我一个人,而是对祖国一片丹心和对人类一片爱心。西方有句谚语说:“为朋友死易、找到一个值得为他死的朋友难。”而我找到了,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光荣。苍天可鉴,为孙先生,我死而无恨。
我和梁上元女士相识时,她还是一个发与耳齐的女学生。她第一次给我写信,那么流畅和那么有深度,使我震惊。可是九年零二十六天之后,她到台北飞机场接我归来的时候,已是大学教授了。年龄、知识、智慧和社会经验的增长,使她更坚定对我的帮助——包括精神的和物质的,也更坚定她对民族的爱、对人道的爱和对人权的尊敬。她的品格可以在一件事情上显示出来,她是一位孝女。
陈丽真女士是我的读者之一,十五年前她第一次来探望我之后,她就成为我的学生。在我的家庭破碎、妻离子散之际,她一直照顾我的生活,探望我,给我寄衣服食物,末了还为我作保。她为了帮助我,曾遭受到其他朋友所没有遭受到的风暴打击,几乎使她精神失常;但经过无数次恐惧哭泣之后,她没有放弃她的初衷,使我在孤寂中,仍享有人生的温暖和友。情的慰藉,那是使我活下去的最大支持。
四
丛书是我在火炉般的斗室之中,或蹲在墙角,或坐在地下,膝盖上放着用纸糊成的纸版和着汗珠,一字一字的写成。参考书的贫乏使我自惭,但我别无他法。而且心情惶惑,不敢想像这些艰难写出的书稿,会遭受到什么命运。所以不可避免地会错误百出,唯有乞求方家指正。
现在,总算陆续地付梓,当丛书出齐之日,我觉得我对我的民族和对我的朋友;已尽了我最大的责任和献出我最大的感恩。
一九七七年八月二十日于台北……………………………………………………………………………………………………………………………………………………………………………………………………………………
第一章 历史舞台
每一个民族都有他的生存空间——历史舞台,中国人亦然。
中国人的历史舞台是世界上最巨大、最古老的舞台之一,这舞台就是我们现在要介绍的中国疆土。它位于亚洲东部,介于惊涛万里的太平洋和高耸天际的帕米尔高原之间。大约纪元前三十世纪前后,遥远的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和较近的印度,都在萌芽他们的古文明时,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中国文明。这文明一直延续,并于不断扬弃后,发扬光大,直到今日。
当时的中国人自以为恰恰地居于世界的中心,所以自称中国,意义是位于全世界中心的国度。又因为所居住的土地美丽可爱,所以自称中华,华的意义正是美丽可爱。至于自称和被称为汉民族或汉人,那是纪元前二世纪西汉王朝建立以后的事。在纪元前三世纪和纪元前二十二世纪时,也曾自称和被称为秦人或夏人,前者谓秦王朝之人,后者谓夏王朝之人。
中国跟任何一个文明古国一样,从小小的原始部落和小小的地区,不断的联合、融化和扩张,而终于成为一个庞大的帝国。截至二十世纪初叶,中国疆域面积达一千一百四十万平方公里。最西到帕米尔高原(东经74度),最东到乌苏里江口(东经135度),最北到黑龙江省的漠河县漠河镇(北纬53度),最南到南中国海南沙群岛的曾母暗沙(北纬4度)。
那时的中国版图像一片和平宁静的海棠叶,台湾岛和海南岛,像镶在叶柄下方的两颗巨大珍珠。南中国海诸岛,则是无数散落在碧绿海水中的小的珍珠群。
中华人就在这个空间上降生、成长,中国历史也在这个舞台上演出。在正式叙述他的成长和演出之前,我们应该对他先有一个了解,包括舞台的各个重要角落和全体演员。
一 空中·马上
现在,让我们搭乘可以跟光速相等速度的太空船,从广阔的太平洋向西飞航。
首先呈现出来的是一排日本列岛,安静地斜卧在巨涛之中,它上面几乎全是山脉,而且我们还可能察觉到它不断的在颤动,那里是世界上闻名的火山地带,日本列岛正座落在上面。续向西飞,我们可以看到有日本列岛一半大的一个雄伟半岛,像一个惊叹号形状,插入日本海岛黄颜色的黄海之间。它的南端跟日本列岛的南端,隔着对马海峡,遥遥相望,这就是朝鲜半岛。中国文化的继承者之一,并由它转输给另一中国文化继承者的日本。
朝鲜半岛之北,是中国富庶的东北地区。朝鲜半岛之南,是长达一万四千公里,曲折而成为半圆弧形的中国海岸。北方海岸有两个小半岛——辽东半岛和山东半岛,像蟹螯一样箝住渤海的海湾。中部海岸向东方凸出,那正是海棠叶的叶柄所在。南方海岸向西前伸展,两颗珍珠岛屿,台湾岛和海南岛,清晰在目。
越过海岸,太空船正式进入中国上空,巨大的舞台呈现在眼底。四条悠长的大河,在巨大的舞台上,均匀地并排着,从西向东流。最北一条跟俄国交界的是黑龙江,次北一条成“几”字形的是黄河,偏南一条白浪滚滚的是长江,最南一条像手指汇到手掌一样的是珠江。
如果是二月天气,我们在太空船上会眺望到,最北的黑龙江千里冰封,那里的中国人还穿着皮衣皮靴,从口中吐出的热气会立刻在睫毛上凝结成冰;而最南的珠江这时却仍滔滔奔流,那里的中国人额上正淌着汗珠。两地人们如果交互旅行,仅只衣服穿着一项,便需要经过专家指导,一个人如果穿着单衣服从广州出发,当他在黑龙江畔的漠河县下飞机时,他可能立刻冻死,这说明这个舞台南北距离遥远的程度。
在渤海岸四处,一条黑线向西翻山越岭的蜿蜒伸展,那就是闻名世界的万里长城。长城以北是内外蒙古沙漠地区,这时仍一片隆冬景象、但长城之南却针锋相对的已大地春回,从万里长城到淮河这个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上,全部覆盖着青青的小麦,像一座无涯的大海,城镇只不过是一群孤岛。温和的春风吹动时,原野掀起麦浪,翻腾澎湃,密接的村落在麦浪中飘浮,更像海上的点点渔舟。在南方,也就是在淮河以南,跨越长江,直到海南岛,全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为了灌溉的缘故,那稻田被分割为一块一块,像无数宝镜在太阳光下反射出万道光芒。
这就是中国本部的景观,截至二十世纪初,六分之五的中国人居住在那里。
再续向西飞,距山东半岛约八百公里,太空船越过南北纵长的太行山,就看到地面突然隆起的山西高原。它的北方是瀚海沙漠群,静止时像一个死海,连秋虫的声音都听不见,一旦掀起风沙,人们的视线便全部模糊。山西高原不过是黄土高原的一部分,风沙怒吼时,它的威力仅次于真正的沙漠。黄土高原的居民大多数住在窑洞之中,窑洞的外貌很拙陋,但内部冬暖夏凉。
就在山西高原的中央城市太原,向南到洞庭湖,南北一线的上空,我们必须把手表投慢一小时,假如太空船是八时进入中国,那么在越过这一条线之后,时间却是七时。因为我们跨进格林威治时间的另一个地区,光阴正在回转。
不久,我们就可眺望到黄河之滨的一座古城——兰州,在它之北仍是向西延伸的瀚海沙漠群,在它之南是广大的四川盆地和云贵高原。华北大平原跟锦绣江南的广大绿色世界,逐渐消失。我们看到的是另一种景象,除了青葱的四川盆地外,其他地区的农作物的生长,都十分困难。北方瀚海沙漠群上的骆驼铃声是最有力的响声,南方云贵高原全是惊人的山岭和惊人的河谷,它地下丰富的矿产,到二十世纪,才显出它的重要。
中国第一大咸水湖青海湖,在太空船下滑过去,我们看到了万里长城尽头的嘉峪关,也看到像天上繁星一样的黄河发源地星宿海和潺弱一线的长江发源地沱沱河。就在它们上空,必须再把手表拨慢一小时,因为自上次拨慢了一小时后,我们又直线前进了一千五百公里。而就在同时,我们会吃惊地发现,地面更突然间峻拔上升。假如我们以四千米的高度进入中国而一直保持这个高度不变,那么此时太空船已经撞到地面,因为我们已到了平均四千五百米以上的青藏高原——也就是世界上最高的高原,被称为世界屋脊,太空船必须升高。
在青藏高原上看不到什么,它在二十世纪前,是中国最寂寞的地区,眼睛所及的全是终年覆雪的山头和寒冷贫瘠的砂砾丘陵,只偶尔有长毛的耗牛在山谷中载着货物,成一个伶仃的队形,踽踽前进。农作物因气候寒冷和土壤太坏的缘故,十分稀少,只有少量品质低劣的青裸;人口更是稀少,平均每平方公里还不到一个人。在世界屋脊之北,是陡然陷下去的巨大的塔里木盆地。再北则是天山。越过天山,又是一个陡然陷下去的盆地,即准噶尔盆地。这两个盆地上的稀少人口中——二十世纪初只有二百五十万,包括了博览会般的各种民族,是中国境内人种最复杂的地区;就在那沙漠跟巨山之间的千里草原上,不时兴起诗人形容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动人场面。比起东部中国,这里显示的不是在方块稻田上生活的人们所能想像的气魄。
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和它所属的巨大山脉喜马拉雅山,都在我们眼下消失。太空船现在又前进了约一千五百公里,正位于塔里木盆地的中央上空,必须再把手表拨慢一次,把六时拨为五时。使人兴起一种青春倒流的惊奇和喜悦。
不断的时间变换,会扰乱正常的生活程序,这是疆土过于广袤的烦恼。从极东的乌苏里江口,到极西的帕米尔,时距相差四个小时。当乌苏里江口的渔夫在晨光曦微中泛舟捕鱼时,帕米尔的农人还在酣睡。一个人从乌苏里江口,于黎明时乘超光速飞行器向西飞航,他会发现天色越走越黑,当他完成五千公里的旅行,敲他住在帕米尔山下朋友的家门时,却正是午夜。世界上只有少数国家有这种奇特的景观,这少数国家是:俄国、中国、加拿大、美国、巴西、澳大利亚。
拨过手表,于是我们到了群山之母的帕米尔高原,它是中国最西的边界,塔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三个国家环绕在他的另一面,成为中国西陲尽头的三大邻邦。
空中鸟瞰之后,让我们走下太空船,跨上马背,对这个巨大舞台,再作一次了解。
下面表格,显示出十八世纪之前,我们如果骑马对若干重要城市作一次访问的话所需的时日。那是十八世纪清王朝,从当时的首都北京到各地驿站的官定行程(最后一项从包头到喀什,是普通的商旅行程),它说明中国人对这个庞大国度的长久凝结力量的韧度。那虽然是十八世纪清政府时的规定,但这种情况可以追溯到纪元前三世纪跟匈奴人作战时代,在交通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