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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的血?”面具后的声音再次响起,竟然意外的柔和。仿佛一根黑暗冰窟中垂吊下来的绳索,晃动着,鼓励着,爬上去吧,爬上去,就是光明和温暖。
我如同被蛊惑,无法自控地向前倾出身体。突然手上一阵刺痛,耳边风间声若蚊蝇:“别动!美意!”
背上“刷”的就是一层冷汗:不知对方是谁、有何来意?怎能轻举妄动?
我喘口气,定了定神。
黑袍少年见无人应答,手一扬,将拉住他的忘言抛了出去,甚至比刚才扔出龙戒的匕首还要轻松随意。
这下风间顾不上我,撒腿就朝忘言抛出的方向奔了过去。
“你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黑袍少年毫无表情的脸面对着我,声音温柔,几近哀求,“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胸口一热,只觉柔情缱绻、神魂俱醉,几乎脱口而出:“我不走,留下来陪你!”
额间突然一阵炙热,灼痛了我,我骤然惊醒:他哪里是在对我说话,他是在挽留我身后那个绯色衣袍的少年。
那绯色衣袍的少年刚才跑过我的身边,如果有心,早就跑远了,难道这半天他都没走吗?
我忍不住好奇,回头一看,哗!这家伙,不仅没跑远,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我的身后,无声无息,我竟全然不知!
“哦!”绯色衣袍的少年没提防我突然回身,我的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他轻咳一声,朝后闪了闪。
这下我才将他看清。
好一个英俊少年!双眉浓秀,双目有神,神情倨傲,潇洒不凡,有一种说不出的王者大家之气。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也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我,二人没有说话。
这面容,这气度,倒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若非要挑点毛病出来,那就是少年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起人来太肆无忌惮,而且,他的眼尾有些微微下垂,给他的王者风范加添了一丝无辜的孩子气。还有,他一个少年郎,穿白穿蓝不都挺好,偏偏穿了一件绯色的长袍,那绯色,怎么说呢,竟像是将他笼罩在层层花瓣中一般,显出几分娇嫩来。
好吧,我承认吧,他是个动人的少年。
但是,再动人,跟我、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两个闹别扭的少年而已。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绕开他们,继续我们的行程。
但真是见了鬼了,我的眼睛竟然无法离开这从天而降的陌生二人:他们是谁?要干什么?此时此地的相遇在预示着什么?
绯色衣袍少年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挪开,看向黑袍少年——至少前者没戴面具,相比后者,坦荡的多。
我看到绯色衣袍少年的眼中有厌弃、喜爱、决绝、挣扎等诸多矛盾的神色,但他始终没有说话。
龙戒,取回了他的匕首,忘言,风间,还有小呢和小幻,渐渐走近,但不知怎的,仿佛一个舞台,偌大的台上,主角只有两个:那两个怪异的少年。我们这些人,全部沦为了背景,面容模糊,影影绰绰。
这永恒之井的井水,看来古怪的不止一点两点。
是否想要穿过这井水,必须先要看这一台戏?
我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心中有些龌龊,又有些喜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仿佛觉得这两个少年的身上埋藏着一些秘密,而那些秘密,似乎与我有关。
(难道是我太自恋?)
“一声招呼不打,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黑袍少年开始控诉对方,面无表情,但声音里带着怨恨。
绯袍少年沉默不语。
“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是不是等的就是今天?拿走我的心,再消失不见?一切都是早有预谋,是吗?”黑袍少年等不到绯袍少年的回答,继续质问道。
绯袍少年仍然保持沉默。眼中有悲悯一闪而过。
“我是鬼,你是人,我一早知道你是怀抱着某种目的来接近我,可是可是试问这世间有谁能抵挡得住你?有谁能将自己的心保留分毫、而不是对你倾心以对?哈哈我输了,我竟然栽在你的手上!”黑袍少年似乎忘了身边有数人围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对面这个绯袍少年,嘶哑着声音说。
“嘎!”风间到底没忍住,嘴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她在嘲笑这两个人。
我弯起胳膊,拿胳膊肘捅了她一下。虽然这二人的对话我听不太懂,也觉得肉酸,但不知怎的,总觉得黑袍少年的面具下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他在这个王者风范的绯袍少年面前落了下风,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
绯袍少年仍然抿着嘴——在如此动人的控诉中仍然能够保持沉默,他要不就是铁石心肠,要不就是个哑巴。
“你不要走我孤独了快两千年,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你到底要我怎么做?难道让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我哪里还有心,早已被你拿走,只剩空荡荡的心房,你,要不要看个清楚?”黑袍少年得不到绯袍少年的回应,再也无法忍耐,突然发狂,伸手朝自己的心窝插去!
绯袍少年伸手一挡,将黑袍少年的手隔开了。
黑袍少年顺势将手臂探出,去抓绯袍少年的手。
绯袍少年手臂一缩,身子闪过,转身便要离去。
我脑子腾的一热,完全不受控制一般,身子一纵,朝绯袍少年抓了过去——天哪,我在干什么?
指尖一滑,我触到了一样东西,也不知是少年的发丝还是别的什么,我顺势一扯,竟将绯袍少年头上系的绯色头巾给扯了下来!
绯袍少年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转身回望。
“啊!!”我如同见鬼,僵立不动,手中头巾滑落在地。
身后围观的众人亦瞬间噤声。
第264章 聚灵()
“你是你?!!”我浑身痉挛,动弹不得,声音已经变调。
面前的少年并未将身子完全回转,而是微微侧着身,停住了。
置身于这被炸毁的永恒之井残存的“井水”中,我已经无法分辨自己是人还是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已经如此怪异了,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所以当一阵风一样的感觉拂过我的脸颊,我亦是坦然受之。
井水中的“风”,卷过面前的少年,他的头巾被我扯掉,滑落在地,一头浓密的长发披散而下。“风”中似乎藏了一双看不见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少年的长发分成了两股,松松绾成了两条辫子,闲闲搭在了少年的肩头。似乎仍嫌不够,那“风”调转了方向,朝着少年迎面吹着,从他的领口灌进去,吹得少年的衣衫鼓了起来。少年侧着身子,迎风站着,脚尖微微踮了起来,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寂寞的鸟。
是你。
原来是你。
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背影。在血族之王无涯的蔷薇书室里,那通天的书架上,掉落下来的画册里,每一页,画着的背影。
与我面前这个背影完全重合在一起。
触手可及。
叫我如何不惊喜交集!
“你你是谁可否请你”我的声音和身子都在颤抖。
不等我提出要求,少年仿佛从一副凝固的画中惊醒过来,探身出来。他缓缓转动身子,将他的脸正对着我。
“噫!”风间在身后短促地一声惊叹,像是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声音戛然而止。
我贪婪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不,确切说,是少女——不敢眨眼。
脸,还是那张脸,刚才我已经看过她的正面,炯炯有神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直视着我,眼尾稍稍有些下垂,带了些无辜的神情。只是刚才分明是个大家风范、咄咄之气的少年,此刻细看,双辫垂肩,肤色白皙,眼神闪烁动人,一身绯色长袍,根本就是一个气度大方、明艳不可方物的美好少女!
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让我心中一阵热。那感觉中似乎还夹杂了其他什么东西,激动?心酸?委屈?恼火?
我不知道。
顾不得思量这“背影”少女如何会在此地出现,心中有个模糊却强烈的意识:也许一切的疑惑都能从她身上得到答案,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消失在我眼前!
绯袍少女注视着我,肆无忌惮的神情从她的眼中隐去,她神色平静,但我突然意识到:离她这么近,我竟然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她忘了呼吸?
还是,此刻的她无法呼吸?
我忍不住跨出一步,想要离她更近,不知是出于她对我的吸引,还是真相对我的诱惑。
她眼神一避,慌乱地望向我的脚边,在那里,她的绯色头巾躺在地上。
我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她要捡回她的头巾,接着招呼上那个黑袍面具少年,然后走掉?
我无法自控,伸长胳膊,纵身朝绯袍少女扑了过去,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你干什么?!”一声低喝,听声音是那个面具少年。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若要离开,先解答了我心中疑惑。
“你是谁?为什么总在我梦中出现?你同无涯是什么关系?为何他反复描画你的背影?还有我,”我将嘴巴凑近少女的耳朵,快速却清晰地连番问询,声音压得更低了,“还有我,关于我,你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一个巫影族?为什么我不能是一个人类?”
“为什么我不能是一个人类?”
当我问出最后一句话,我自己都惊住了。
原来我从来都没有放下。原来我一直耿耿于怀我是一个巫影族,而不是一个人类!
少女愣了一下,伸手将我缓缓推开一些,定在地上的眼神,终于慢慢回转到我的脸上。
她温柔地望着我,仿佛从天外之天俯瞰着星辰大海,有喜爱,也有无奈。却什么都没说。
我盯着她的眼睛。虽然是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样子,但我发誓,我在她的眼睛和沉默里发现了答案的蛛丝马迹。
从来没有这一刻,我离想要知道的真相如此之近!
“请你告诉我!”我近乎哀求了。
已经有人的手探到我的后背来,要将我拉开。
我攥住少女的胳膊,有一种想要从岩石中拧出水来的绝望,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松手,每一个人,扶栏,无涯,大人,哥哥,还有巫影族的追心,他们都或慷慨、或隐晦地给了我拼图的一部分,让我自己想方设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但我做不到,一直以来,我都怀抱着疑惑,懵懵懂懂,只知道前行、前行,但我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为什么会酣睡十六年不醒、为什么我既不是人类亦不是血族、为什么我会有一双幽绿的眼睛、突然之间就担负了巫影族的复兴重任
我需要答案!
我瞪着对面的少女,手中掐得更紧。
少女摇摇头,脸上有一种既美好又哀愁的神情,像是一只大鸟飞过夕阳,在她脸上投下翅膀的阴影,仿佛一首沉默的绝唱,没有声音,但你分明能感受到袅袅的余音。
我从未在任何人脸上看到过那种神情,以后也不会了,因为——我的手中一松,掌心握了个空,少女在我眼前委顿下去,瞬间化为一具白骨!
变故来得太快!
我来不及反应,伸手就是一抓,白骨触到我的手指的瞬间,化作一抔细沙,从我手中滑落下去。
“嗷——”身后骤然发出一声古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