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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秉烨眼底的阴沉愈发的阴冷,他将她放平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脚,声音里是说不尽的怜惜:“你先好好歇着,养好身子。你放心,此事朕一定还你一个公道,不让他白白死去。”
他转身走出内室,只听身后传来盛寒安声嘶力竭的哭喊,“懿妃!是懿妃!”
恍如一根银针“咻”的刺进了他的心扉,疼痛难耐,他蹙着眉头冷声训斥:“放肆!朕自有决断!”
一直候在院子里的苏代一见他出来,忙迎上去:“盛嫔如何了?”
他眉宇间满是疲惫,摆了摆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缓缓开口道:“去关雎宫。”
子时,本该是众生安寝的时刻,却因为盛寒安小产,整个璃宫皆不得安宁。
寒风凌冽,关雎宫外不时有行色匆匆的妃嫔前往,盛嫔小产不是小事,今夜后只怕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只是不知这次的祸水又将引往何处。
所有妃嫔皆被传唤至关雎宫,不过多时,荣秉烨便从殿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贤贵妃和懿妃。
江宓早先便得了盛嫔小产的消息,她一见苏代进来,忙关切的望去,苏代在她身旁坐下后,江宓压低声音问她:“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就小产了?”
“附子中毒。”
江宓闻言大惊:“陛下怀疑是有人蓄意谋害?”
苏代挑了挑眉道:“根本不需怀疑,矛头直指司药司,附子的药渣是在盛嫔喝剩的安胎药中发现的,太医院给的方子查无此物,那便是煎药的时候后放进去的。”
江宓不禁沉沉叹了口气,只听苏代又轻声问道:“你可知司药司是谁的人?”后宫里贤贵妃势力最甚,其次是凝妃,六宫二十四司纷纷站了不同的队,若是知道司药司是谁的人,便能知道幕后真凶是谁了。
“这个我倒不知,可司药司也未必就是真凶,兴许是被陷害也未可知。”江宓蹙着眉头道。
第五十九章 如临深渊()
盛嫔身边伺候的所有宫人皆被带了进来,连带着司药司所有女官,皆跪在了关雎宫殿内。
“盛嫔的安胎药是谁负责的?”荣秉烨的声音似一阵冻人的寒风,飘忽着吹散到殿内所有人的耳中,殿内明明暖意融融,却不禁叫人身上一阵发寒。
跪在地上的方司药冷汗一滴滴的顺着脸颊滑落,她声音颤抖:“启禀陛下,盛嫔的安胎药一向是由谈掌药负责煎熬的。”
谈掌药忙将头磕在地上,声音里满是惊慌:“启禀陛下,奴婢是负责盛嫔的安胎药,但今日奴婢身子不适,便向慕典药告了假,所以今日的安胎药并非是由奴婢熬的。”
“那今日是谁负责煎药的!”荣秉烨声音里已是有些愠怒,“这般推推诿诿,朕就是要知道今日的安胎药是谁负责的!”
这时,殿中跪着的众人中跌跌撞撞的爬过一个宫装女子,她早已被殿内压抑的气氛吓得哭了出来,“启……启禀陛下,今日的安胎药是奴婢煎的,可奴婢发誓奴婢从未在盛嫔的安胎药中下附子啊!”慌张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道:“附子有毒,向来是束之高阁,极少用的。若是领用,司药司一向是有备案的,陛下何不查看近一月的附子领用记录。”
她的一席话提醒了贤贵妃,只听贤贵妃道:“陛下,她说的有理,只需查看记录,便找出谋害盛嫔之人。”
见荣秉烨微微颔首,桓谙其便匆匆走出殿外。
一室顿时陷入了寂静,谁也不敢在此时开口,苏代佯装端起茶盏吃茶,双眸却在悄悄打量着殿内其他人的神色。
凝妃神色似是无意,只是瞧着指上的蔻丹;贤贵妃低眉坐在荣秉烨的下首,眉目间满是忧色。
不多时,桓谙其便带着司药司的卷宗回来了,殿内所有人的神经又瞬间绷紧了,只听桓谙其翻完卷宗道:“启禀陛下,近一月只有未央宫领用过附子。”
只一瞬,殿内所有的目光皆聚集在苏代的身上,江宓不禁握紧了苏代的手。
苏代笑了笑:“大总管莫不是看错了?本宫近一月何曾遣人去司药司领用附子!”言罢,她端了端身子,姿态万方。
这时,殿中一个司药司的女史颤颤巍巍道:“奴婢也好像记得珧芷姑姑来过司药司,她当时好像还和半莲悄悄说了会儿话。”
苏代回眸看向身后,却只有赛罕,她想起走的匆忙,只带了赛罕一人。
那个叫半莲的女史忙道:“珧芷姑姑前来找奴婢说是懿妃娘娘风寒逆咳,需用附子入药止咳,奴婢是给了她附子。”
风寒逆咳?附子入药止咳?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苏代的心浇了个彻头彻尾,她从来也没有风寒逆咳,珧芷为何这样对旁人说?恍如一个陷阱,她只踏进了一脚,却已被死死的套牢。
她下意识朝高坐着的荣秉烨看去,可他的身形隐在晦暗不明的光影里,脸上的神情叫她见不真切。她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她,她只在乎他信不信自己!
他不说话,她更是不知道他怎么想,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扯着手心的帕子,手心不知何时已是冷汗涔涔。
只听凝妃轻笑一声,似是慵懒道:“这话可真有意思,止咳的法子有很多,怎么单单就领了附子止咳!更何况,领用附子入药止咳,懿妃妹妹可找了太医诊治过后开的方子?若是没有,懿妃妹妹又是如何得知附子能止咳的?再或者,后宫妃嫔的药汤皆是由司药司煎好后送去,怎么偏偏就懿妃特殊,自己领了药材回去煎?”
凝妃的话像是一把极锋利的剑,深深的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所有人的的心都被刺开了一个缺口,疑心、猜忌、探究等等情绪纷纷如一颗颗种子,落在殿内众人的心里后便长成了怀疑的巨树。
她不能坐以待毙,手指死死的掐着扶着的桌面。
苏代猛然起身跪下,“臣妾恳请陛下宣了珧芷过来一问究竟,也好还臣妾一个清白!”
荣秉烨微微颔首,桓谙其便悄悄退了出去。
江宓也跪了下来,一向温婉的脸上满是坚毅:“陛下,若说是懿妃娘娘领用附子谋害了盛嫔,此事也说不通。盛嫔的安胎药是由司药司煎的,附子也只能是在煎药的过程中加了进去,倘若懿妃娘娘已经领用了附子,那么她又如何能将附子下进安胎药中呢!”
凝妃不以为然的睨了眼江宓,“那谁又能证明懿妃妹妹在司药司无人呢?”
荣秉烨还是不说话,他的态度叫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像是坠入无止境的深渊。
就在此时,殿内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哭泣,荣秉烨目光一凛,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寒意,“谁人在哭!”
那女子慌张的抬眸,但还是低下了头啜泣,“奴婢是司药司的女史天晴。”说完,她飞快的瞧了眼苏代,复又低下了头。
贤贵妃看出了端倪,蹙着眉道:“有什么话便说!陛下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天晴又看了眼苏代,俏生生的脸上满是惧意,她猛然间扑在地上哭道:“懿妃娘娘,你还是认了吧!奴婢之前便说此事不能做,你要挟奴婢,若是不在盛嫔的安胎药中加附子就杀了奴婢,你还说加了附子只是让盛嫔难受几天,不会有什么事的!可现在……”
她的一席话震得殿内众人皆愣在了原地,苏代瞪大双眸,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本宫根本不认识你,何来的威胁你?”
天晴还是继续哭着:“懿妃娘娘你还是认了吧,盛嫔的小皇子没了,你就不怕他来向你索命吗?”
这是个陷阱,苏代的心凉了半截,身旁的江宓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强装镇定,可指尖的颤抖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你放肆!本宫从未害过盛嫔!”她有些慌乱,所有的矛头直指自己,明明方才还是事不关己,怎么只一瞬就烧到了她身上。她眸含希冀看向端坐着的荣秉烨,妄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慰藉,“陛下?”
可他眉宇间像是结了层霜,寒意逼人,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从头到脚是冷了个透,他的眸光似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深深的刺进了她的心扉,疼。
第六十章 杜鹃啼血()
她颤抖着声音问:“你……不信我?”几个字像是从胸口氤氲而出,艰难无力,飘散在空中不久,就散了。
他还是不语,只是眉宇间的寒意叫她的心如同刀绞。她不禁捂住心口,可心间传来的痛楚足以叫她发狂。
珧芷自殿外进来,一进门便跪下求情:“奴婢未央宫珧芷,拜见陛下、各位娘娘。奴婢有罪,愿意受罚。”
荣秉烨的神色晦暗不明,声音里亦听不出喜悲,“哦?你有何罪?”
珧芷将头磕在地上,不慌不忙道:“启禀陛下,懿妃娘娘命奴婢去司药司领附子,奴婢未作多想。现在想来若是奴婢能在那时规劝娘娘,也不至让娘娘误入歧途。”
她的话如同一把匕首,轻轻地剜着苏代的心,一刀,又一刀。
苏代死死的掐着指尖,长长的指甲已经插进了白皙的手指,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底的痛楚足以盖过其他,“珧芷,我待你不薄啊!”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唇齿间漏出这句话,她不信,她不信一直情同姐妹的人竟会害她!
珧芷不敢看苏代的眸,她只是低着头继续道:“娘娘待奴婢很好,可正是因为娘娘待奴婢很好,奴婢才不忍娘娘做错事。可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哪怕娘娘以后会恨上奴婢,奴婢也要匡正娘娘的错误,就算盛嫔一直对娘娘不恭敬,娘娘也不应该谋害她的子嗣啊!”
赛罕气得脸涨得通红,伸手指着珧芷骂道:“你……你胡说!这一年娘娘是怎么待你的,就算养条狗也知道感恩吧!你呢!反过来咬娘娘一口!”
珧芷低头不语,可眼泪却像是止不住一般,顺着脸颊滑落在地毯上,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贤贵妃蹙着眉冷声道:“放肆,陛下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拖出去掌嘴!”
眼睁睁的看着赛罕被内侍拖了出去,苏代眸中满是震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荣秉烨,声音颤抖:“我只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殿内的熏香自炉中袅袅升起,一室馨香,西南角里正烧着上好无烟的银霜炭,殿内暖意融融,可他久久不语,却叫她的整个人恍如置入一个极寒之地,浑身发冷。
他的脸被隐在光影之后,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良久,他薄唇轻启,“朕以为,你会不同。”
这七个字如泛着寒光的银针,悉数扎进了她的心口,她所有的意念像是被人重重的击了一拳,顿时魂飞太虚,她怔怔地看着他,那个她深爱的人,曾经眉宇间柔情似水,可如今他的眸中却满是凛冽的寒光。
他不信她!他不信她!这两句话像是中了咒一般,久久在她耳边回响不绝。
四周那一双双眼睛似一根根毒箭刺了过来,似要将她万箭穿心。
她不想哭,她不想在她心死之后让他瞧见她这么狼狈,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可不知为何,泪水早已顺着她的脸滑落。
“你说灼灼其华,我信了;你说怕我嫌你老矣,我也信了;你说在你心里,旁人皆比不上我,我又信了。”苏代跪在地上,声音不疾不徐,可苍白的脸上尽是绝望哀凉,“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