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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人生七十古来稀!蔡京虽然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但也逃不过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痕迹,满面皱纹,身体干瘦,十足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子。
他眯着眼睛,问坐在一旁的第五子蔡鞗:“五郎,你怎么看?”
蔡鞗闷声道:“孩儿没什么意见!只是,官家何其不公!众多帝姬中,柔福最宠,茂德最美,若能娶茂德帝姬,于我稍有慰藉。而现在崇德帝姬自小体弱多病,是以及笄之后官家至今未择其夫婿!若娶崇德,只怕难成佳偶!”
“哼!”蔡京轻哼一声,“少年贪淫好色,你有此想法也不足为奇!不过,若崇德帝姬真体弱多病,为子孙计,官家难道还能怪你娶妾不成?”
蔡鞗沉默了。
四子蔡绦沉吟道:“爹,这次陛下赐婚的时机似有玄机!早不早晚不晚,为何非要选在这时候,沈道远那首诗似乎意有所指!”
蔡鞗冷哼道:“外间盛传这个沈道远力能拔山,更能转瞬千里!也不知是真是假?陛下继位以来,这些跳梁小丑不知凡几,真是不知所谓!”
蔡京喝道:“五郎,注意你的语气!你现在可是诽谤圣人!”
七子蔡脩沉吟道:“只怕这个沈道远未必是装神弄鬼之人,听说不但陛下亲眼目睹,连杨戬和林灵素也在场,同时还有不少内班直,皇城司亲从也在!众口一致,不能不让人深思!”
“当年王老志也是不差,众口赞,那又如何?我等谁不知道王老志和官家嫔妃互相勾结,欺瞒圣意?无非又一个欺世盗名之徒!”蔡鞗语气十分不屑。
蔡脩瞥了蔡鞗一眼,不悦道:“那陈佺呢?他跟了爹爹多少年,难道他的话你也不信?”
“这”蔡鞗语塞。
“八十一年往事,三千里外无家,孤身骨肉各天涯,遥望神州泪下。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追思往日谩繁华,到此翻成梦话。”蔡京念着这首注定会引来政治风暴的诗,他苦笑道,“纵观历史,宣麻拜相之制始于前朝,盛于皇宋,这五曾拜相,十度宣麻为父还不及此多矣!”
蔡絛见父亲依旧紧皱眉头,试探道:“既然如此,爹爹为何心忧?”
蔡京缓缓说道:“昨天遇见杨戬,杨戬曾语及,沈道远有鬼神之能,上可知天命,下可知制器!其既非大宋人,亦非天下任何一国人,而是天外之客!甚至,他直言官家有十六年之寿命!”
蔡绦等人皆脸色大变:“此人不怕死!官家竟不杀他?”
蔡京苦笑道:“不仅如此,陈佺告诉为父,沈道远带来的铁箱子大小如房屋,其重量非十几个壮汉不能动分毫,其大小连正门都难以施展,而沈弘却是带着这样的庞然大物突然出现在道和园,他的眼线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可想而知,杨戬并没有虚言骗我!也难怪官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若他真是装神弄鬼,可比王老志、林灵素等人高明多了!”
蔡絛试探地问道:“爹爹,那您觉得这次官家赐婚五哥,是否有其他深意?”
蔡京深深叹了一口气,涩声道:“只怕为父这次又要被官家贬斥地方,以平息朝野汹汹非议了!”
没有意外,没有震惊,蔡家所有人都沉默了。
赵佶好大喜功,纵情声色,挥金如土。但他昏而不庸,一直将最重要的权力紧紧握在手里,对蔡京既用且防,又拉还打,蔡京几次沉浮的背后看似迫于舆论,实际上都是帝王心术在作祟!
若蔡京一语成箴,那么这是他三度拜相之后的第三次下台,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翟谦带来的诗词:若下次再次起复,那就离五曾拜相不远了!想到这里,蔡京诸子皆是阴沉得可怕。
蔡鞗站起身深深一拜:“爹爹!您是当朝宰相,总领三省,那沈弘如此诋毁您,若不闻不顾,不但有损朝廷威仪,而且于爹您本人也是异常不利啊!”
蔡京沉默片刻后摇头道:“官家赐婚,命杨球宣昭,就是为了警告为父,不得公报私仇啊!官家圣心似海,若在此事上横生枝节,只怕为父的相位顷刻不保!更何况”
“若那沈道远真能知天命,为父很想问问他,‘三千里外无家,孤身骨肉各天涯’这句做何解?即便为父罢黜相位,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吧?”蔡京长叹一声,更有一丝惧意萦绕心头!
久久不散!
沈弘最终也没能去成丰乐楼,去见见艳名远播的李师师,因为赵佶一道命令,沈弘就被禁足了,执行的仍然还是皇城司,不过负责人已经不是刘三郎这些熟人了。
赵佶本意是为了保护沈弘,也不想让沈弘与政坛牵扯太深,以至于打乱了自己的某些政治意图,一方面加快了提炼赤金的速度,另一方面也只能将他“软禁”在道和园,禁止他和某些人接触!
沈弘自觉没能见到传说中的李师师感到可惜,不过转念一想,他就释然了:这次不行下次就是了,没必要急于一时,现在最要紧的是赵佶的赏赐。
古代利用灰吹法得到的黄金实际上就是99%纯度的黄金,也就是现代意义上的24k金。不过封建统治者为了现实需要未必会这么耿直地将高纯度黄金拿出来赏赐或交易,多半会参杂一些其他金属,比如沈弘第一次从流云斋、茂德柔福帝姬手中得到的黄金就参杂了铜、锡等金属,以至于实际成色微微泛着青色的色彩,纯度大概只有七八成。
若赵佶兑现他的承诺,赏赐两万两赤金,那么沈弘不但免去了再找人提炼成千足金的隐患,还能直接拿来交易——当然不是投入市场,这个过程必不可免地需要灰色的渠道。
1两等于50克,按照2013年9月黄金价格来算,每克等于280元,那么两万两赤金约等于2。8亿人民币,实际价格因为赤金并非千足金而有所减损,若算上灰色交易的成本,实际得到的就更少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相对于不足五千块人民币的成本,这两亿多人民币的纯收入完全就是无本买卖!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不要说沈钢40亿亏空,100亿都不是问题——若不是沈钢是自己父母毕生的心血,若不是自己心头有无法遏制的怨恨,沈钢倒闭了又如何?他转手就能再造一个沈钢出来!
当然,他这次的账面收入不仅仅只有赵佶的赏赐。早间,柔福帝姬赵多福送来的两千两黄金,那六家实力雄厚的商号掌柜知道“沈大仙”喜爱黄金,所以也识趣地送来了五百两黄金。总计三千两的订金,沈弘几乎是躺在家里就拿到手了。
唯一让沈弘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赵佶送来的十二名官奴,除了两个美婢沈弘欣然笑纳之外,其他十个男女各占一半的奴仆只有一个小厮选择了离开,这让沈弘再次大感浪费,只能取一点盘缠作为赠礼——这点盘缠也提醒了沈弘,他该给自己物色一个管家,以便他不在的时候能给这些下人找点事情做。
不提那个嚎啕大哭,以首捶地愿下辈子结草衔环以报的小厮。好言劝走之后,沈弘准备从剩余的四个小厮中找出一个合适的管家人选,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到来让他愣了一下。
“茂德帝姬的贴身侍女?”听了门房的禀报,沈弘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是说不能再见客人了吗?不是说古代皇宫规矩森严吗?怎么不但皇帝公主到处跑,连公主的贴身丫鬟也能随时出宫的样子?还是宋代就是这个样子的?
真是一个富有人文气息的封建朝代啊!沈弘一边感慨,一边示意小厮请她进来。
果然,当一个清幽淡雅的宫装丽人盈盈走来时,沈弘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身份:云儿。
第三十八章 “历史搅屎棍”()
李云儿双手按在腹前,屈膝行了个万福:“奴婢李云儿见过沈大夫!”
“不必多礼!”沈弘看着身材颇为骨感高挑的李云儿,“不知茂德帝姬差你来此,有何吩咐?”
李云儿环顾左右,沈弘心领神会,侧首命下人离开。李云儿这才问道:“帝姬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只怕公私参半!沈弘心忖,一边随口道:“你问吧!”
果然,李云儿略显犹豫了一会,才问道:“帝姬问:你真愿意做驸马?”
“这”沈弘迟疑了一下,吭吭哧哧半天才缓缓说道,“我至少不拒绝这门亲事!”
帝姬说得果然没错,这个沈弘真是个贪财好色之人。想到这里,李云儿的语气变得明显不善起来:“帝姬问,若官家下诏将妾许配于你,妾居何处?东京还是”
沈弘稍一沉吟,摇头道:“所谓嫁鸡不对,是夫唱妇随,帝姬当然是跟我走!”
还很粗鄙!李云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问道:“帝姬问,妾若嫁,此身还是彼身否?”
这话不好理解,不过沈弘甚至不用解读就能下意识地明白那个文雅含蓄的貌美公主究竟想要知道什么,他深吸一口气道:“若帝姬随我离开,此生命运将不复‘以往’!”
李云儿噘嘴道:“帝姬问得好生奇怪,你也答得令人迷惑,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沈弘笑道:“你回去之后一五一十地禀报就行,帝姬自然会懂得!”
“哼!”李云儿悻悻地撇撇嘴,“最后一个问题我也还是不懂!帝姬问你,何谓真相?”
沈弘缓缓收敛起笑容,表情也变得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他断然摇头,对李云儿说道:“你回去跟帝姬说:无论你嫁不嫁给我,此事都非你所能承担,亦非你能改变的!就像大江,即便人们能改变其水道,却仍然改变不了其向东入海的命运!”
大宋的国运,并非从建国之初就埋下的,而是人治国家所必然需要面对的结果——因人而兴,因人而灭!从某种角度来看,三国演义开头那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所描述的现象,必然就是人治国家。
北宋是毁在赵佶手里吗?是的!
但赵佶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换个宋仁宗或许会延缓大宋灭亡的速度;换个宋神宗搞不好能在金灭辽的过程中分一杯羹,甚至来一个“熙宁中兴”也未尝不可能;若换个守成或平庸之辈,以北宋羸弱的兵势能够抵挡如狼似虎如日初升的大金?
封建王朝的命运到最后都免不了败坏在皇帝和大臣手里,要么君是亡国之君,要么臣是亡国之臣,甚至两者都是!更何况北宋现在是什么时期?内部问题重重,赤贫者无立锥之地,宋江随时起义,方腊还在筹备中!
如果北宋换一个皇帝,能在一开始抵抗住如日中天的大金,其国内也必然到了民不畏死的临界点,随后无非预演了明末的故事!
这样一个内忧外患的大宋岂是他一个时空过客可以改变的?
“他是这么说的?”茂德帝姬赵福金失神自语,剪水双瞳显得十分黯淡。青葱般的玉指因为紧紧搅在一起儿而变得发青发紫起来,松开时,已通红一片。
李云儿噘嘴道:“帝姬,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都听不懂!”
赵福金没有回答李云儿的话,只是妙目望着石亭绿竹,黯然以对。随着她几次旁敲侧击,她已经渐渐明白所谓真相,让李云儿去问无非是想要知道沈弘的态度——既然他有这个能力,为何不逆天改命?
沈弘拒绝了!
但赵福金并不气馁,她思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