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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一条仅微亮月光的胡同里时,两人口舌微干,时辰也不早,已临近戌时末。
曾品正说:“十七哥,要不我们明日一早再来?”
阴十七也知是她心急了。
天这样黑,不仅许多人家无法敲门问问,就连一些无人住的空屋也不好问左邻右里,看看有什么线索。
明早再来,确实较好些。
她点了点头。
趁着薄弱的月光,曾品正提灯在前头照着路,阴十七后一步跟着。
快走出胡同的时候,两人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就在隔壁胡同!
阴十七看曾品正:“你看到了?”
曾品正说:“听到了,我们去瞧瞧?”
两人快步跟到隔壁胡同的时候,只觉得远远还能看到几个快速掠过一间民舍的身影。
天昏地暗的,整一片黑,根本瞧不出衣饰袍服,无从猜出会是什么人。
两人暗暗跟到那几个黑影掠进去的民舍前,隐约可以从里面听到一些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这样乱胡闯入别人家里?”
“等等!你们干什么!”
“婆婆别慌!今日有我土娃子在,就没人能轻易欺侮您老人家!”
婆婆?
后面再传来什么声音和话语,阴十七已然再听不到什么。
她没再趴在门上偷听,而是抬腿就是一脚。
院门没闩上,被她那么急急一脚,啪嗒一声竟是大门!
阴十七几步走进民舍院门,入目是一盏灯,满院的人,却不过是几个高大男子。
院子小,不过几人便站得满满。
堂屋里亮着灯,桌前临近门这边站着一个人,背着她站着。
那个人,她认得。
光一个背影,她就能认得。
桌后是一个年青小伙子,应该就是刚才嚷嚷得最大声的那个年青人,他双手紧紧护着一位老人家。
曾品正紧跟在阴十七身后,她看到的一切,他同样看到了。
阴十七心里跳得飞快,之前那样心急要找到祖母,可这会真见到了人,却莫名地僵住了。
她满脸的复杂,心里像是有一根针时不时刺她一下,提醒着她眼前的情景结合到先前听到的话,是多么能让她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她僵立在院子里,没了动静。
后进的曾品正反而一声便嘶喊了出来:“展大哥?陶婆婆?”
司展颜原本就有听到声音,可他认为在院子里的他的人可以处理得当,他并没有转身回看,也觉得没必要。
可当曾品正一出声,他霍然转身,满眼盛着惊讶。
就在今夜晚膳过后,他收到花宵的急信,说她离京到今琳城来了。
所以他急了,冒夜到南和巷里来找陶婆婆。
他了解她,她也了解陶婆婆。
她一到今琳城,一定可以比他比她兄长更快更早找到陶婆婆。
于是他不停歇,也不也歇,就怕在今琳城怕过与她见面的机会。
幸好他来了。
她果然一下子就找到这里来。
陶婆婆本被土娃子护在身后,边来人领头的人是司展颜也没能看清,也是她这一路上眼睛受了风沙,几近半废了原本还算清明的双眼。
在白日里看人,就觉得艰难。
到了夜里,更是已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可曾品正那一声展大哥已让她听出点蹊跷来,陶婆婆半出土娃子身后,试着问:
“展颜?”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为什么()
双眼盛满惊诧又露出点点喜色的司展颜回头,应着陶婆婆:
“是,婆婆,我是展颜。”
陶婆婆欣喜地从土娃子身后摸索着走出来,土娃子改护为牵,她感激:
“土娃是个好孩子,这些天出不去,都是他在照顾我这个老太婆。展颜啊,你可别为难土娃,知道么?”
司展颜走过去接住陶婆婆摸索的手,扶着那只比印象中还要枯瘦干巴的手,他心里不好受,也不由往外看了眼静站于院子里的阴十七:
“知道了,婆婆。”
土娃子晓得来人是来找陶婆婆接陶婆婆的,并非乱闯民宅的匪类,提个老高的心不禁一下子放回原处。
他全然放心将陶婆婆给司展颜搀扶着,也顺着这位他不认得的贵公子往自家院子里瞧。
这一瞧,他看到了另两位衣着不凡的公子。
一位年长些,约十五岁左右,安静地呆站着,那神色瞧着,他便觉得肯定有事儿。
另一位年少些,也就十一二岁,刚才就是这位小公子喊了陶婆婆和贵公子一声展大哥。
好吧,来的全是认得陶婆婆的。
不过到底是谁,还得认一认。
土娃子问陶婆婆:“婆婆,这些人您都认得么?”
陶婆婆点头,拍着司展颜扶着她的手裂开嘴笑着说:
“认得,这位是展颜,比你大,以前在洪沙县当捕头,和我那孙女儿有些交情,此番上京,也是他给我来的信儿……”
“什么?”这一声惊诧是曾品正发出来的。
他大惊过后,看看屋里的司展颜,又侧脸看看屋外的阴十七,他只觉得有什么在悄然改变,这改变的方向似乎还不太妙!
司展颜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峰,看着陶婆婆正想问一问,阴十七已然小跑着进堂屋,还喊着:
“祖母!”
他的话被打断了,搀扶着陶婆婆的手也被易了主。
阴十七拨开他的手,直扑进陶婆婆的怀里,哽咽着:
“祖母!我是十七,祖母,你眼睛怎么了?你可还看得见十七?”
陶婆婆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动吓懵了,她举手拍了拍阴十七的背,鼻间闻着阴十七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阴十七熟悉的声音喊她祖母,她泪一下子糊了眼,嘴张开却是半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她不停地轻拍着阴十七的背,像五年前刚救回阴十七一条命那会儿,阴十七一睡不着觉,她便哼着小曲儿轻拍着阴十七的背,哄到阴十七有了困意睡着为止。
司展颜被阴十七猛然拨开他手的举动惊到了,心里也略略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他看向曾品正。
同进了屋里的曾品正说:“展大哥,你怎么……怎么会给婆婆去那样的信儿……”
司展颜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声音低沉沙哑:
“我没有……”
那边祖孙俩抱着哭诉想念之情,一听到司展颜这话,阴十七问:
“祖母,你说信……信在哪儿?”
陶婆婆眼虽被风沙吹坏冻坏了,可耳朵还很灵敏,一听便想掏出粗布衣袖兜里的信封。
可因着寒冷,又因着这些日子的受苦,又或因着此时此刻的激动,她颤着如枯枝的手抖个不停,就是没能把袖兜里的信封给掏出来。
阴十七看着自家祖母因自已受苦受到这般地步,她的泪更是落个没停。
连土娃子也看得难受,偷偷背过身去摸了两把泪花。
阴十七的大毛斗篷早就解下给陶婆婆披下,司展颜解下自已的斗篷想给她披上系带,却被她阻了:
“不必了。”
曾品正瞧着,赶紧把自已的斗篷解了下来,走近给阴十七披上系好。
这回她没推拒。
司展颜看在眼里,知道阴十七定然是心里误会他了,不禁心上涌上一顿苦楚。
他反手把自已的斗篷递给曾品正:“披上,别受凉了。”
曾品正没拿,最后是司展颜给他亲手披上系好。
曾品正嚅嗫着,悄声说:
“展大哥,十七姐大概生你气了。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你可得好好解释,这结不能打死了。”
司展颜点头:“嗯。”
陶婆婆终于摸出一个信封来,递到阴十七手里。
看到那信封时,司展颜身体一下子僵了。
那是他院落书房里私用的信封!
虽没有司家的族徽烙印,可那是他让人去定制做的,连上面的双翅图纹也是他亲手所设计,让定制坊依着他画的比翅图纹印绘在他专用的信封上!
他明明没有写过这封信,可为什么陶婆婆手里的信封却是他专用的信封?
司展颜懵了。
身体僵着,一半是没了斗篷冷的,即便他手下中的一人赶紧献上自已的斗篷给他披好系上,他也丝毫感不到半丝温暖。
心跳得飞快,像擂鼓般声声敲在他心坎里,越敲越密匝,越敲越高声,几乎能震碎他整个人。
阴十七很快看完信,信中的内容也很简单,不过两行字。
大意是她在京城受了冤屈,被冤枉杀了人,官司缠人,也不能知会阴家人,不然阴家人不会同意陶婆婆离京上京,给她徒添麻烦。
她看着信上的字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努力说服自已,字迹是可以临摹的。
就像最初她在这里接触到的王忆中被杀案一样,案中范里被杀,秦双双她们临摹了范里字迹写了自杀遗书一样,这并不能说明就是事实。
阴十七把信递给司展颜:“你看看,这是你的字迹。当初你和花大哥在我家用膳后,我们三人围着探讨案情时,都曾有下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我跟祖母指说过你和花大哥字迹的不同,我认得,祖母也认得。所以祖母一看到是你的字迹,并没有半点怀疑便离家上了京。你看看,这真是你写的么?”
她说的这番话,最后问的那一句,如同是在判了他死刑后,又突然给了他死缓。
司展颜心上仍紧着一根弦,他接过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看着那两行字,最后说:
“是我字迹,但不是我写的。”
字迹像,非常像,十成十的像,几乎连他自已看着,都觉得应该是他写的。
可他没写过,他不会写出这样造就陶婆婆一路吃尽苦头的信来!
曾品正也拿过信去看。
其实他不认得司展颜的字迹,他只是看看信中的内容。
他看完说:“写信的人到底是谁?这样一写,怪不得婆婆急得赶紧就离家上京了!”
陶婆婆一直听着,听到这里开口:
“里面还写了我上京的话,可能会给十七找麻烦,所以那些一直看顾着我这个老太婆的阴家人大概不会同意我上京一事。可他们不懂,不懂一位祖母对孙女儿的心,他们不懂啊!”
即便是徒劳无功,甚至会造成麻烦,可她也无法在知道的情况下,还能在洪沙县家中待得住。
就算只是看一眼,看一眼也好,她也得亲自上一趟京看一眼她的十七。
陶婆婆摸索上抚上阴十七满是冰凉的脸颊,替阴十七抹了抹泪珠,心疼地说:
“傻十七,哭什么?祖母好好的,半点儿没事,有什么好哭的?祖母也知道即是到了京城,祖母也帮不了你什么,可祖母放心不下,就是想着上回京看你一眼也好。倘若他们真敢冤枉了你,让你受委屈,祖母一定在京府衙门击鼓,就是三跪九叩也得替我的十七喊冤!”
阴十七紧紧抓着陶婆婆替她拭去眼泪的手,粗糙的掌面磨着她的脸,却咯得她心里发疼:
“祖母,没事儿,我没事儿。事情都解决了,我也没被冤杀人,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丫寰,现今都没事儿,祖母放心!”
“哦……”陶婆婆略点了点头,又半转向司展颜那边,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