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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归是人性的自私作祟,当年他的胆小自保是让王二柱枉死的原因之一,如今他仍是自私地只想自保。
他说他还有老母亲需要他照顾,那么在当年那个紧要关头,那个或许还可以救得肖丫头的危险关头,他是不是也曾这样告诉自已,抚慰他见死不救的不安心情?
阴十七没有戳破肖大官人性中极其自私的这一点,她只安静地看着肖大官,看到肖大官连头都抬不起来。
却没有责怪,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责怪过肖大官一句。
这是他自已的选择,他也因这个选择终将带着随时会爆发出来的阴暗生活下去。
他能活着,但他后半辈子已然失去快乐幸福的权力。
不!
早在十三年前,他便已然失去这个权力。
明吕的心病则自他说出那个噩梦的情景及由来之后,他的情况已然好了许多。
以后随着时间的淡忘,也会彻底好全。
江香流与江付林则伤心难过于江付瑶的惨死,特别是江付林,自进饺子店,他便一直没开过口。
到最后,阴十七起身要走的时候,江付林突然问道:
“阴公子,你说这世间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
听到这话,肖大官浑身轻颤了一下。
阴十七暗瞥了眼肖大官,没有拆穿肖大官的异状,也没有回答江付林的问题。
江付林也没有追问,似乎他从进饺子店里没有开口,便是因着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想了那么久都没有答案,阴十七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没有回答他,似乎也不奇怪。
走出大百胡同的时候,曾品正问阴十七:
“通常像那样的问题,你总会给人一个肯定的答案,这一回,你为什么没有回答江付林?”
叶子落也看着阴十七,他也觉得以阴十七的性情,那会她至少会回江付林一个字——有。
可阴十七没有,她默不作声地深深看了江付林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
这实在有点不像以往善良到一切皆是正面的阴十七。
阴十七看了看曾品正,也看了看同样期待她答案的叶子落,她反问了一句:
“我回答有之后,你们觉得江付林接下来还会问我什么问题?”
叶子落与曾品正一愣,再是一对眼,两人同时明白了。
只怕阴十七给予江付林一个正面正义的答案后,江付林还会再问一个问题——那我妹妹付瑶为什么还会死得这么惨?
江付瑶善良,一向行善积德,却年纪轻轻便落了个被杀碎尸。
倘若这世间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江付瑶这样在清城被百姓个个称赞的柴家大奶奶,又怎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在离开清城,再次踏上上燕京的路途上,曾品正突然问靠坐在车厢里闭眼假寐的阴十七:
“十七哥,这世间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
像他,谋害主使害过人性命,可他现在像没有待在洪县牢狱里监禁终生,而是坐在这辆马车里前往燕京,踏上未知是安是险的路途。
他虽谋的是该死之人的性命,可到底是沾了血腥的,他这样算是善,还是恶?
倘若是恶,他的恶报在哪儿?
为什么他在经历过前面十年的所有不幸之后,他会迎来光明,受到了所有的善报?
他是善的么?
不,连他自已都知道他算不得善。
叶子落听着,依旧稳稳赶着马车。
阴十七一会儿后方睁开了眼,看着没有坐在外头马驾上,而是跟她一同坐在车厢里的曾品正。
曾品正的问题,她也想过,更是质疑过。
这会被曾品正这么一问,阴十七想了想,道:
“前世今生,因果循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善者做不了极善,恶者做不了极恶,天道自是为公,诸事顺应便是,不必纠结于此。”
曾品正看着说出这番佛语禅意来的阴十七,咀嚼着她的话,突然觉得他了解到的阴十七只怕不到真实阴十七的十分之一!
不仅曾品正有此感,连叶子落也有同感。
未等杨光、杨小光被卫知县定罪,也没与卫海、冷仓然、冷夕等人告别,隔日一早,阴十七三人便退了往来客栈的房,起程继续赶路。
往来客栈掌柜随后亲自到衙门去与卫知县通报一声,待卫知县、卫海、冷仓然、冷夕等人知道想相送之际,三人的马车早出了清城城门,不见踪影。
十月初,一辆马车直湘汀县,寻了家客栈打尖住了一晚,阴十七三人隔日一早便直入燕京。
马车还在京郊官道上往燕京行驶的时候,越靠近城门,阴十七的心便跳得越快。
自昨夜里,她便知道今日在燕京外城南面正门永定门外,会有阴家家主与少主、叶家家主与少主的亲迎,本来伴随前来亲迎的还有阴、叶两家的其他主事人物,皆是在两大家族中占据各大位置的管事人。
但最后阴家家主怕太劳师动众会吓到好不容易找回家的宝贝闺女,于是一声令下,说过后会办一场庆贺阴家小姐终于安然归家的宴席,界时再请两家各处的管事人亲临阴府大贺一番。
诸位管事人听后自是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纷纷回话说等着拜见阴家小姐。
在马车尚离永定门两里之外,阴十七便下了马车步行,叶子落与曾品正则在后面赶着马车慢慢跟着。
两人谁都能明白阴十七这种离别五年即将归家的心情,却又无法完全理解。
阴十七一步一步走着,不紧也不慢,就像平常在街上闲逛一般,只是此刻她的心情却无法像闲逛那般惬意,反而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在她心口。
每进一步,她的心便复杂了一分。
两里之外的永定门高高耸立着,雄伟壮观而又冰冷陌生,她远远看去,站于最底下,越走近去看,方形瓮城上的箭楼便更像是在看一座庞然大物。
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只觉得仿佛过了好些年似的,她终于走近了永定门,停驻在百丈之外。
叶子落回头看了眼马车里的滴漏,已是辰时末近隅中的时辰了。
他昨夜里就得到消息,说阴、叶两家人会在今日辰时初便到永定门等候他带着阴家小姐归来。
他下了马车,看着百丈之外那被两家小厮随从簇拥在最前头的四个人。
算时间,他们在这里至少已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可他们谁也没有露出疲倦或不奈,皆是一派焦急等待又惊喜难耐的神色。
他将阴十七这五年来所经所历,包括阴十七在洪沙县里当快手时所经办的案子、来路上一途所经办的案子,无论大小长短,他皆早早将这些事情简化了写于书信,差人先一步送回燕京。
书信还是经由叶子落差人送到叶家,再经叶家家主的手交到阴家主手中,两位家主细细看过后,两位少主也各自传过看了一遍。
看完信后,两位家主对于阴十七五年前过的清贫日子,他们很是心疼,特别是阴家主,只差捶心肝掉眼泪了。
而对于阴十七能有探查断案的能力,他们则很是欢喜。
阴少主还大松了一口气,满眼赞色地感叹,说阴十七不愧为他们阴家的小姐,果然是心智过人,心地纯良!
阴家家主、叶家家主及叶家少主,三人纷纷赞同。
他们也并非赞同阴十七投身于探案之中,而是他们觉得阴十七能有剥丝抽茧的聪慧,及遇事随机应变的能力与不忘初心的本性,再辅有阴、叶两家的福荫根基,那阴十七在未来的日子里,在这座内外有别的京都里,至少自保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四人中,明显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俊朗非凡,身姿挺拔,丝毫不逊于他身旁站着的另一个年轻男子,气势也是这群人当中最强的人,不怒自威,浑身颇有一股盛气,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甚为凌人而不舒服。
能让众人以他为首,以他为尊,阴十七想着这个人应当就是阴家家主阴启岩了,也就是她的父亲,而旁边那一个年轻男子应当就是她的兄长阴家少主阴峻。
至于另两位,一个应该是叶家家主叶弘,另一个同样年轻些的男子则应该是叶家少主叶子皎,也就是叶子落的父亲与兄长。
再扫一眼百丈外的这一大群人,虽隔得有点远,但并不妨碍她将每一个人的神色与举止看在眼里。
她发现,这些人都有些激动,但除了激动之外,些许人还抱着质疑的态度。
且这些人,居然没一个女子前来。
叶家的女眷没来,她还可以理解,可阴家的呢?
她有父亲有兄长,她又是阴家唯一的嫡女,也是唯一的掌上珠,并无姐妹,这她早知道了,那她的生身母亲呢?
怎么没来?
阴十七侧脸看向已走到她身侧的叶子落,问:
“子落,我母亲是在家里等着我么?”
曾品正也同站在阴十七身侧,与叶子落一左一右站着。
这个问题,他早发现了,也早在下马车时悄声问过叶子落。
那会叶子落没作声,只对他摇了摇头。
第三百一十一章 进阴家()
摇头通常有两个意思,一个好的,一个不好的。
好的是不知道,不好的则是不是不来,而是来不了。
而来不了又能延伸出两个意思,一个是暂时被动地来不了,另一个是永远地来不了。
曾品正没再问。
他下意识地希望阴十七的母亲只是暂时来不了。
可隐隐中,他又觉得多半是永远来不了的结果。
叶子落看着阴十七,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他很想回答她,可他发现此刻开口却是很艰难。
还未等到叶子落的回答,四人中为首的阴启岩见阴十七停住了步伐,驻停在百丈之外,他已然等不及自顾走了过来。
他一动,他左右的三人也动了,跟在四人左右身后的诸多随从小厮等二十几人也跟着动。
瞬间,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迅速向阴十七三人靠近。
阴启岩一走近,看着三人为首的阴十七好半会儿没能说出话来,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眶泛出泪光。
阴峻也是激动得泪花显动。
叶弘与叶子皎好些,除了对叶子落能安然寻回失踪五年的阴家小姐的赞誉之外,两人看阴十七的眼神儿,尊敬欣喜多过于久别重逢的激动难言。
阴启岩终于开口唤了声:“骄儿!”
骄儿?
她不叫骄儿……原主是叫骄儿?
阴十七听着这一声唤有点儿茫然。
阴峻在旁见了道:“父亲,妹妹失踪五年,十岁之前的记记也是尽失,哪里还记得原来的名字!”
阴启岩恍悟,再看阴十七一脸懵了的茫然,他的心蓦地似是被针刺了下,他心疼极了。
这是他唯一的闺女,可就因着是他阴家的女儿,便小小年纪历经无数磨难,他怎能不心疼?
叶子落与曾品正一直静默无声,却都听得难受。
叶子皎拍了拍叶子落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安慰着叶子落这些年四处寻人的漂泊,也安慰着叶子落前路漫漫的未知艰辛。
叶子落反握了握叶子皎的手。
他明白兄长对他的疼爱,及对他未来时刻站在阴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