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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杭上前几步，走到周唯面前：“荷尔蒙开始发飚啦？ACTION了是不是啊？”
周唯横他一眼，又扭头看了一下在后面慢悠悠走着的小满，最终没说话。
小满跟着前面两个人，发现那感觉是那么不真实，又喝了两口水，浑身还是依然燥热。用胳膊抹着脸上滑落的汗水，他有点不知所措。好在，许杭过来拉他，他们三个打了一辆出租车，周唯坐在前面，让师傅开空调，然后他和许杭还有师傅都把玻璃窗摇上去。片刻憋闷后，车里面就凉快起来。
小满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对着说着拍戏签约那两个，他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6
小满看着许杭兴奋地要了个2斤多的鱼，周唯也点了几个菜，两个人问小满还想吃点什么，小满说我什么都行，你们点吧。
许杭说：“小老爷们了，喝啤酒吧。”
小满点头。
周唯问：“你能喝么？”
“能。”小满说，至少他经常和越阿姨喝一杯的。
酒先上来了，三个人先喝起酒来，凉菜上来的时候，周唯说：“你们都吃点苦瓜，怪热的，去去火。”
许杭夹了一口吃了，小满也夹了一口，嚼了嚼咽了下去。其实，他不爱吃苦瓜，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非要吃苦的东西。
小满举了杯子说：“谢谢你们呵，还请我吃鱼。”
许杭冲周唯努了一下嘴“你谢他，他请客。”
小满对着周唯笑了一下，周唯才注意到他头发似乎长的要盖住眼睛，即使如此，他仍旧发现，小满确实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很秀气，眉眼可能比好多小姑娘还精致。
冷锅鱼是像辣火锅，先开始吃鱼的时候，鱼已经是做好的，温度不是那么热，等到鱼吃的差不多，再点上火，可以再涮一些别的东西。鱼一上来，许杭已经迫不及待，给小满盘子夹了一大块，便开始埋头对付那些鱼。
“我们都叫他老猫。”周唯说“见到鱼不要命的。你呢？”
“我要命”小满说。周唯笑了一下。
许杭说“你知道以后看见他叫什么么？”
小满说“他叫周唯。”
“你叫他大叔就行了。哈哈……”
周唯看着小满有些疑惑的样子，说：“你就叫我大叔，是我外号。”
周唯吃了两口，忽然咕哝了一声，小满不知道他跟自己讲话，一时没有回应，然后才发现周唯看着他，似乎等着他的答案。
“啊？你说什么？”
“你爸怎么去世的？”
小满一怔，随即说“他应该还没去世吧。”
“哦。”周唯似乎明白了一点，也没有再问。
许杭说哎小满你说你爱吃鱼，也看不出来啊，你看我，刺都这么多了，你那儿还没怎么动呢。是不好吃么？
小满夹了块鱼放进嘴里，大口地吃。许杭才满意起来，觉得这才是同盟军的样子。
其实小满的拘谨，他们是能感受出来的，许杭尽量找些有趣的话题，比如小满那个年纪的男孩喜欢的东西，还有电影啊，游戏啊，甚至提到小满喜欢穿什么，小满对那些几乎如同上次一样，没有意识，说到穿衣，小满说“我衣服都是我妈买的！”
许杭和周唯几乎同时打量起小满来，得出的结论是，小满的妈妈还算跟的上潮流，虽然那些衣服一看就不是什么有档次的。
小满感受着他们的眼光，说：“我对这些没什么要求。能穿就行。不过也有喜欢的。”突然想起了被陈中亮撕坏的那件T恤，又看了看充满了现代感的两个人，忽然觉得，自己来这里吃饭，似乎傻傻的。
后来，小满终于发现，自己当初非常快乐地凑到他们一堆儿来，是很不明智的。虽然小满对时尚关注不多，但他能看出来许杭和周唯的穿着都是花了心思的，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还是知道，他们和他是很不一样的。
不过，矛盾的是，他似乎又有点享受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即使融入不到他们中去，坐在边上，看到他们谈笑风生，也会不自觉地高兴。这个和他窝在家里，在陈中亮那里，还有在四万的音像店里的感觉是完全完全不一样的。
吃过饭，两个人打车回家，都和小满不顺路。小满要坐公车，许杭回家的路线是路过车站的，于是带了他一程。
许杭问怎么样小馒头，好吃么？
小满说嗯很好吃。
“一会儿去哪儿啊？”
“回家。”
“不找男朋友么？”
小满吓了一跳，许杭哈哈笑，说着，你到了。小满仓惶从车上下来，原来还保留的一点点喜悦，不翼而飞。
许杭给周唯打电话：“你怎么回事啊，我以为你得送他回家，然后就……”
“你神经病吧！”周唯低沉地说。
“我确认了，他肯定是！”
“你干吗了？”周唯问。
许杭哈哈笑“还用干吗么？总之你有想法就上吧！准没错！”
周唯说“你要改行拉皮条了么？”
“喂阿加西，你别告诉我你不想啊，不想你叫他干吗啊？”
“挂了！”周唯没好气的把电话挂了。
陈中亮发了短信到小满的手机，让他晚上直接到自己房间，然后等了又等，既没有回复，也没见他出现。于是到他家门口晃悠，却正好看见出门倒垃圾的越风华。
“阿姨”陈中亮叫了一声“小满在么？”
“在啊。”月风华挡在门口，陈中亮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你这么晚找他干吗？”
“问他点事儿。”
“你们能有什么事？”越风华斜睨着陈中亮，陈中亮心虚地笑。越风华突然把脸变得严肃了起来“你比我们家小满大那么多，可别欺负他！听见没有！”
“哪能呢，我哪能欺负他。”
越风华脸上几乎是冷笑。她说“小满拉肚子呢，本来就不能吃辣的，不知道怎么那么馋非得跟人家吃火锅去了！你也别等了，让他好好歇会儿吧。这阵去第三趟了。”说罢，把门关上了。
陈中亮挺郁闷地嘟囔“一个破鞋还教育起我来了！”
回到屋子里，烦躁了一阵，手机响了两声，是短信，小满发来的。‘我拉肚子了，今天不过去了。’
陈中亮发回‘跟谁吃火锅去了？’
‘两个朋友。’
‘你有什么朋友啊？你那些同学哪有搭理你的。’
‘困了。’
‘问你呢，谁啊？’
‘没谁，其实也不算朋友，我蹭饭来着。睡了啊。’
陈中亮还是禁不住把电话打了过去，几乎是立即就被接了起来，里面传出小满小小的声音“真的没谁，什么都不是。”
“那你过来，我想你了。”
“我肚子还疼呢。”
“我想你了。”
“明天再说吧。挂了啊。”小满按了挂机键，然后关了机。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忽然想起许杭的话，又想起吃饭的场景，觉得有什么堵在心里。
周唯那阵子没怎么在学校待，跟老师打过招呼，必修课是一定去的，其他时间，就在签约的那个公司。
有一次回学校，似乎远远的看见了小满，他好像在买煎饼吃，似乎小满也看见了他，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走得还挺快。
马上暑假了，明年也没有太多课要上，班里也有些同学开始拍东西了。公司给周唯制定了个计划，似乎要让他参加一个什么节目，把他的名气炒上去，然后再角逐一个挺有名的导演拍的戏。总之，他的个人发展计划还是按部就班的。助理小黑说不上怎么，总让周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的眼光让人感觉比较世俗吧。加上周唯不怎么爱跟他说话，小黑也就窝在一边。他跟外面人说，他跟这个，还没红就开始把自己当颗葱了。
暑假前最后一天，是周唯的生日，几个比较熟的同学聚在一起准备借着这个机会闹一闹。
有人买了吃的喝得，然后大家在宿舍里面折腾。几个人和了几瓶啤酒，有的开始又喊又闹的，有的开始抨击现代电影，有的跳脚说起盗版就是因为中国的电影产业还不成熟。
周唯看着他们闹，不知道他们是在给自己过生日，还是找个机会闹一场。
忽然有人说：“打倒几个盗版光盘贩卖点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也代表不了你正版就能大行其道！咱学校后面那个被抄了，但是照样还能买盗版，怎么杜绝盗版，实际上……”
周唯突然打断他“你说什么？后面那个店被抄了？那……是不是现在只能卖正版了？”
“不是，听说是存货5000张以上了，封店了！老板也傻，怎么都让人给找到了！”
周唯有些心惊，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小满那双被头发几乎盖住的眼睛。
第二天，周唯经过那家店，果然门是关着的，以前贴在外面的一些电影海报也被撕光了，显出一种苍凉感。
7
越风华一直后悔没有让小满上个什么中专技校之类的，那样的话，几乎出来就有工作。她当初就不应该问小满的意见，不然死也不会让他念什么高中。不过，想想，那时候突然有了一笔钱，一高兴，有点忘乎所以了。
越风华一直对自己的美貌是自信十足的，年轻的时候是，现在也是，只是，她现在比较有把握的是那些中年男人了。
她从来不吝惜打扮自己，那是她的本钱，也是生活支柱。哪一天，她打扮不出来了，她这一辈子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她知道小满没了收入后，摇曳生姿地去找了那个包工头。那汉子说他有权，在工地那里说了算的。当初说的口沫横飞。越风华也知道县官不如现管这个道理，于是跟他说，自己的一个亲戚没有工作了，年纪不大，但是高中毕业，怎么也能在那儿干点儿事儿。
那包工头把大话说出去了，自然就只能要人了。他能安排的，也只有在工地上工作。他跟越风华说，先干着，瞅了空给安排个更好的差事。越风华想，他那意思，小满顶多是跟着跑跑腿，累不着。
工头说，先说好了啊，他自己要是不干，我可留不住。
越风华很有把握地说，你放心，他肯定干。自己的儿子，还不了解么，小满很少说不字的。
小满接过一身二手工作服和安全帽的时候，的确什么也没说。工头没想到他这么瘦，本来以为是越风华什么远房亲戚，既然工地上来了，怎么也得有点块儿。再加上，小满眉清目秀的，跟越风华眉眼还有几分像，工头不由得问
“你跟越风华什么关系啊？”
“她是越阿姨。”
工头觉得回答怪异，但也懒得说那么多，只说：“干不了你说话啊。”
“嗯。”小满点了一下头。
小满开始在工地干活了，这是他没想到的，本来他想，音像店干不成了，也许可以再进点货，去摆地摊，要不去当个服务员什么的也行。旁边经过那些衣着光鲜的跟他年龄相仿的男孩，他已经可以很坦然地面对了，想想，羡慕那些小朋友，同学，邻居的时候，好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做不了什么太体面的事，但是，没想到沦落到这样了。不过，既如此，就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