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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赋在家的几个月,云墨舞除了种种花草外,闲来无事还爱写写字。当初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就曾让他写了一幅字挂在御书房内,一直到现在还在那儿。
“梅花三十本,围以疏竹篱,入春甫十日,开遍南北枝。少年轻节物,老大复苦衰,坐见零落尽,一杯初未持。”写完,云墨舞轻轻的吟了出来。
“禀王爷,宋将军来了,说是有圣旨。”
“圣旨?”云墨舞停了笔,搁在砚上。抬头一望,不远处廊中站著的正是卫尉宋雁君。“端杯茶去,然後送客。”云墨舞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王爷,臣奉皇命前来宣旨,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末将。”许是听到了云墨舞的话,宋雁君不请自来的到了云墨舞的面前。
云墨舞冷著脸,对站在亭外的宋雁君说道,“宋将军,并不是本王有意要为难将军你。只是本王早已决心归隐,不管陛下允不允,本王都不会再过问任何朝政。你即使是宣了旨,本王也不会接的。”
“王爷,陛下说了,臣今日只是来宣旨的。王爷接不接旨,那都是王爷您的事。但如果臣不能将陛下的旨意带到,那就是臣办事不周,有违皇命了。所以,还请王爷成全!”
云墨舞倒是没想到宋雁君会这麽说,一时愣住,只能眼看著宋雁君在自己前面单膝跪倒,一手撑地俯首拜到:“王爷,请您体谅臣的难处!”
“宋将军,你……你快起来!”云墨舞赶忙上前相扶,“你要宣什麽旨就宣吧,本王不为难你就是了。”
“多谢王爷成全。”宋雁君起身,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拿过金黄丝绢写成的圣旨,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国气紊乱,朕欲求助以天卜。今往郦山祭天,著天云王云墨舞暂代朝政。钦此!”
云墨舞并未照惯例领旨谢恩,只是随手接过了圣旨放在一旁,问了句:“陛下是祭天去了?”
“不是。”宋雁君否定道,“臣不敢有瞒王爷,陛下是去了燕荡山。”
“燕荡山?”他去那里做什麽?云墨舞心中不解。不过即使不解,云墨舞却也不再多问,只是告诉宋雁君道:“你既已宣完了旨意,应该可以复命了。本王也不留你,你告诉陛下,就说本王的心意已决,请勿再强求。”
“王爷,请稍等。”宋雁君挽留住欲走的云墨舞。道:“陛下还有一物要臣交予王爷。”
他……会有东西要给自己?!
“是……什麽东西?”云墨舞回身疑惑的看著宋雁君,只见後者从袖中掏出一物,拿在手中递向自己。“桃花?!”
“是的,王爷。陛下说这枝是宫里面开得最豔的一枝桃花了。陛下还说王爷爱花,於是折了让臣带给王爷。”
云墨舞伸出手去,轻颤著接过了那枝依旧豔丽的桃花,轻声问道:“就只是这样吗?”
“陛下还让臣问王爷一句:‘何处不是红尘?’”
“何处不是红尘?”云墨舞看著手中的桃花,喃喃的重复。
“是的,陛下是这麽问的。”宋雁君肯定的回道。顿了顿,看了眼处於迷茫中的云墨舞,又继续说了下去:“陛下说王爷如果执意不愿接旨,那必是真的堪破红尘了。既如此,也不便再强求,只是希望王爷能最後为他再做一件事,就是将这枝桃花葬於那红尘之外。陛下说,这桃花出於红尘,长於红尘,盛开於红尘,它将最美的一切都留在了这红尘里,直到最後的凋零。陛下觉得如此美丽的桃花就要被这凡尘俗世所掩埋,实在不忍,所以希望王爷能将它带到红尘之外的净土,让它在那清静之地慢慢谢去。”
红尘之外的净土?清静之地?云墨舞的手轻轻的抚过手里的那枝桃花。如果自己真找得到这麽一处,又岂会在这里?万丈红尘之中,真的会有那样的一块清静之地吗?
“就是这样,所以陛下才让臣问王爷‘何处不是红尘?’,王爷可有回答?”
云墨舞不说话,只是看著一片豔红的桃花瓣轻轻从枝头飘落,掉在自己的脚畔。风一吹,便被带到了更远处,翻滚了几下,染上了尘土。
“他……为什麽去了燕荡山?”
第十二章
长河落日,天地苍茫。远远的,一列壮观的大型车队渐行渐近了。
走在车队最前面的是十几列手执长戮的士兵,一位英气勃勃的年轻将军骑著高头大马在前引路。队伍的中央是一辆富丽华美的马车,马车的周围有十六名金甲护卫默默守著。紧跟在马车後面的还有几十辆载著粮草的粮车,每架粮车旁都有四名士兵守著。队伍的最後是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的长阵,整齐的走著守护湮国帝王的三千禁卫军。
车队就这样!!辘辘的在路上行著,朝著湮国的边境孟县而去。
“陛下,前面就是孟县了,要不要派人先去知会一声?”隔著帘子,外面响起了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是此次随驾护卫的武卫将军程路。
他是宋雁君手底下的人,也不知宋雁君是从哪里找到他的,一个十分有才干又有些傲气的少年将军。年纪不过十八岁,就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和领兵打仗的好本领,只要能再好好的历练几年,将来必成大器。
想到这,云苒回道:“不用了,今晚我们不入孟县。你吩咐下去,就在这附近扎营吧。”
“是!”程路领命而去。
云苒低下头,看著手中那枝眼看就要谢去了的桃花,想起了与它从同一株桃树上折下的另一枝,想必此刻也正静静的躺在某人的手中,等待著花落时最後的绚烂吧……
──何处不是红尘?
天是这麽的大,大到无边无际,地又那麽的宽,宽到没有尽头,这一天一地间,哪里不是红尘,哪里能跳脱於红尘之外?
人间处处是红尘,哪里会有什麽净土。即使是世外,也仍在那万丈红尘之中。
就算是九天碧落,众神有序天地有尊,不过是又一处红尘!
还有那幽冥黄泉,忘川河中流淌著的,不也是千千万万个红尘吗?
云墨舞,你说你要避世,其实你想避的不过是我,不过只是一个“情”字而已!
若你能心中无情,又哪里来的这许多烦恼,又怎会如此境地?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那是佛不懂情,不知这“情”字最是苦,苦过生老病死。
可是,佛不懂,你却是懂的。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执著,还徒惹得人……
“陛下,营帐已经搭好了,请入内休息。”
车帘被掀开,小奴在外面候著,一只手臂伸在了车前,让云苒扶著他慢慢的下了车。
站在马车旁,云苒看著士兵们来来去去的忙碌著扎营安顿,营地的附近已经有好几队士兵在那里来回巡逻了,整个营地井然有序。
程路来到了云苒的身前,恭敬的道:“陛下,请随臣入帐。”
“程路,你知道那个方向是哪吗?”云苒手指著前方远处的层层山峦问道。
程路顺著云苒手指的方向望去:“回陛下,那里正是孟县的方向。孟县地处我国和焰国的交界处,它山峰环立,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我边境线上的咽喉所在。”
“陛下请看。”程路用手指了指更远的地方,“那座最高的山峰是!山,那里有我们的一万驻军。”
云苒睁大了眼睛努力的想要去看,却也只能在厚厚的云层中隐约的看到一道青色轮廓。
“其实!山并不在孟县境内,它离孟县还有一段距离,所以陛下才看不清楚。”程路解释说。
“那燕荡山在哪?”云苒问。
“回陛下,燕荡山在孟县境内。它没有!山那麽的高,也没有!山的险峻。只能说是一坐小小的山峰。大概……嗯,可能在那个方向。”程路的手指偏了偏,指了个方向道。
云苒的眼神随即变得锐利起来。
──焰王,炎华琰!
“陛下?”程路发现了云苒的走神。
“朕没事,我们进去吧。”云苒温和随意的朝程路笑笑。刚要迈步,却发现那枝桃花仍握在自己手里。於是随手一抛,任它在风中坠落。
到了晚上,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火把依旧明亮,照得整个营地通明。
云苒独自在灯前坐著,对著桌上的几个字出神。雪白的宣纸上是自己龙飞凤舞的字迹,上面写著“云墨舞”三个字,一个近来一直困扰著自己的名字。
真是非常美的一个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不是在这个世间,而是那水月镜花池前。池中映出了真正的湮王云苒的一生,最常出现的就是这个如云一样翩然,有著绝豔才情的男子。
他的每个温柔微笑,每句笑语欢言,每次关怀拥抱,都让看到的人从心里感到温暖。可是,那些温暖给予的都只是那个真正的苒儿。自己站在水月镜花池边,把一切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就是那样一个骄傲、清高的男子,他爱得执著,爱得无私,却没有发现他的爱仍是伤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当时,自己是怎麽想的呢?
是嘲笑吧,嘲笑他是多麽可笑的一个人!爱得痴,爱得傻,爱到最後得到的只有失去,却仍旧执迷不悔!
云墨舞啊云墨舞,你苦苦执著於一份连我自己都不知有没有的情爱,是否因为你早已注定了一生要为情所苦?
既如此,又何必再多一个我,何必要我也落入这无边的烦恼海?
而我……
“陛下,更鼓都已经响过了三遍。您看是不是该歇息了?明日不是还要……”
云苒抬头,说话的是一直在旁侍候的小奴。
罢了!睡吧!
“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麽,你要这样背叛我?你说过你爱我的,不是吗?你的爱呢?秦天,你的爱呢?!”
──妈妈?!
“若绯,你别这样。你冷静点,你听我说……”
──爸爸?!
“不听,不听,我不要听。还有你,我待你不好吗?为什麽要勾引我的丈夫?你们都是男人啊,你明不明白?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啊……”
“若绯,我们现在谈的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把他扯进来。是我,一切都是我先……”
“──啪!”
“秦天,你好狠,你好狠的心啊!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却在我的面前护著他……你好狠啊,秦天。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没有好下场,秦天,我诅咒你们秦家的人都没有好结果,不得善终!还有你,商清,你这个抢人家丈夫,破坏别人家庭的不要脸的贱人……”
──妈妈,为什麽要这样说?我也姓秦,您连我也要诅咒吗?我是您的孩子呀,妈妈,我就在这里,您为什麽不看看我?您不要我了吗?为什麽?
“慕容若绯!你胡说八道些什麽!你怎麽能这麽的没教养,你……清,你去哪,你别跑,清!”
──爸爸,为什麽要让妈妈这麽的伤心?妈妈在哭啊,她在哭,您看到了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老师?为什麽要一直的说对不起呢?老师,你说说话呀,劝劝爸爸妈妈吧,你为什麽不看著我,为什麽要推开我?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唉,这是怎麽了,这是怎麽了?真是造孽哦,造孽啊!”
──福伯,你又在为什麽叹气?你不是一直都说从未见过像爸妈这样恩爱的夫妻,也从没见过像我们这样幸福的家庭吗?为什麽要叹气呢?
“──吱!”刺耳的煞车声。
“碰!”
“秦天?不,不,秦天,秦天,啊──”
“……”
“啊呀,看呀,撞到人了!”
“流了好多的血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活不成了吧,满脸是血啊,好可怕!”
妈妈疯狂的尖叫声不停的在耳边响著,父亲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