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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兰低声应是,没有抬头窥视俞太后的神色。
俞太后的神色确实极为难看。
在宫中几十年,什么样荒唐的事都见过。不过,建安帝做的这一桩,绝对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干的糊涂事!
身为天子,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偏偏觊觎自己的弟媳……哪怕心里想想,也不该做出这等不该做的事。
纸包不住火!
尹潇潇顾虑重重,没有发作。若是被闽王知晓,焉能罢休?
朝堂已动荡不安,人心浮动。闽王一旦生乱,烂摊子不知如何收拾。
俞太后心中恼火不已,却又不便多言,沉声吩咐:“传哀家的命令,此事绝不可张扬外传。谁敢嚼舌,立刻杖毙!”
芷兰后背生出寒意,低声应下。
……
尹潇潇回府后,便去了练功房。挥舞长刀,将练功房里的木桩全部劈做两半,犹觉不解恨,猛地将手中长刀飞掷而出。
锋利的长刀深深地陷入角落处的木桩里。
尹潇潇狠狠地瞪着那个被刺穿的木桩,目中燃着无尽的怒火。
仿佛那个木桩摇身一变,变成了建安帝的模样。她这一刀,正好刺穿建安帝的胸膛……
练功房的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潇潇!”
是闽王的声音。
尹潇潇背对着闽王,用力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胸膛里的火焰。然后,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转过身来:“你今日回来得倒是早。”
此时天色已昏黄,练功房里未燃烛台,光线暗淡。正好掩去了尹潇潇眼底残存的愤怒。脸颊上的异样红晕,也只像激烈运动后的模样。
尹潇潇暗暗庆幸自己遮掩得当,却未留意,站在门口不肯迈步进来的闽王目光同样阴沉愤怒。
闽王用力握拳,紧接着缓缓松开,面上毫无异样,微笑着应道:“今日没什么事,我特意早些回来陪你。”
闽王没有像平日一样迈步进来,尹潇潇正好借着这短短片刻调整心情。确定自己不露半分破绽,才笑着上前:“我练了一个时辰的刀,现在全身都是汗。我先去沐浴更衣,再和你一起用晚膳。”
闽王深深地看了一眼说笑如常的尹潇潇,点点头:“好。”
待尹潇潇去了净房,闽王的面色彻底阴冷下来。
他在宫中自有眼线耳目,东宫里也安插了人手。建安帝闯内室之事,他比椒房殿迟一个时辰收到消息。
建安帝龌龊阴暗的心思,毕露无疑!
他愤怒得想冲进宫,立刻杀了建安帝!
仅剩的一丝理智,阻止了他的冲动。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回闽王府,看着尹潇潇强忍羞辱愤怒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等耻辱,他绝不能忍!
闽王缓缓地用力吐出一口气,目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决绝。
待尹潇潇沐浴更衣后,出现在尹潇潇面前的闽王,又和往日一般模样。夫妻两个各自藏着重重心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一起用了晚膳。又带着淘气的儿子玩闹许久。
尹潇潇带着霖哥儿入睡后,闽王才去了书房的密室。
这一处密室,十分隐蔽。只有最忠心的心腹才知晓。
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侍卫悄然进了密室,抱拳行礼。闽王低声吩咐数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侍卫目中闪过一丝惊愕,却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低声应下。
这一个侍卫退下后,另一个侍卫又进了内室。闽王又取出另一封信来,同样低声吩咐数句。
直至子时,闽王才回了内室睡下。
尹潇潇已经入睡。一直隐忍压抑的羞愤恼怒,在睡梦中显露出来。眉头紧紧皱着,明媚俏丽的脸孔也满是阴霾。
闽王心中骤然一痛。小心地在尹潇潇身边睡下,心底悄然低语。
潇潇,我定会为你出这口恶气!
……
隔日早朝,建安帝右手掌一直扣在膝上,无人窥见天子的掌心有深深的咬痕。
闽王恭敬一如往常,看不出半分异样。
颇有些心虚的建安帝,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不和闽王对视。
午膳时,建安帝去了椒房殿,陪俞太后用午膳。俞太后果然问起了他掌心咬痕之事,建安帝早有准备,略有些无奈地说道:“儿臣和语晗闹了几句口角。语晗一气之下,咬了儿臣一口。”
不等俞太后动怒,又忙为萧语晗求情:“语晗也是一时冲动,才会做出这般举动来。请母后勿要嗔责。”
俞太后冷眼看着建安帝做戏,淡淡道:“夫妻之事,哀家不便多言。皇上不介怀便可。”
顿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不过,这等事,不可再有。”
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犀利眼眸下,建安帝尴尬又狼狈地应下。
萧语晗告病在寝宫里静养,凑巧的是,闽王妃也一同告病。
俞太后打发人送补品去东宫和闽王府。
建安帝在心虚不安中过了几日。宫中内外一丝风声皆无,一切安然如常,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建安帝的心显然放得太早了。
数日后,先帝皇陵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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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章 崩塌(二)()
噩耗传来,众人震惊不已!
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的俞太后当即变了脸色,猛地起身:“混账!先帝皇陵如何会崩塌?”
死者入土为安!
建文帝在世时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一旦合了眼,所有的缺点便烟消云散消失无踪。留给生者的,是深切的无尽的思念。
俞太后万万没料到,第一个出事的竟是皇陵!
俞太后震怒之下,椒房殿上下寂静无声,众人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芷兰和玉乔各自面色沉重,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忧心。
便是普通百姓,也重先人安葬之事。更别说是天家了。列祖列宗们都葬在皇陵里,死后在地下安享着子孙们的香火和供奉。
建文帝的皇陵里,已留好了俞太后的位置。俞太后百年后,便要一同葬进皇陵。
对俞太后来说,这是她百年后的安身之处。
现在惊闻皇陵崩塌,也不知放着建文帝尸骸的棺木是否受了影响……怪不得俞太后会如此愤怒!
便是她们听到这等噩耗,亦觉惊心动魄神魂难安。
在这样的情形下,建安帝无可推脱,只能亲自前往皇陵,向先帝请罪。
果然,散朝之后,面色十分难看的建安帝来了。
一进椒房殿,建安帝便跪了下来,一脸痛心疾首:“儿臣无能,都是儿臣的过错。令父皇地下难安,令母后痛心愤怒。求母后息怒!”
俞太后神色冷厉,吐出口的话语似从冰窖里拿出来,冰冷刺骨:“盛澈!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皇陵为何崩塌,缘由为何,现在还不清楚。不过,起因确实在你!有你这么一个窝囊没用的儿子,怪不得你父皇入土难安!”
“皇陵崩塌,不是吉兆。此事一传开,你这个天子,必会落下不孝恶名。令你父皇蒙羞,令盛家的列祖列宗蒙羞。”
“你为天子三载,未见功勋,倒是惹出这等滔天祸事!众人便是不敢明着说,背地里也要耻笑你这个皇帝。天底下的百姓,一人一口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你这个天子。”
俞太后利舌如刀。
建安帝听得冷汗涔涔,不敢抬头:“母后息怒!”
俞太后冷冷道:“你立刻去皇陵,将此事调查清楚。在最短的时日里修复皇陵!若此事出了差错,你也不必回金銮殿了。直接在皇陵里结庐守孝去!”
建安帝被骂得灰头土脸,连连应是。
……
建安帝神色颓唐的出了椒房殿,在殿外站了片刻,不愿去移清殿。便去了东宫。
往日,每每遇到不顺心之事,每每陷于困境,萧语晗总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后。他也习惯了从温柔的妻子那儿汲取支持理解和温暖。
可是,这一回,他却失望了。
萧语晗卧榻养病,并未出来相迎,只打发身边的宫女迎了出来。宫女战战兢兢地行礼:“启禀皇上,娘娘说了,病弱之躯不敢见皇上,也免得皇上被过了病气。”
自那一日过后,萧语晗便不肯见他了。
建安帝心中憋着一团无名怒火,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宫女长长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内室,轻声回禀:“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离开了。”
床榻上的萧语晗,面颊苍白消瘦,双目黯然无光。任谁见了,也不会怀疑她告病是托词。
萧语晗略一点头,声音沙哑:“退下吧!本宫一个人待着便可。”
这些时日,萧语晗时常一个人待在寝室里。
宫女只得应声退下。
萧语晗静静地躺了许久,然后闭上眼。两滴眼泪自眼角轻巧无声地滑落。
……
正如俞太后所言。
先帝皇陵崩塌,绝非等闲小事。
这是噩兆!
若查不出是何人从中作祟捣鬼,很容易被曲解为天子倒行逆施被上苍示警。流言四起,于天子极其不利。
朝中重臣们人心纷乱,一片惶惶。不过,俱有志一同地赞成建安帝前去皇陵请罪。
这等时候,建安帝若不前去皇陵,便坐实了不孝的恶名。一朝天子,也担不起这等名声。除了陆阁老李阁老坐镇朝中,其余三品以上的重臣皆伴驾随行。鲁王闽王及年少的安王皆要一并随行。
另有临江王等宗亲随行。三千御林侍卫护卫伴驾,尹大将军和另外几位武将伴驾,楚将军则留在京中坐镇。
短短一日之内,将一切安排妥当,众人随建安帝一起奔赴皇陵。
谁都能猜到,皇陵忽然崩塌,必是有人弄鬼。
谁都能想到,这一次皇陵之行暗含风险杀机,绝不简单。
然而,谁也没能真正预料到,皇陵之行闹至天翻地覆的地步。
……
半个月后。
一封急报送入蜀王府。
以谢明曦之城府,在看完急报后,也霍然变了脸色,猛地站起身来。
孩童最是敏感。原本正咯咯嬉闹的阿萝妍姐儿芸姐儿,同时住了嘴,三个小小的身影凑到了一起。三双黑溜溜的眼睛一起看向谢明曦。
从玉扶玉也惊觉有异。
自家主子素有城府,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份密报里到底写了什么,为何会令主子骤然变色?
“娘,”胆大的阿萝被亲娘的沉凝面色吓到了,声音比往日娇细得多:“你别生气。”
谢明曦抿紧嘴角,无心哄阿萝:“阿萝,你和妍姐儿芸姐儿出去玩。”
湘蕙见势不妙,立刻上前,哄着三个女童一起出了内堂。
谢明曦面沉如水,传令下去:“来人,立刻送信去军营,请蜀王殿下回府。”
从蜀王府至军营,一来一回至少两个时辰。
天色昏黄将至傍晚时,盛鸿骑马赶了回来。
近来京城连连变故,盛鸿自接到口信的那一刻起,便知有变故。一路疾驰回府,快步进了内室:“明曦,出什么事了?”
谢明曦蹙着眉头,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盛鸿,京城传来急报。”
“皇陵崩塌后,皇上领着众臣宗亲及藩王们去了皇陵。刚进皇陵,便遭了埋伏。逆贼有万余之多,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