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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慈心庵,便与世隔绝,虽衣食无忧,和笼中鸟雀无异。
永宁郡主再无往日的骄傲跋扈,面色苍白,花容惨然,脚步绵软无力。赵嬷嬷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她一把年纪了,本以为能在永宁郡主府里安逸养老。没曾想,临了竟被永宁郡主连累,一并被打发到了慈心庵来。
永宁郡主还年轻,瑶碧也正当妙龄,熬上几年还有出去的机会。她这把老骨头,进了慈心庵,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瑶碧神色木然。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旋着点翠临死前的模样。被生生杖毙的点翠,全身鲜血,妩媚妖娆的脸庞布满临死前的惊恐和不甘,直至临死也不肯闭眼……
永宁郡主相中了点翠,点翠身为奴婢,焉能拒绝?事情被揭露后,淮南王却命人杖毙了点翠!
身为奴婢,性命如草芥。
或许在主子们眼中,她们根本算不得人。
殊不知,她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们的血同样是热的,她们同样对未来有诸多希冀期盼。
点翠死了。
下面是不是就该轮到她了?
瑶碧悲哀的发现,自己竟连眼泪都不敢落一滴。唯恐激怒了神色阴冷的淮南王。
……
慈心庵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淄衣的光头女尼出现在众人眼前。女尼满面皱纹,看着颇为苍老,双手合十,恭敬一礼:“贫尼清云,见过王爷!”
淮南王竟认识清云,目光颇有些复杂,半晌才喊了一声:“堂嫂。”
女尼清云淡淡道:“贫尼已入佛门,再不闻世间尘俗凡事。王爷这一声堂嫂,贫尼担当不起。”
永宁郡主心神巨震,目光定定地落在清云的脸上。
淮南王竟称呼这个女尼堂嫂?这个女尼到底是何身份来历?
淮南王心情恶劣之极,半个字不愿多说,阴沉着脸吩咐永宁郡主:“你随清云大师进庵。在庵中抄经念佛,反省自身之过。过几年,或还有被接出来的机会。如果不诚心悔过,今日便是我们父女最后一面!”
此言何其冷酷无情!
永宁郡主全身一颤,泪水如泉涌。却不敢忤逆淮南王之命:“女儿一定听父王的话。”
淮南王冲清云略一点头,转身离去,再未多看永宁郡主一眼。
永宁郡主泪如雨下。
清云女尼宛如木雕一般,至始至终没有多余的表情,等了片刻,淡淡道:“郡主请随贫尼进庵。”
永宁郡主沉浸在哀恸惊恐中,不停哭泣,既未听见,更无反应。
清云女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赵嬷嬷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冲瑶碧使了个眼色,和瑶碧一起扶着永宁郡主进了慈心庵。
厚实的黑门缓缓关上,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关在了门外。
……
慈心庵里,自有供着佛像的庵堂。
永宁郡主浑浑噩噩,压根未曾留意周围的一切。
瑶碧看在眼中,越看越觉心惊。
这座慈心庵,外表看着不甚起眼,里面着实不小。处处可见手持利刃目光冰冷的侍卫。庵堂里根本无人走动,也未见被关在庵里的人。
只有眼前的老尼姑清云,沉默着领着她们主仆三人往里走。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闻几个人的脚步声。
这份死寂一般的安静,沉闷而压抑,令人窒息。
走了许久,才到一处极僻静的小院子前。清云开了院门,淡淡道:“以后郡主便住在这处院子里,一日三餐,有人送来。等闲无事,不必出来。”
永宁郡主用帕子擦了眼泪,正要张口询问,清云老尼已走了。
永宁郡主无奈之下,只得先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除了正屋之外,还有三四间空屋子,床榻桌椅梳妆镜箱柜屏风俱全,足够主仆三人住了。大概是久未住人的缘故,到处都是灰尘。一踏入屋子里,地上便显出极明显的足印。
永宁郡主自幼锦衣玉食,生性喜洁,当下嫌恶不已:“这是什么地方?哪里能住得了人!不行,让人来将院子收拾干净!”
赵嬷嬷叹了口气:“老奴和瑶碧来收拾,郡主初来乍到,尚不知这里情形如何,万万不可枉动。”
永宁郡主哭了半日,此时一双眼眸红肿不堪,满面泪痕未干,咬牙切齿愤怒不已:“待我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我定要将谢明曦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只恨!”
为了哄永宁郡主,赵嬷嬷违心地张口附和。
瑶碧低着头没吭声。
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知能不能出得了这座庵堂。便是出去了,那时谢明曦也已是七皇子妃了。
一个落魄失势的郡主,有何能耐和皇子妃较劲争锋?
……
花了半日功夫,赵嬷嬷和瑶碧才收拾出两间屋子。
赵嬷嬷和瑶碧灰头土脸,永宁郡主也没好到哪儿去。愤怒地嚷着要沐浴更衣。
永宁郡主扬声喊了数次,才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尼过来了,木着脸道:“每日只有半桶热水,自己去厨房领。多了没有。”
永宁郡主怒目瞪了过去:“半桶热水哪里够沐浴!让人送两桶来!”
这个女尼显然不似清云那么少言,满目讥讽嘲弄,说话毫不客气:“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再吵吵嚷嚷的,连这半桶热水都没有。”
永宁郡主破口怒骂:“混账!你可知道我是谁?竟敢这般对我说话?”
女尼不屑地冷哼一声:“你知道守门的清云是谁吗?那是皇上嫡亲的婶娘,是正经的秦王妃。秦王犯上作乱,她在二十多年前就进了慈心庵。”
然后,又指着自己年华不再满是皱纹的脸,冷笑道:“我是先帝嫔妃,当年宠冠后宫。先帝一死,我就被太后打发到了慈心庵来念佛。”
“现在你来告诉我,你是谁?”
永宁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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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伺疾()
淮南王硬撑着回了淮南王府。
此时,天色已暗。
坐立难安一整日淮南王世子急急迎上前:“父王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皇上到底是何意思?妹妹没事吧!”
淮南王一言未发,伸手抓住淮南王世子的胳膊。
淮南王世子一楞,看了过去。
寒风猎猎,宫灯被寒风吹得摇晃不息,光线忽明忽暗。淮南王的脸孔在明暗不定的灯光下显得异样潮红。
淮南王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身子一晃,倒了下来。
“父王!”淮南王世子大惊失色,忙接住淮南王的身躯,一边喊道:“来人,快去宫中请太医!”
……
淮南王这一昏倒,把淮南王世子吓得够呛。
前几日,淮南王是装病,这一回,却病得货真价实。躺在床榻上,脸孔赤红,身体越来越热。
盛渲散学回府,听闻淮南王无故昏厥,心中倏忽一沉,立刻前来。
淮南王世子守在床榻边,眉头紧皱。
“父亲,太医还没来吗?”盛渲低声问道。
淮南王世子呼出胸膛的浊气:“没有。”
宫中太医,自然不是谁都能请动的。不过,淮南王位尊权贵,平日有恙,常请太医进府。这一回,拿了淮南王府的帖子去,太医院却迟迟没动静。
气得淮南王世子胸口阵阵发堵!
“这些势利眼的东西!”淮南王世子咬牙怒道:“往日一请即来,今日推三阻四!分明是见你祖父被皇上训斥,这才生了怠慢之心。”
宫中消息最是灵通。淮南王遭怒叱永宁郡主被送进慈心庵一事,已经传开。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斟酌一回,便不乐意来淮南王府了。
盛渲目中闪过一丝怒气,很快忍下:“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太医既然未来,先请京城名医来。”
淮南王世子道:“已经打发人去请了,片刻就到。”
盛渲嗯了一声,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淮南王。
直至此刻,盛渲才惊觉,淮南王已老了。满额的皱纹,头上也有了白发。平日精神矍铄时只见深沉锐利,今日一躺下,便显出了苍老无助。
淮南王若就此倒下,还有谁能撑起淮南王府?
盛渲默默看了淮南王世子一眼,心中长叹一声。
……
京城名医倒是来得很快。
年过五旬的名医迅疾为淮南王看诊,仔细听了一回脉后,神色颇为凝重。开始为淮南王施针。
淮南王世子心中急切,不时询问:“父王身体到底如何?你能否将父王救醒?”
那位名医沉声道:“草民自当尽力而为!”
淮南王世子憋了一肚子火气顿时冒了出来:“什么尽力而为!有半点差池,我立刻要了你的狗命!”
名医受此惊喝,手下一抖,针尖也随之抖了一抖。
淮南王闷哼一声,满面痛苦。
淮南王世子勃然大怒,上前便要动手揍人。
盛渲见势不妙,立刻拦下淮南王世子:“父亲勿恼。大夫施针时,最忌有人惊扰。我们先在外等候。”
用尽力气,才将淮南王世子拖走了。
那位名医擦去额上冷汗,心里恼怒又后怕。早知会遇到这等不讲理之人,真不该接诊来淮南王府!
……
慈宁宫。
李太后这一病,来势汹汹。
几位太医为李太后施针急救,又会诊开了药方,煎药熬药喂药。折腾了大半日,直至晚上,李太后才悠然醒转。
俞皇后颇有身为儿媳的自觉,一直守在床榻边。
几位皇子都在。宫中有头脸的嫔妃也都守在一旁,贤妃淑妃丽妃皆在。
刚出了禁足没几日的端妃也来了,被关了大半年,端妃神色间再无往日的飞扬神采,看着老实多了。
昌平公主和驸马顾清也闻讯进了宫,七岁的小郡主顾舒瑾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皇曾祖母,你总算醒了。瑾儿一直担心的很呢!”
李太后虽然厌恶俞皇后,对昌平公主却很疼爱,平日也颇喜欢顾舒瑾这个曾外孙女。闻言颤巍巍地一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哀家无事,不必担心。”
“瑾儿,”俞皇后张口提醒:“你皇曾祖母精神不佳,你别多舌吵闹。”
挑剔俞皇后,已成了李太后本能,反射性地说了一句:“哀家好的很。”
可惜,灰败的脸色实在没半分说服力,只显出色厉内荏的可笑。
俞皇后扯了扯嘴角,露出心知肚明的嘲讽:“母后病势汹汹,何必逞强,还是好生歇着才是。”
李太后暗暗咬牙,气血翻涌。
目光扫视一圈,明知建文帝没来,李太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皇上呢?”
有俞皇后在,谁也不敢抢着答话。
俞皇后没吭声,众人也颇有默契地闭嘴不语。
“皇上呢?”李太后执拗地问道。
俞皇后这才张口答道:“蜀地送来急报,地龙作乱,有两个郡县遭了灾,死伤了不少百姓。皇上召了阁老尚书们商榷赈灾安抚之事。”
李太后眼里的光芒悄然熄灭。
往日,她一病倒,建文帝定会放下所有事,前来伺疾。
这一回,她病得这么重,建文帝却不曾露面,只让皇子公主们代为伺疾……可见母子离了心。
……
李太后遭此重击,再无心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