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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如今做的便很欠缺,他总有算计不够老成的时候,所仗着的,无非也就是昭德宫扶持而已了。
“祖宗的意思,这趟把刘铭拉下水?”
“不。不是靠通倭案。”郑扬嗤鼻,“这个案子到底是不是莫须有的罪名,现在咱们都不得而知,想靠这个弄死刘铭,要筹划的太多,一个弄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太不上算。”
东昇嘴角动了动,然则后头的话没问出口,郑扬已然吩咐了下去:“七皇子坠马,骑的那匹,是底下进贡上来的。这匹马,是谁进贡的,进贡的人,又是谁的人,东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话音落下,见东昇似懂非懂,噙着笑骂了句蠢笨:“我当年把杨明礼和蒋招外放做守备太监,刘铭上位之后,不是眼红这个,把他两个干儿子都放出去了吗?一个弄去了湖广一代,一个弄去了川陕一代,真要控制个把人,凭刘铭这两年的风头正盛,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东昇至此恍然大悟,连声说明白,可转瞬又在眸中染上一层浓浓的担忧:“就怕到时候,娘娘那里……”
“你糊涂了。这件事,要闹,就要闹大了。刘铭在宫里安排着时机,找机会对七皇子下手,外面的人,卯足了劲儿,跟他里应外合,创造这个时机。他们为什么?东昇,你说,他们为了什么?”
为了,要七皇子死?
这念头在东昇心里一闪而过,面儿上也就问出了口。
岂料郑扬非但没有骂他,反而鼓励他继续说。
于是他想,要七皇子死,那就是要绝皇家的嗣,陛下这么多年,子嗣艰难的很,到如今,膝下也只有一个七皇子,好不容易养活大了,眼看着学堂也进了,治国的道理也通了,将来大明的江山,多半要交付给他的,除非这几年间,徐贵妃能再生出个皇子来,不然就是再有人生……且不说贵妃动不动手,就是再生,那么小的孩子不顶事儿,还得重头来交,说句不好听的,万一陛下真是有个什么事儿,这大明的担子谁来担?
东昇呼吸一滞:“他们要造反!”
真是孺子可教。
郑扬眼中欣慰溢出来:“去办吧,你有个把月的时间,好好地盘算,把这些人,全给我串到一块儿去。那匹马哪里来的,就从哪里下手,打从源头开始,一点点的往京城里头绕,我要叫这些人,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东昇震了震。
这才是真正的杀意必露,也是真把他惹毛了。
这些人,想咬死他啊。
他说是,旁的话一概不多说也不多问,祖宗信他,才会把这样要紧的事情交给他,他要办好,他一定得办好!成了,今后的数年间,祖宗能安稳过一阵,要败了——这分明是身家性命一起交给他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死于非命()
第一百四十四章死于非命
这事儿说来也真是巧合的厉害。
彼时郑扬把京中送来的消息告诉卫箴时,卫箴其实有些坐不住。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想象之外,冥冥之中,叫他觉得,刘伦和福建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很要命。
那是当朝的次辅,又是王殿明一手教导出来的人,寻常谁会去怀疑他?
可就是因为没人会怀疑,卫箴才更是坐不住。
他鲜少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当下便叫了厉霄他们来,又匆匆吩咐了吴赞几句,就要让他到蒋招府上去拿人。
他说拿人,那就必不是客客气气请来,到时候阵仗铺开了,福州府的大小官员,无人不知,锦衣卫就在福州,自然,连汪家也是要一并惊动了的。
卫箴等这么多天,什么都没干,无非不想在这时候打草惊蛇,毕竟汪易昌的死,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可眼下这样……
吴赞不多问,知道他必有自己的考量,又事关京城,就更加不敢怠慢。
他提了步子要出门,可一拉开门,又撞上谢池春手底下一个力士上楼来回话。
吴赞侧了侧身,从他身边儿打算过去的,但也不知是怎么的,脚下又是一顿,站在了门口的地方,不动了。
力士进了屋里去,说是张显阳来了。
卫箴眉心一动。
他到此时才更觉古怪。
到福州的当天,蒋招就到了这里来见他们,而也是当天夜里,汪易昌出的事,隔天张显阳登门,说他知道蒋招来过。
那算算时间,他分明是刚好在他们见过了蒋招且汪易昌已然出事之后,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今天呢?
京城的消息送回来,他才吩咐了吴赞去拿蒋招来问话,这案子打算彻底铺开来查,谁都甭想跑。
而张显阳,就在这时候,又那么刚刚好的来了。
卫箴叫住吴赞:“先听听他怎么说。”
谢池春瞧见了他眼中的闪过的凝重,本来想叫他的,但这会儿说什么都没有。
得知京城消息后,卫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说了。
众人匆匆下了楼,张显阳已然等在大堂之中。
等卫箴走近了,才发觉他脸色并不大好,便微一拧眉:“张大人七天不露面,我还以为,张大人忘了些什么人、什么事。”
张显阳明显一震,竟难得的没有反驳,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从袖口掏出一张对叠好的纸,给卫箴递过去:“这是汪将军服用的最后一个方子。”
卫箴接过手,但却没看:“我不通医术,张大人有话直说。”
于是张显阳才深吸口气:“药方中有一味黄芪,查方子的也看过,前头两张方子,都没有这一味。黄芪补气升阳,确实是温补的好东西,但汪将军久居病榻,胸腹满闷的症状已经十分明显,怎么可能用黄芪?”
卫箴不懂,郑扬却是多少懂一些的。
他不精通,但能听明白。
张显阳说的那些什么补气升阳的话,他都听明白了。
是以郑扬才倒吸口气:“所以果然是在汪将军的药方里动了手脚?”
张显阳说是,可又摇头。
谢池春看的不明就里,略拉平了唇角:“大人又点头又摇头的,那到底是不是方子出了问题,才导致了汪将军的突然死亡呢?”
“方子只是其一而已。”张显阳叹口气,“我问过,按照方子上黄芪的用量,也不足以致死,至多一直好不了,而且补气过盛,更容易让汪将军胸腹满闷,整个人也只会浑浑噩噩的,难以痊愈而已。最要紧的,还是在药渣里头——”
他一面说,一面拖长了音:“汪将军昨夜里服的药,药渣留了下来,问了煎药的奴才,说是突然出事,他一时也没顾上,才留下来了没来得及处理。”
卫箴挑眉看他,没催着问,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张显阳这会儿也不拖拖拉拉了,一股脑的说与他们听:“一则昨夜的药里,黄芪的用量被明显加重,二则药里头多加了一味药方上没有的玄参。”
郑扬一震:“玄参?”
张显阳点头,卫箴却扭头看过去:“郑公知道?”
郑扬说是。
他当然知道了。
黄芪和玄参……本就是功性相克的东西,当年……当年徐娘娘,也用过这样的法子。
他眼底惊惧闪过,却掩饰的很快:“黄芪温补补气升阳,玄参却性微寒又滋阴降火,二者功性相克,根本就不能一起入药。如果汪将军是没病没灾,身强体壮,偶尔服用,倒也无妨,至多身体不适,调养些日子也就过来。可偏他缠绵病榻数月之久,身体早就拖垮了,再加上……”
他至此才明白,幕后之人的用心歹毒。
郑扬略合了合眼:“他之后用的药方,一直都在服用黄芪,前面也说了,汪将军多半有湿热之症,长期服用黄芪,只会让他病情加重,更不要说,昨夜一剂药,还加重了黄芪的药量,一碗药进了肚,哪里是治病,分明是催命的。”
那又是谁,使这样阴损的法子……
卫箴虽不通医理,但却想通了一点——
他眉头紧锁:“所以之前一直在给汪将军服用黄芪,其实只是为了加重他的病情,让他看起来一直是处于病势沉疴的状态下,这样一来,他突然病逝,汪家人就根本不会起疑心,也不会去查一查,这方子是不是出了问题,他服用的药,是不是催了他的命。”
便正是这个道理。
可又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机会,在他药里动手呢?
那只能是汪家的人,或是买通了汪家的什么人,能够接近汪易昌的药罐子,把东西加在里头。
总之不管怎么说,是得先把汪家的人查上一查了。
卫箴如此想来,目光便又落在了张显阳身上:“张大人七天不露面,查出什么了?”
张显阳却神色不郁:“汪祺一直阻挠,不让查。”
汪易昌的长子?
吴赞等人也面露惊讶,面面相觑。
临了了,还是厉霄沉声问他:“他为何阻挠不许?那是他亲爹,现在分明就是死的不明不白,叫人给暗害了,他不让查?”
第一百四十五章:家丑()
第一百四十五章家丑
“他说了,事情闹开,也终究是他们家家贼难防,汪将军已经死了,他不能让汪家再这样丢面子,颜面扫地,将来还如何在福州府立足。”张显阳深吸了口气,“本来我是不让他插手这件事,就怕他年纪轻,意气用事,但七天过去了,前头我们查方子查药渣,也不过用了短短一二日,剩下这些日子,全是在劝他。”
他没说实话。
他话音落下,谢池春就把秀眉拢起了小山峰,探究的目光望过去,简直就是在审视面前的这个人。
为什么说谎?为什么要说这么低劣的谎言?
谢池春下意识又扫过众人的脸。
果然,他们都听得出来,张显阳在扯谎。
一来他们查那些药方药渣,怎么也用不着一两天。
二来,劝汪祺?
那天是卫箴叫他去汪家闹事的,张显阳聪明,大概也能猜得出来,卫箴除了怀疑他之外,也在怀疑汪家人,尤其是汪祺,所以他必然对汪祺很不客气。
他说不让汪祺插手,怕人家年纪轻意气用事,谢池春想来应该不是。
卫箴怀疑了汪祺,张显阳说不准只是顺水推舟,就势欺辱人家呢?
他要劝汪祺什么?
汪易昌是朝廷命官,给人暗害死了,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查的清楚,就是叫人暗下毒手丢了命的,官府要彻查,那是合情合理的,汪祺凭什么不许?
他汪家不是平头百姓家,死了人,不报官,官府不管就算了,这口气,他们自己愿意吞下去,那谁也管不着。
可汪易昌不行!
消息一旦走漏,他领兵的将军死的不清不楚,官府却不作为,任凭他死不瞑目,届时汪易昌的那一干旧部,能把张显阳的巡抚衙门给掀了顶。
张显阳知道轻重,就算是真的不好为难汪祺,又为什么不尽早来通知卫箴?
这七天的时间,他都做了什么,或者说,他在汪家,做了什么呢?
在卫箴和郑扬的面前说谎,又不像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
这一切像是一团巨大的迷雾,笼罩在谢池春的头顶,她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