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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祺也不知怎么的,脸色变了变,好半天回过神来:“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张显阳揉了揉眉心,旋即又去压太阳穴:“记不大清楚了,就记得有这么个事儿。现在汪将军人不在了,想起从前的好多事儿,一时想起这个,也没别的,就随口问问你。你那会儿,是怎么延误军机了?”
军中行杖责那不是小事儿,那么厚的军棍打下去,身体稍不好点儿的,五棍子能要了人命。
汪易昌对汪祺虽说一向严苛,但也没有这样子不把儿子当儿子的,一出手,奔着要了亲儿性命去?
不过当初张显阳没放在心上,行军打仗的事情他一向不掺和,又是汪家自己家里的人,汪易昌要打要杀,他才懒得管,即便是父子离德,他也只乐得见,根本就不会操这份儿闲心。
可目下却不同。
目下汪祺成了卫箴的怀疑对象,说是在的,他也怀疑汪祺。
人身上有了嫌疑,在拐过头来去想从前的事,很多事,就不是那么轻易能一笔带过不提的了。
当初汪祺究竟干了什么,卫箴怀疑他,和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个原因,又到底能不能对的上,这一切,显得扑朔迷离,在汪祺身上又是否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也许汪易昌知道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你不要插手()
第一百三十一章你不要插手
汪祺脸上挂不住,面色也委实不好看。
张显阳一面说他只是随口问问,一面却又问他,当初是如何延误了军机。
延误军机这种事儿,别说打了他五棍,就是军法处置杀了他,都没人说得出什么。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再没有人提,看的是他爹的面儿,也是给他留足了面子。
张显阳倒好。
他哪里是随口一问?他分明存了心要探究当日事情真相。
汪祺有些不耐烦,他还隐隐能听得见嘈杂声,哪里有心思跟张显阳闲扯这些鬼话。
他抿紧了唇角:“大人如果对这事儿感兴趣,过些日子我与大人细说,眼下大人要再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往前面去了,自有奴才们引大人您到灵堂去。”
“汪祺,汪将军的药方、药渣,我要封存查验。”张显阳就站在桌边的,此时不轻不重的点了两下,那种轻叩的声音,打在黄花梨的方桌上,越发显得沉重起来。
汪祺刚迈开的步子顿时收回来:“封存查验?大人,您这是拿我们府上当犯了事儿的人家,要依着巡抚衙门办案的一套章程来办了?”
果然是先礼后兵吗?
无非是看着他爹死了,汪家也没人能同他分庭抗礼争一争,就这么明着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张显阳要真是怀疑什么,真是为了他爹的死着想,怕他爹死的不明不白,那也只能是同他商量了,再回了家中叔父们,一同查验查验当初开的药方子,还有所剩无几留下的那些药渣,甚至于张显阳先前所说,吃的、用的,凡是近了身的,都该查。
可是眼下张显阳一开口,要封存。
汪祺彻底黑了脸:“大人封存了药方药渣,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派人把汪府团团围住,家中一概人等不许出入,身领官职者等巡抚大令传召,一介白衣者由得巡抚衙门随时提审?”
张显阳从来就没打算这么干。
他还要脸,也要名声,再者说,汪易昌已死,他还针对什么汪家人?欺负几个后生晚辈,是很光彩,很值得说嘴的事儿?
他可不想叫同僚甚至是百姓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说什么人走茶凉,汪将军没死那会儿他还客客气气,不敢招惹汪家人,现而今汪将军尸骨未寒,他做巡抚的,就挟私报复,这样子给汪家难堪,欺负到人家头上去。
这话也忒难听,他犯不上,根本就没必要。
然而汪祺眼下的这个反应,却让张显阳感到意外。
汪祺反应太过激烈了,要封存药方药渣也未必就是要针对汪家,他既开了口,少不得要正经查上一查,汪祺又不是没脑子,他但凡过了脑子想一想,这就是敲山震虎。
汪易昌要真的是给人害死的,那人藏在暗处,他们一点儿线索和头绪都没有,拿什么查?
且不说药方药渣能不能查出问题来,即便查出来了,想要顺藤摸瓜,是这么轻易的事儿?
敢对一省的都指挥使暗施毒手,人家就必然是精心策划过,大概其能保证的了自己全身而退不受牵累,或者是根本没想过,他们这些人,还会对汪易昌的死因起疑心。
如今要想叫狐狸露出尾巴,他们就得把动静闹得大。
这一大片的草里头,藏个狐狸尾可太容易了,全给它打翻了,那才是无所遁形。
“汪祺,你在害怕什么呢?”张显阳把手往身后一背,好整以暇的睇他一眼,“本府要封存药方药渣,为的是打草惊蛇叫蛇自己先动起来,你想的却是本府要针对汪家。汪祺,汪将军的死,你是根本就没觉得有蹊跷,还是生怕本府查出来确有蹊跷?”
这话说的就太不客气了。
汪祺饶是记着他什么身份,此时也不免厉声呵斥:“大人这是什么话!那是我亲爹,到了大人口中——”
他话音猛地收住,难以置信的往回去:“我疑心大人一场,大人便回了我一个疑心?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他话到后来是咬牙切齿。
这是该有的反应,张显阳却总觉得哪里古怪。
汪祺从头到尾,就站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
在他得知自己怀疑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时,一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又常年在军中行走的男人,只是冷了脸色,寒着嗓音,厉声的呵斥。
他的血性呢?他的勇武呢?
他但凡动一动,做个想动手的架势……这才是合情合理的吧?
张显阳嗤了声:“你说到了天边,药方和药渣,本府也是要封存的。我福建一省的都指挥使,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大人倒笃定了不明不白四个字。”汪祺拢眉心,脸色森然,“进门的时候,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进门的时候,汪祺你也不是这样的言行举止——”张显阳一面说着,一面迈开了腿往门口走,临从汪祺身边儿过,上手拍了拍他肩,“年轻人,你倒是很沉得住气,本府话里话外分明把你也怀疑了,那是你亲爹,本府说你害死了他,你就只是这样?”
汪祺浑身一怔,立时打开他的手,咬紧了后槽牙,恶狠狠地瞪他。
张显阳反倒想笑,只是忍住了:“行了,引本府前去吊唁吧,其后一切适宜——汪祺,请了你二叔出面,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混账!简直就是混账!
他是长房嫡长,不叫他插手,只能是因为怀疑他涉案!
汪祺不是做文官的人,也不是当文官儿的料,但官场上这些规矩,他都清楚!
他盯着张显阳潇洒离去的背影,眼底渐次涌起杀意来。
张显阳今天分明来者不善,打从他进了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此时与他所说这些话。
他一步步的算计,一步步的挖坑,莫名其妙提起年前延误军机的事情,不过是为了之后种种做铺垫。
而且汪祺笃定,张显阳,一定还会把当初延误军机这件事情翻出来反复的提。
行军打仗,他敢贻误军机,如今父亲不在了,还不是任凭张显阳想给他扣什么罪名,便给他扣什么罪名吗?
汪祺后背一凉,剑眉紧锁,忙提步出了门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汪夫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汪夫人
说起来张显阳办事儿也是雷厉风行。
他那头同汪祺说过了话,到灵堂去吊唁过,出了门来,立时又换了一张脸,再没那么严肃又正经。
汪祺的二叔在内里陪客支应,是叫他单拉出来的,大概其的说了一番话,悄没声的就把药方药渣子给封存了起来,也不惊动一应来吊唁的亲朋与同僚,可是汪家上下,却很快就传开了。
卫箴之所以得了信,是因为厉霄他们安排在汪府外头守着的那些人,很快就发现了汪家人的异样,还有那三两结伴踏进汪家门里的府衙衙役。。。
实际上去吊唁的人,也不是没察觉,可他们就三三两两的去,谁也没成想,这是张显阳要对汪家发难的前兆,只是觉得古怪,汪易昌生前也未见得与巡抚衙门关系走的多近,如今人死了,竟连府衙的衙役们都来吊唁一番。
不过死者为大,灵堂前的规矩就更大,众人心里诧异归诧异,面儿上谁也没有说什么,更何况汪易昌吊唁完了根本就不走,大有守在汪家的意思,当着这位巡抚大人的面前,他们还能多说什么呢?
彼时郑扬他们早就回了酒楼去,起先知道了汪易昌的死讯时,无不震惊。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况且郑扬心下不悦。
蒋招究竟是在做什么?不是说自打来了福建省,就一向跟汪易昌关系处的不错吗?如今人死了,他却还不知道?又或者说,他压根没想来送信儿呢?
可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卫箴同他们说的时候,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把早上打发张显阳的那番话,还有同谢池春合计过的那些疑虑,一应全都说与了他们听。
大家都是经历过的人,自然知道他的怀疑绝不是没有根据的。
是以后来底下人来回汪府的事儿,郑扬一听就先笑了。
厉霄手底下的人眼皮活,也机灵,他一笑,他们就不吱声了。
卫箴点了点桌子,也知道郑扬在笑什么,沉默了须臾:“张显阳大概是对我也心生不满了。”
“这位巡抚大人气性着实大,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姑且算他有文人气节,可连你也——”郑扬嗤了声,“倒有些刻意为之了。总不见得,他在朝为官这么些年,连国公府和长公主府的面儿都不放在眼里头了。”
说这些都没用,张显阳干都干了,合计他到底是有骨气还是刻意的,有什么意义?
谢池春搓了搓手指:“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惊动了所有人吗?眼下吊唁的宾客,一时想不到,或是稍愚笨些的,也不会想着,张大人这种时候去为难汪家。但都是久居官场的人,即便有一两个想不通的傻子,也总不见得,这福州一众官员,个个是糊涂蛋吧?”
当然不是了。
卫箴深吸口气:“就是不知道,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干了。”
……
而那头张显阳是真的一头扎在汪家不打算走,汪英杰为着他调派了衙门里的衙役来,满心的不待见他,但目下又不敢同他撕破脸,再不情愿,还是得陪着他。
汪祺果然是被他摘出去,不叫插手这个事儿的。
实际上汪夫人早醒了,而且汪英杰最开始听张显阳说完,就立马吩咐了人去告诉他大嫂。
这个家里,如今本就该是汪祺当家的,孩子又不是没出息,长房的嫡长子,凭什么不能当这个家?
可是张显阳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横竖不叫汪祺插这个手,要封存了东西,调查他大哥的死因,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他们汪家并不是从此要搬出福州府了的,往后还要出门行走,还要见客会友,真弄得人尽皆知,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