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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春-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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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他如此迁延惫懒,怠慢了上差,真要是惹得他们这些人起了性儿,张显阳又能捞着什么好处?

    所以卫箴想来,张显阳此举一定是另有缘由。

    他在等,等着蒋招先来见他们,而蒋招说的那番话,若然属实,张显阳会不知道?

    就算不是字字句句都清楚,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又点了点面前桌案:“我猜,明日一早,这位巡抚大人就会登门来见我。”

    吴赞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轻易的接话。

    于是卫箴扬声又问:“不信?”

    吴赞摇头:“倒也不是不信,就是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等蒋招先见过我们,才露面,所以我反倒觉得,他压根儿就不会露面,就等着我们找上门,他就能顺势装傻充愣,只说不知道我们已到福州,大家都是同朝为官的,今次到福州,又不是为了查办他,难道还真能闹的他脸上无光不成?”

    卫箴便又去看厉霄和谢池春:“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谢池春先点了一回头,又摇了一回头:“吴哥前头说的,他压根不会露面,我是认同的,不过我是觉得,张大人不会再露面,就是因为蒋招来见过了我们。如果蒋招不来,明日他或许姗姗来迟,再赔个不是,大不了说府衙诸事繁忙,一时走不开,他既推说衙门有事,老大和郑公也就拿他没办法。可蒋招来了,他八成猜得到蒋招来意,再加上蒋招一心向着汪指挥使,说出来的话,就只会对他更不利,故而他便绝不会再轻易露面了。”

    她这头话音落下,厉霄便又在旁边儿附和了一嗓子:“反正也不是来查办他的,他露不露面,我们其实拿捏不了人家,只能说他规矩不大周全,但也没说他一个堂堂的巡抚,就非得先来见过老大和郑公,才算合规矩礼数。如果老大拿蒋招的话质问到他脸上,他也大可以说,蒋招和汪指挥使本就一条心,通倭的案子,到底多少人牵涉其中,他都不知道,咱们就一定清楚了吗?”

    到时候张显阳大可以倒打一耙,说蒋招没准儿也掺和到了通倭案中,如此一来,蒋招的话反倒不足为信。

    他们各执一词,就连郑扬,都为着通倭这两个字,不好明着帮蒋招说话。

    奉旨钦差的人,最要紧的,就是得秉持公正二字。

    要说郑扬独自一人到福州查案,那他随心所欲,谁也奈何不了他,横竖他刚得势那几年,冤假错案本来就没少办,人命沾过,逼着人家辞官离朝而去的,就更多了。

    可偏偏这趟卫箴同行,郑扬还得听卫箴的,想要偏私,就没那么容易。

    其实在厉霄他们看来,张显阳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打死都不露面,也未可知,反正这种时候,越是沉得住气的,就越是能成事儿,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张显阳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是一天走下来,总觉得福建的这位巡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是了,蒋招说的那些话,或许有夸大其词的部分,但总归来讲,也不算很冤枉了张显阳。

    只是卫箴显然与他三人所想皆是不同的。

    他就坐在那里,始终噙着笑,笑却又不达眼底,目光在他三个身上来回的扫视过一回:“那咱们也打个赌,赌二两银子。”

    他这头话音方落下,谢池春听见楼梯上一阵响动,果然郑扬的声音紧跟着就传了下来:“算上本公一个,明日张显阳要不来,本公一人予你们二十两。”

    原本说打赌,是当找个乐子的,二两银子卫箴也看不上,就是说着玩儿而已。

    这会儿郑扬一开口就是二十两,语气又冲,分明是带着火气下来的。

    厉霄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话,谢池春就站在他左手边儿,动作很快又很轻的在他腰窝上戳了一把,示意他闭上嘴别多事儿。

    卫箴头也没回,嗤了声:“我手底下的人清苦,比不上郑公,二十两的彩头,他们跟郑公赌不起。”

    “本公说的是,输了,本公给他们一人二十两,又不要他们的二十两银子。”郑扬说话的工夫,已经步至卫箴旁边儿。

    他随手拉了张圆凳坐下去,正好跟卫箴做了个脸儿对脸儿,也看不见身后厉霄他们的神情了。

    郑扬一挑眉:“你觉得会输?本公觉得一定输不了。”

    看样子,他们两个,倒是难得的想法一致了。

    卫箴嘴角的笑意敛下去,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心下想来,蒋招一定是跟他说了别的了,且同张显阳有关,郑扬身上的这股火气,显然不是冲着这屋中任何一个人,那就只能是——张显阳。

第一百一十五章:小肚鸡肠() 
第一百一十五章小肚鸡肠

    卫箴此话出了口,郑扬才在张显阳的脸上看到了些类似于意外的表情。

    可他又觉得这不对。

    监视钦差,这也不是闹着玩儿的罪名。

    卫箴要是不依不饶,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又一味的不听不信,这案子到最后,张显阳自己也得招惹上一身骚。

    张显阳是知道他们身上揣着圣旨的,眼下就是先治了他的罪,也全看卫箴的心情而已。

    他意外是正常的,可意外之余,总该有些慌张无措吧?

    巡抚又怎么样?

    昔年他权倾朝野时,勋贵之家,也有败在他手上的,哪怕是如今比之从前稍有不足,但整治一个巡抚,也是不在话下的。

    再加上张显阳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事,他自己总不会心里没数。

    他缘何不怕?又凭何不怕呢?

    张显阳只吞了一回口水,开口的语气却还是淡淡的,连紧张都没叫人听出来:“卫大人说监视,就是严重了。上差入福州,于情于礼,本府都该安排人手保护诸位的安全,况且倭寇猖獗,之前也不是没有倭寇乔装混进城中的事情发生过,”他一面说,略顿了顿,又摇头,“本府知道诸位都是身手不俗的好手,可这里毕竟是福州,倘或一时真出了什么意外,陛下怪罪下来,本府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巡抚大人出于好心,就能把监视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吗?”厉霄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的打量张显阳,“领教了。”

    张显阳其实有些不大高兴。

    卫箴和郑扬两个人,打从见着他,就一个摆脸色,一个咄咄逼人的,他官品官阶高于他二人,但是没办法,锦衣卫的镇抚使和西厂的提督太监,又是奉旨钦差的上差,他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

    厉霄算什么呢?哪怕是看着当年厉老尚书的面子,厉霄也仍旧只算是个后生晚辈。

    还有谢池春先前的毫不客气——

    张显阳一时气结,有些上了头:“这位也是锦衣卫的总旗吗?”

    他装作不识,厉霄却嗤了一嗓子,一点儿也不生气:“我算一算,张大人当年下场时,我祖父好像正好是那一场的主考官,这样算起来,我祖父也算是张大人的坐师吧?张大人如今高升了,得势了,一转脸,却连厉家人都不认识了,看样子圣贤书也是读进了狗肚子去。”

    这委实是强词夺理,谢池春听来都忍不住想笑。

    厉霄这个人又一向不论招,且不说厉老尚书已然去朝多年,就算如今老大人还坐镇朝堂,那跟他厉霄又有什么关系?

    厉府家大业大,人口又多,谁说了张显阳就得把厉府上下全都认识个遍。

    坐师又不是正经的授业恩师,他这样指着张显阳的鼻子骂,实在有些过分了。

    果然张显阳脸色彻底黑下来,拍了桌子要骂人。

    卫箴却先他一步,斥了厉霄两句:“大人面前,你也张口胡说?”

    张显阳有些不大领情,呵的冷笑:“老大人清名刚正,千户却牙尖嘴利,七尺男儿往堂中一站,竟时时刻刻都想着逞口舌之争,这份气度,本府倒真是甘拜下风。”

    谢池春便下意识去看厉霄,他果然眼底酝酿了怒意,而吴赞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拉了他一回:“巡抚大人好歹算厉老大人半个学生,一开口却数落老大人门风家教,这难道便是大人的授业恩师所教的吗?”

    几个大男人,又都是见过世面的,站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学了乡野妇人的样儿,打起了嘴仗。

    郑扬面色有异,觉得新奇又古怪。

    这一路走来,他所见吴赞是个心细如尘,又十分圆滑有眼色的人,而当初武安伯府一案的时候,吴赞的长袖善舞便已可见踪迹的,这回倒好了,人家张显阳说了厉霄几句,况且又确实是厉霄惹是生非在前,厉霄自己还没急眼呢,他倒急了。

    他有心打圆场,也是实在觉得这样的场面太难看,便掩唇轻咳了声:“从前在京中就听说过,卫镇抚使手下十四千户,私交甚笃,情同手足,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行了,你来我往的,谁也没讨着谁的好处,咱们说回正事儿?”

    郑扬扬了回音调,看似是在问卫箴,实则把张显阳的后话全都给堵上了,他跟着又劝卫箴:“张大人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真出了事,担责任的还得是他,这种事情,本就是两说着,你说是监视,他说是护卫周全,各执一词,吵起来没完没了,咱们呢还有大事要处置料理,这个话,就不要再说了。”

    他给了台阶,卫箴顺势就下:“我也只是觉得,张大人未免太小心,昔年至外阜查案,还没遇见过敢打着护卫周全的名号,监视我们锦衣卫的人,况且张大人这话说的也自负了些,是觉得你巡抚衙门几个衙役,就能护我们周全了一样。”

    他一面说,一面失笑摇头:“是以问话的时候,语气不大好,也急了些,”卫箴又稍一顿,掀了眼皮去看张显阳,“张大人别往心里去。”

    张显阳算是看出来了,这伙子人根本没打算让他好过,也没打算给他什么好脸色。

    郑扬看似和稀泥,但他本来就不是干这种事儿的人,出面圆场,不还是堵了他的嘴,叫他没法子再追究厉霄和吴赞的过分吗?

    小小的千户,对着他一省巡抚这样不尊重,话里话外不干不净的,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下去。

    然则郑扬和卫箴两个一唱一和,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他还怎么提?。。

    人家说了,不计较你监视锦衣卫,那意思不就是叫他学的大度点儿,别计较后生晚辈的轻狂孟浪吗?

    张显阳在心下冷笑,却也无法:“二位说的很是,这趟到福州,自然是为了更要紧的事情,其余的都是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说得多了,反倒显得没气量。”

    谢池春心说,打从进了门到现在,最显得没气量的那一个,怕就是这位巡抚大人,他这话说的倒好笑了,听来竟像是自嘲的。

    卫箴收回目光来,不再看他:“张大人还是先说说看,密折所说,你手中握有实证,能治汪将军的通倭之罪,这实证,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谎报人数() 
第一百一十六章谎报人数

    谢池春其实有些提心吊胆的。

    通倭这样的大案,她是头一次经手,但大概其也知道这里头水深,一步走错了,都可能满盘皆输,到时候什么也查不出来,还打草惊蛇惊动了人,回了京城,谁都不好交代。

    方才他们不阴不阳的,那样子说张显阳……

    这里毕竟是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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