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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在推动。
冯兆霖那头看他久久出神,就也没急着回什么,反倒叫了他一嗓子。
厉霄回了神:“按冯大人这样说来,杨太监是真犯了事儿,大人没法子,才软禁了他?”他扬声问,又点着扶手,一字一顿的,说的极缓,“要是这样,他所犯必是大事,不然不至于叫知府大人这样动肝火。”
岂知他话音落下,冯兆霖却是一声长叹,饱含无奈。
厉霄又想挑眉来着,但是生生忍住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冯兆霖,生怕错过了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冯兆霖混若不知,等到叹息完了,才冲着厉霄摇头:“千户久在京城,又有老尚书帮衬着,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
他像打定了主意要诉苦,一句话丢完了还不算,接二连三的往外吐苦水:“知府是四品,说起来也是一方大吏,可我们要看多少人的脸色?上头巡抚什么就不说了,只说这些宫里的外派吧,我们敢得罪哪一个?杨明礼到济南府,那可以说是作威作福,多少年他就没安生过,明面儿上军政民政一概不插手,像是个安分守己的,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厉霄吃了一惊,这话是说杨明礼到济南府这些年,干预政务了?
守备太监毕竟是太监,况且不在京城,虽然算司礼监的人,可毕竟不是司礼监管着批红的那几位,真没那么手眼通天的本事。
外派了,明里暗里还是得老实点儿,不然真遇上不论招的,一本折子参上去,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厉霄把心底的诧异往下压了压,示意冯兆霖继续说。
冯兆霖一面摇头一面开口:“别的都没什么,毕竟是宫里的人,还有郑公给他撑腰,他就是逾越些,不是太过分的,我们都能忍了,而事实上,我也真的忍了这么多年。只是近几个月,他越发的过分——”
他说到这儿,好似又动了肝火,正经的上了气头:“千户知道,山东是产粮的大省,也该知道,山东的粮,有一大半都是我们济南府产的。济南府的地,不适合种桑苗,万亩良田都种了农苗,每年丰收了,除了我们省里自己留下的那部分,都是贡到了朝廷里去,再由朝廷统一调派,而每年我们要交多少的粮上去,也都是有定额定数的,除非遇上大灾年,粮食欠收,不然少了一粒粮食,户部也不会饶了我们。”
六部的事儿厉霄多少知道些,还是托了他祖父的福。
户部管着天下的银钱粮食,每年到了岁收的时候,都是户部最忙碌,也最严谨的时候。
冯兆霖这话说的不错,产粮的大省,无缘无故的少了粮食,户部是不会轻易算了的,到时候说不清楚,必得在御前请旨,好好把山东这一干官员查个清楚。
而贪了官家的粮,那可就不是摘了头顶官帽那样简单的了。
厉霄点点头:“冯知府说杨明礼过了头,他是在粮食上动了心思吗?”
“可不是!不然我好端端的,犯氮气才会跟他过不去。”冯兆霖咬牙切齿的拍桌子,“打从几个月前,他就圈地,侵占百姓的田,毁了一大批的农苗。千户,他毁了农苗,等到了该收粮的时候,粮就收不齐,我们往省里头就交不上去,巡抚大人就得找我来问话,我不能眼看着杨明礼毁我,更不可能看着济南府的老百姓吃不上粮,活不下去,可他是宫里的人,我又能拿他怎么样?”
“所以你先前去找他谈过?”
如果按照冯兆霖目下所说的,杨明礼不是头一天开始干这事儿,而他却是今日才把人软禁,那之前,冯兆霖应该不止一次找杨明礼谈过这个问题才对。
果然冯兆霖点头说是:“谈了不止一回,他一开始也还寒暄客套,说什么一时糊涂,后来却变本加厉。”
“他毁农田干什么?”厉霄有些不大明白,“要说占了地,要么是为了给自己盖宅子,可看知府大人说的,他占的可不止一座宅子的地。既不是盖宅子,那要么就是想自己种田收粮,到时候屯了粮,再以高价卖出去,只是,这又说不通。”
“我也知道说不通,所以几次三番去问他,前者不对劲儿,后者一来他不该毁田,二来有朝廷管着,他怎么着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侵占百姓田地。”冯兆霖似无奈至极,搓着手叫千户,“杨明礼什么也不说,我问的急了,他就叫我写折子去告他的状,一转脸,该怎么横行霸道,还是不收手。”
厉霄愕然,是什么叫杨明礼这样肆无忌惮?是郑扬吗?
郑扬的确是几个月前才刚回了京城,但是刚回京就自顾不暇,还能顾得上杨明礼?杨明礼不会不知道,他早年有本事挤进司礼监,尽管郑扬说他很是个偷奸耍滑的,他也一定有些能耐才对。
若不是郑扬,又是谁,叫他敢这样挑衅冯兆霖。
厉霄冷了脸色:“知府大人就没有将此事告知巡抚?”
说起这个,冯兆霖就更是为难,眼底还隐隐透出失望之色:“说是肯定说了,上头也说回管,但一直就没有个回复。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把杨明礼给软禁了,而且千户可以去查访,我说的这些,都是查有实证的,软禁了杨明礼之后,就叫人着手把他侵占的田地合计了出来,该是谁的,原样还给百姓,农苗也由府库出银子重新再买再栽,不瞒千户说,就这么一大笔开销出去,我还犯愁,怎么跟户部交代呢。”
这事儿可就得两说了。
厉霄觉得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保不齐还得落在他们北镇抚司头上去,他做不了这个主,只能叫卫箴拿主意,查有实证,那也不该是他们再去查,要是卫箴觉得得弄清楚,那也是到时候再来追查的事儿。
是以他左脚在地砖上轻一踏,腾地站起身来,对着冯兆霖抱拳拱手,难得的做了个十分虚的礼:“知府大人所说,我都知道了,至于具体是如何,还要我们大人来定夺,冯知府不必远送,告辞了。”
第八十七章:坐收渔利()
第八十七章坐收渔利
想要诉的苦还没诉完,可是听他诉苦的对象却一溜先跑了。
冯兆霖就像是说了半句话,剩下半截儿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的不得了。
他站起了身,大有追出去的意思,嘴角也动了动,根本就是个要开口挽留的架势。
奈何厉霄走得太快了,那才真正是脚下生了风,他只看见厉霄拱手抱拳的,也只听见了厉霄一句告辞,压根儿没来得及有所挽留时,人就已经闪身出了门,只留下一片背影给他。
冯兆霖眉头紧锁,深深地皱眉。
走吧,走了也好,他们济南府的事,要不是锦衣卫找上门来,他本也没打算闹到外面去。
巡抚大人为什么三番五次置之不理,这里头的门道,冯兆霖也不是头一天当官儿的愣头青,不至于不清楚。
人家背景大,根基深,出了事,有人替人家兜着,可没人替他兜着。
能自己个儿压住,这事儿过去了就当没发生过,前几个月种下去的农苗毁了,等到收粮的时候,肯定会少,但事情巡抚大人已经知道,今年岁收,他在巡抚大人跟前也有什么可说的,就是他府库里支出去的这么一大笔开销,巡抚大人都得在户部的大人面前替他兜着点儿。
厉霄这么急着走,八成是猜到了什么,自己不敢拿主意,才要回去告诉卫箴。
卫箴要插手,那也跟他没关系,他只是说了实情。
可卫箴要是不插手——厉霄这种人,又不会背地里嚼舌根,难道一转脸还出卖他?
冯兆霖站在四方桌后,袖口隐在桌案之下,藏在袖下的手,握了拳头又展开,他面上一松,长出口气,就再也无话了。
而厉霄一路慌张的回驿馆,卫箴他们是在一楼的大堂里头坐着吃茶的。
他从小院里迈过门槛进了门,一眼扫去不见郑扬,先叫了声老大,又指了指楼上,比了个三,而后眨巴着眼睛,是个询问的姿态。
卫箴摇头:“他出门去了,你不用管他。”
厉霄这才哦了声,没大没小的快步进前,拉了张凳子,在吴赞身边儿坐了下来。
谢池春看他面上并不那样淡然,鬓角还挂着一丝汗珠,觉得他路上走得快,估计是叫热气打了头,于是上手倒了杯茶,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喝口茶顺顺气。”
他也不客气,就手就端了茶盏,咕咕咚咚把一杯茶水吃进了肚,才觉得顺畅了些。。。
卫箴不动声色的扬眉,原先手上拿着把玩的空茶杯,这会儿往圆桌上一放,不轻不重的,却闷响一声,他又慢慢的推,推到了谢池春面前:“冯兆霖怎么说?”
厉霄只觉得刚下了肚的那口茶滚烫起来,烧的他心下不安,他无措的去看吴赞,却见吴赞恨铁不成钢的摇头,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着怜悯。
得,他就不该接这杯茶。
老大对池春,现在真是……这态度是不是有些太暧昧不明了?
他下意识又去看谢池春,只一眼,就匆匆收了回来。
厉霄反手摸摸下巴,只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定了心神,把他往府衙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与卫箴他们听,他转述的十分详尽,连冯兆霖的语气和神态都描述了出来,临了了又补两句:“所以我也不敢听了,再听下去,就又成了一段公案。山东巡抚陈靖泽,那不是三年前霍东致举荐的吗?他又是霍东致的学生,一脉相承的。要我说,这事儿八成跟宫里脱不了干系,跟霍东致也脱不了干系,可又牵扯宫里又牵扯内阁的,咱们怎么插手,怎么过问?眼下还有福建的案子呢,又不能在济南府多做停留。”
“即便是能够多做停留,也要先请了圣旨。”谢池春从震惊中回过神,脱口而出就接话,“皇权特许是不假,可利害关系咱们心里都太明白,阁臣不是那么好动的,不然霍阁老跟王阁老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后来还把矛头对上刘阁老,谁又拿他怎么样了吗?”
卫箴点点桌子,是把指尖儿敲在桌上的,谢池春给他倒了杯茶,他早把茶杯收回到了自己面前来,可是低头看那杯里的水,也不喝:“冯兆霖也未必就是个好的。”
谢池春的话在喉咙里卡了一把,吴赞见状接过来:“老大这话是对的,他是知府,出了这种事,他有权越级上奏,即便是弄不清杨明礼身后站的是什么人,他六百里加急封折子进京,一层层的递上去,也得先过吏部的手,而后转呈入阁,有王阁老在,这事儿不会不了了之,再者说,他入朝多年,难道真的在京中就没有几个相识相交的?他是十六年的进士,同年旧友,有什么不能仰仗的?”
元熙十六年的进士,用了十年多的时间,做了四品知府,他的同年中,卫箴便是一时间,也能够想得到,当年陛下钦点入了都察院,如今做了左佥都御史的魏无峥。
是同年,还是个御史,既有监察百官之责,又有上表弹劾之权,他冯兆霖,有什么不敢具折进京的?
他这道奏疏,谁敢淹了,谁就是给自己身上找麻烦,擎等着御史弹劾吧。
可是冯兆霖没有做,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在几次把杨明礼告到陈靖泽那里后,选择了沉默,在忍无可忍,且他和郑扬过济南府时,软禁了杨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