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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翻白眼,心说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来国公府,跟你有什么关系。
只是她到底按捺住,收回目光:“我来是大人吩咐的,先前国公府派人去了北镇抚司,想把宁玉的卖身契要回去,但是案子已结,陛下也有了发落的旨意,我们大人希望国公爷不要意气用事,害人害己,才吩咐我来一趟,同国公爷分析厉害罢了。”
郑扬哦了两嗓子:“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国公爷无意与我作难的?”
第五十八章:目的()
第五十八章:目的
谢池春走在他稍稍靠前些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横竖郑扬也看不到。
她没吱声,是以郑扬便又催问了一回。
仍旧是方才的问题,只是语调更急促了些。
谢池春想来,郑扬未必就猜不到的,然则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太监,时至今日,竟也有了这样不安的时候吗?
她心下微沉。
其实对郑扬说不上多厌恶,她同刘铭和郑扬各自接触下来,虽说郑扬在卫箴的事情上,对她诸多试探,就像是寻到了新奇的玩物,可郑扬给她的感觉,和刘铭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至于哪里不同,她也不大说的上来,或许是……
谢池春吸了吸鼻子,手臂略微抬了一回,在鼻尖上摸了一把:“下人到国公爷面前回话的时候,国公爷沉吟了须臾,后来他问我,觉得你是不是个冒进的人。”
郑扬哦了声:“郑国公觉得本公不会登门的。”
“是。”她终于回了头,一眼扫过郑扬,“案子是结了,但国公爷不知内情,也没人敢叫他知道。外人怎么说,那是外头人的事儿,说穿了,国公爷心里怕还记恨着郑公,私以为此事乃是郑公手笔,而今次陛下将所有罪责推到已经死了的徐奉身上去,无非是怕再查下去,对郑公不利,也就是对昭德宫不利。”
郑扬高高的挑眉:“本公一向都没有看错小旗,也没有赞错小旗。”
“那郑公还追问下官?”谢池春这才觉得像是上了当。
事实上,在郑扬面前,她好像总是在上当。
他三言两语的,她就忘了防备似的。
她明明刚才就想到了,其实郑扬什么都知道……
谢池春长叹口气,显得无比懊悔,脚下就快了三分,想同郑扬拉开距离。
然而郑扬又怎会轻易如她所愿,紧着步子就跟了上去:“所以郑国公在得了通传时,就觉得我是奉了娘娘的命,才会到国公府走这一趟的。那么小旗呢?”
别的谢池春倒都不想理会,唯独是他最后这一问,叫她一怔:“同下官有何关系?”
“郑国公既然问小旗,本公是不是个冒进之人,那小旗心中,又是如何想的呢?”
谢池春心头涌起一股怪异感,目光落在郑扬身上,觉得他说不出的诡异。
她怎么想,要紧吗?
要紧的难道不是郑阶看出了他的为难,经此一事后,不会再咬住了他不放吗?
她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眼看着大门不远,谢池春只一味的冲着郑扬摇了摇头,就要告辞。
郑扬跟着她,嘴角一直都噙着笑,一直等二人一前一后的迈出了国公府的大门,下了台阶后,他才长臂一伸,拽住了谢池春。
他力气不算小,谢池春猛然叫外力拉扯,自然走不得。
她拧眉,显然不悦:“郑公这是何意?”
“小旗不愿说,不妨本公替你说?”郑扬音调转着往上扬,带着打趣的意味,“郑国公有此一问,证明他心中怀疑本公如今处境尴尬,可是世子妃故去,这笔债,他还是想算在本公头上。人心嘛,都是矛盾又复杂的。而小旗你呢?小旗身在北镇抚司多年,确实难得耿直的一个人,你既知此案内情,必不会让本公蒙这个不白的冤屈,在郑国公面前,大概是替本公说了好话的,只是本公又问到你脸上,你觉得说出来徒增是非,对不对?”。。
不得不说,揣测人心,再没人比郑扬做得更好。
也许就像是卫箴从前说过的,他们这些从小在宫里头长大的,能活下来,甚至能够出人头地,总有过人之处,而这个过人的地方,便在于揣摩人心,算计人心了。
不光是郑扬,怀章、刘铭,甚至于是周吉那样的人……
她做过的事儿,郑扬没拆穿,大家心照不宣,她不承认,搪塞过去就过去了。
反正她没打算凭这个在郑扬面前博个好感,也委实没有这个必要。
但是郑扬现在直白的揭穿了,她还藏着掖着,反倒像是她有别的心思一样。
于是谢池春咧嘴笑了,看起来倒是个真心实意的笑:“郑公很聪明,也很会猜测人心。不过下官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
她说着往外抽了把胳膊,反手指了指自己,目不转睛的看着郑扬:“郑公与下官不过几面之缘,又是如何说出,下官是个难得耿直的人这样的话呢?难道郑公这一辈子,就没有看走了眼的时候吗?”
郑扬的笑声是爽朗的,他笑了好一阵子,直笑的谢池春心里发虚。
她说错了什么话?还是问了什么傻子一样的问题?郑扬目下这算什么……
“小旗是女儿家,当年救了陛下和娘娘,就算你不敢贪天之功,可陛下与娘娘感念小旗这份儿功劳——”他把音拖了又拖,从头到脚的打量谢池春,“本公若是小旗,便张口讨得万两黄金,百亩良田,若是再有心眼儿些,皇商的差事上分一杯羹,一辈子吃喝也就不愁了。本公听说过,小旗无父无母,是个孤苦的人,小旗也不要嫌本公说话不好听——”
他还是拖长音,但是后话不说了。
谢池春听他提起无父无母,大概也猜到他想说什么,可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倒十分坦然的自己接过了这话:“无父无母无所依,想找个好人家实在不容易,我又进了锦衣卫,以后就更难找个好夫家,郑公是想说这个吧?”
她自己说的云淡风轻的,倒叫郑扬大感意外。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啊……
他眼中的深思就又多了三分:“小旗若有万贯家财,也就不愁这个了。所以本公说,小旗你啊,是个难得耿直的人。现在回头想一想,小旗当年求着进了锦衣卫,总该有所图才对。话说到这份儿上,本公不遮遮掩掩,小旗也不用再顾左右而言他?”
他扬声问一句,可没等到谢池春回话呢,就已经又说下去:“小旗当年进锦衣卫,就是为了卫箴吧。”
第五十九章:心下计较()
第五十九章:心下计较
谢池春有一瞬间是慌了神的,可她很快平静下来。
凭什么郑扬可以三番五次的叫她乱了心神,又是凭什么诸多试探的想要拿捏她?
不过是郑扬这人眼睛毒,只怕早看出来她对卫箴有些别的心思。
北镇抚司中,似厉霄、乔严他们这几个,虽说不能按五大三粗的来论,但谈及女儿家的小心思,情爱一事,他们几个,可就差的远了去。
近来卫箴对她态度大改,他们几个心里存了疑,可不也没太当回事儿吗?
郑扬显然与他们都不同。
谢池春有些不服气,还带着些许不甘心。
等那股子慌乱过去了,定下心来,觉得她不能叫郑扬这么牵着鼻子走。
今日露了马脚,来日郑扬一定拿着这个不放。
她和卫箴之间……
低下头去的谢池春,眼神黯淡了些,可她再抬起头看郑扬的时候,已经一切如常:“郑公几次三番试探下官,又是什么用心呢?下官入锦衣卫,是陛下旨意钦点的,是为大人又如何?不是为大人又如何?”
她一面说,一面扬了嘴角,弧度正正好,不卑不亢。
谢池春的双手背在身后,打定了主意是要同郑扬周旋了:“郑公近来这样闲暇有空吗?倒操心起这些事情。若有这个时间——”她尾音拖了又拖,“不如多走几趟昭德宫,好好在贵妃娘娘面前表表你的忠心。”
郑扬眉心一跳。
他当初觉得,谢池春有胆识,果然又没有觉得错。
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的,谢池春算不上第一个,但这种出身,这样的官阶上的,她就是头一份了。
娘娘有意疏远他,甚至想舍弃他,他心里有数,卫箴和谢池春估计也清清楚楚,如今好了,连郑阶可能都猜出了三分,所以今天不为难他,之后也不会来为难他。
郑阶看出来了,但他没说穿,只是懒得理他。
谢池春也看出来了,然而她……
郑扬嗤了一嗓子,说不好是什么意思:“小旗的胆子,一向都这么大的吗?本公什么也不图,什么也不为,至于要不要多去昭德宫表忠心嘛——”
他学着谢池春的样子拖音调,人又往前近了三两步,显然是逼近谢池春而去的。
人就站在他面前,小姑娘家端着底气足的很,也不退让,简直是同他僵持的姿态。
他略弯腰下去:“小旗这么关切本公?”
谢池春便立时蹙眉,旋即舒展开。
这个人真是……真让人无言以对。
跟他说再多,不过是浪费自己的口舌,这事儿有什么好跟他掰扯的,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横竖她又不松口,他还能怎么样?
不过郑扬就这么站在这里,她倒是想起来卫箴之前担心的那些话。
郑扬和刘铭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她是不关心的,卫箴显然也不。
可是他二人同属徐贵妃麾下,徐贵妃在将要舍弃郑扬这颗棋子的同时,却势必会拉上皇后,就如同今次武安伯府之事是一样的道理。
郑扬的地位不是一日促成,要狠下心舍掉这心腹,徐贵妃自损八百,若然不能伤敌一千,那就不是徐贵妃了。
“郑公,坦白来讲,今次的事情,我都觉得寒心。”她不再称下官,透着些许亲切,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她真心的为他感到不值似的。
郑扬啧的叹着气就退开了:“怎么?在卫箴那里听了些什么话,想来煽动本公?小丫头,你还嫩着点儿呢。”
煽动其实谈不上,但离间嘛,确实是存了这份心。
郑扬不再死心塌地的为徐贵妃做事,徐贵妃想利用他,盘算大抵会落空。
于是谢池春干巴巴的笑,又吞下两口口水:“什么叫煽动呢?我又怎么煽动郑公你呢?我与郑公面没见几次,可郑公像把我看穿了,我在郑公面前,还要卖弄什么?”
“你这话说的像真的,但都没用。”郑扬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扬着,手臂挥动,冲她摆了摆,“是娘娘提拔本公到今天这地步,娘娘可以不仁,本公却不能够不义。小旗啊,你是什么意思,你清楚,本公也知道。人家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保这种事肯定是要盘算起来,但你要是想……”
难听的话他也没打算说,谢池春未必是有那份儿坏心思,她到底也不是徐皇后的人,跟武安伯府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跟她说的太难听,没这个必要。
郑扬是难得的明眼人,谢池春对卫箴不一般,卫箴对这个下属能不寻常,这些他可都看在眼里头。
他刚回京,跟徐天章之间的账还没清算完,昭德宫对他又是这样的态度,真吓唬着谢池春,卫箴是铁定要找他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