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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场景里。你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第一个场景?
岂不就是他们当初初见的时候?
他微挑了挑眉,等着她进一步的解释。
果然,她讲解道:“虽然那个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就真的好像看到一个陌生人那样,高冷又疏离,像是根本没见过我一样。但是,”说到这里,她唇角笑意加深,像是回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似的,“但是,那个时候,你的手,出卖了你。”
他的手。
姬华闻言立即回想起当时第一个场景里的状况。
当时他依着和记忆里相同的对话,问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东灵圣地里,她不回答他,他才到了她的面前,接着是她反问他相同的话。
那个时候,面对着记忆和现实几乎是要重叠着的她,他的确是极力的将自己眼睛里的神色给压制住了,只是双手却是下意识的想要牵住她或是拥抱她,所以才有些轻微的颤抖。
尽管双手的颤抖被袍袖给掩去了,但这时说起来,他却也是明白,那颤抖是早就被她给发现了的。
莫非就是那颤抖,出卖了他,让她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是真正的他,而非幻像了?
这真是狼一般的敏锐感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进来。”
她又继续说了,继续讲解着自己对这个幻境所做的一系列的安排:“所以,我一直没有动手,就是想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无缘无故的,你自己进来找死干嘛?真是闲着无聊给你自己找虐啊。”
姬华听着,不动声色的抽了抽眼角。
居然还一直都没动手,为的就是要看出自己主动进入幻境的目的。
他该说什么好,该说她的心肠当真是极冷极硬的,连对他动手都能当做是吃饭睡觉一样正常?
他默默的为自己点了一根蜡。
“后面很多个场景里,你都在暗示着要我杀你。我就很纳闷,杀了你干嘛,对你有什么好处,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而且没有提前的和人战斗热过身,我不敢保证自己的出手是否真的精准。”
所以,才会一直的拖延,直至到了有兽人的那个角斗场的场景。
也就是在那角斗场里,以妖邪七剑热身了后,身体骨骼全部的扩展开来,她终于是有着足够的把握,来对他动手。
“我说了,要你信我。”
她声音又变得轻了,像是羽毛慢悠悠飘在空中一样:“只有你信我了,我也信我自己,你将你的身体交给我,我出手才不会出错,你也就不会真的死掉。”
杀过太多的人,褚妖儿对人体的了解已然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因而在真正的姬华出现在了幻境中的时候,她立即就将原本打算好的不会有着任何的拖延时间,直接就地抹杀了姬华幻像的计划,给立即的改变了。
既然幻境里的姬华是真的,这也就是说,她无法再做到像是抹杀一只蝼蚁那般抹杀幻像的简单轻松,她需要动用全部的心神,来计划安排自己何时出手,怎样出手,才能让得姬华被自己刺中了心脏后,虽身死,却又并非是真正的身死。
她需要完美的利用人体心脏受到致命伤害之时,会产生的可能性少之又少的暂时性的休克麻痹,也就是所谓假死状态的那点漏洞,来破解这个“爱”之幻境。
否则,一旦出手有着丝毫的不准,姬华可能就真的会死在她的剑下。
可她绝对是不允许自己出这点差错的。
所以就一直的在拖延时间,等到心神和身体俱是到达了紧绷到快要崩溃的临界线,也就是最佳的出剑状态的时候,才终于是选择了在她眼中所看来的角斗场这么个最佳场景,然后按照那经过了不知多少次精密计算的角度和力度,对姬华出剑。
出剑,而非是出掌,出拳。
因为她需要以剑尖的锋利和薄度,来强行的控制自己在细微之处的动作。
且这出剑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她绝对要慎重再慎重。
故而当时姬华所感受到的她出剑轻且快,轻是因为她的力道绝对不能重,重上分毫就会真的伤及他的心脏;快则是因为她出剑绝对不能拖泥带水,动作越慢就会越给他的心脏造成严重的伤害。
所幸一切都在她极为严密的计划之中进行,姬华被她一剑刺死,“爱”之幻境破解了后,他却死而复生又活了过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堪称是完美到天衣无缝。
也幸而姬华是真的信任她,将自己的身体完全的交付给她。
倘若当时的他有所防御,怕她也是无法能将那一剑给做到完美,更别提能这样以一个瞒天过海的方式,破解了这史上最难的“爱”之幻境。
听着褚妖儿将幻境之中的计划给全部的说了出来,姬华半晌无言。
他真的没有想到,仅仅只是最普通的一剑而已,她竟然能够构划出了那样疯狂的计划。
既能破解了幻境,又能保全了他的命?
这样的她,他真的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看着沉默着的他,褚妖儿抿唇笑了笑,继而又俯下身去,侧脸贴在他的心脏处,听着那代表着生机和活力的强劲之极的心跳声。
就在刚刚,这代表着生命的心跳声,可是停了好一阵子的。
“你说你怎么这么傻。想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自己来问我不就好了,何必要进幻境里呢?幻境里可都是虚假的,当不得真。”
她轻声的道,语气中隐有埋怨之意:“若不是我的剑法太好,我刚才真有可能会杀了你。”
“你说你要是真的被我给杀了,我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
听见这话,他只觉心中一动,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微微的垂眸,看少女那全心全意地依附着自己的模样,那从未听过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虽不是甜言蜜语,可却比甜言蜜语还要来得让他心中柔软。
他竟是真的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她心中所占据着的地位,也是极为深刻的。
不是他妄自菲薄,也不是他没有自信。
因她一直以来都只是安心的享受着他予以她的种种爱护关怀,她自己却是从来都没有过多的表达过什么,看似只一味的接受,并没有他想要的付出。
可现在,他却是明白了,她不是不付出,而是她的付出没有他那般的显而易见。
就好比刚才在“爱”之幻境里,若非她将她那一系列的计划都说给他听,恐怕他也不会知道,只是那么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剑而已,她竟然能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工作。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她对他的感情,许是不比他对她的来得深。
明白了这一点,看着那在真正破出了“爱”之幻境后,才隐隐表现出了有着些许后怕的少女,那面色依旧是呈着受伤过重、消耗太大的苍白之色,那唇边的血渍也还残留着,他看着看着,莫名觉得这样狼狈的她,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美。
他觉得他这辈子真的是怎样都不能离开她。
没了她,他活不下去的。
“我只是想亲自的感受一下。”
他缓声的说道,将自己为何坚持着要进入幻境的缘由给说了出来:“幻境虽然是幻境,可它也是依照着真实的经历模拟出来的。你对幻境不熟悉,可我却是熟悉的,我想让你破阵,就能依据我对幻境的熟悉程度,选择认为最适合你杀我的地方,暗示你对我动手。”
好比说之前在幻境里的时候,他曾在好几个两人在某件事上产生了分歧的场景里无数次的暗示她,快点对他下手。
其实那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理。
一方面急切的渴求着她能够很快的破出“爱”之幻境,一方面又卑微的希望着她永远也不要破出这个幻境。
两种情绪交杂,他在幻境里无比的煎熬。
所幸她最终的确是出手了;而他也没有死。
经了这次的幻境,他能知道了她对自己的感情,也能知道了有了她所认为的第一世的经历,她比起以前真的是要心思缜密了太多,各种各样的事情她都已经能够把握得游刃有余,不再有着任何的稚嫩和青涩。
这正是他最为欣慰的。
因为只有她强大再强大,日后到了参商海后,她才能在那里站稳脚跟,去面对她曾经没来得及面对的……
收敛了思绪,看着伏在自己胸怀间的少女,姬华微微的笑了笑,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宠溺。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感有些凉,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果然,视线向下一转,她随意的垂在了地面上的手,也就是握着妖邪剑的那只右手,早已被血给染得通红,是之前在幻境里强行的施展出妖邪两剑的剑法,导致身体承受不住那般的负荷,半条手臂几乎要废掉。
“妖儿,你的伤很重。”
他立时就要坐起来,她却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按住他,不让他起来:“我没事,你让我靠着休息一会儿就好。”说着,她闭上眼,神色间尽是疲倦,声音也是小了下去,“我有点累。”
于是他就没再动,依然的躺在了地上,注视着她沉沉的睡去。
不是有点累,而是很累吧。
那样严密到如同最为精密的器械般的计算,那样心神紧绷着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出手,那样比起施展出邪之剑妖之剑两剑合并还要来得更为让人惊叹的必杀一剑。
她在看似时间过得飞速,实则那么多个场景的变幻也只是过去了短短一刻钟的幻境里,进行着那样高强度的计划,不论是身体还是头脑,的确都是已经累到了极致。
这样的她,真的是让他感到了心疼。
见褚妖儿已然是睡得沉了,姬华伸手扣住她的身体,以防止她被惊醒;同时自己也是缓缓的坐起身来,将她给揽进自己的怀里,好让她睡得更加的安稳。
看那右手还是在不停的流着血,他的手抚过去,紫光悄无声息的一闪,那血就止住了,他手又是凭空的一抓,一个乘装着灵丹的小玉瓶就出现在了掌中,他将里面的灵丹给碾碎,仔细的敷在了她右手的伤口之上。
似乎是被药粉给刺激到了,正沉睡着的她突然皱了皱眉。
他动作立即放得更轻了,不敢将她吵醒。
等将她的右手给包扎完毕,他额头上竟都是出了汗。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若非她太信任他,她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睡这么沉的。
很快,不过大半刻钟,褚妖儿就已经醒了。
少女神色依旧是有些疲惫,但比刚才的已经是好了很多。她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似乎还没有彻底的清醒,伸手覆在他的胸口处,感受着那心脏的确是在平稳跳动着的,她才放下心来,伸手抱住他的腰。
“你还活着。”她说道。
姬华点头:“嗯,还活着。”
“你没死。”
“没有。”
“这就好。”
“嗯。”
在他怀中赖了一会儿后,褚妖儿坐起身来,随意的瞥了眼自己被包扎完毕的手,然后就朝着四周围看了看。
竟还是最开始进入七星迷幻阵之时的那个山清水秀的场景,没有着丝毫的变化,显然最后两个“恶”和“恨”的幻境还没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