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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小时候,有胡家的子弟开玩笑,说胡君元爱慕她的。
她当然不相信。
直到这一刻。
她也想起,自己失去了父母,被接到胡家的山上,说要跟胡君元定亲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很冷,半山腰下了雪,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视野。看不见尽头的山峦,那样巍峨壮阔,也让人感觉到渺小和绝望。
胡君元那时候也不过十几岁,已经长得很高了,脸上虽然没褪稚气,却又带着天生的孤傲。
他冒雪过来,掌心揣着一把糖。
糖被他的手掌焐热了,有点软,也有点粘牙。
花鸢很想家,也很想她的父母,吃糖的时候,默默掉眼泪。
胡君元伸手,轻轻揩了她的眼泪。
他看着她:“不要哭。以后以后我照顾你。”
花鸢一想到他那样坏,对她那么恶毒,又想到此后却只能依靠他,更是绝望,整个人哭得颤抖。
胡君元伸手,将她抱住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微风卷起雪粒,吹入了房间里,带来一阵微凉的风。
屋子里烧了地龙,非常的暖和。
花鸢记得那一刻,她真正的安静了下来。她对那个拥抱着她的男孩子,有种莫名的信任。
再过几年,她长大了就要嫁给他。
他说,他会照顾她的。
他以前跟苗女如淮很好的,但从那之后,他特意避开了如淮。
他时常会来看花鸢。
他在外面,世故老练,所有人都觉得他太过于严肃,像个老古板,有点少年老成的暮气。
可是在花鸢面前,他也会逗她,和她说笑。
他更像个青春好奇的男孩子,精力格外的旺盛,拉住花鸢探索山上的秘密。
他下山去办事,会带礼物给她;吃到了好东西,他会留一份给她;胡家有好看的布料,他会很霸道,先把最好的挑出来,留给花鸢。
花鸢对他,从战战兢兢的接受,到两个人和平相处的安逸。
她习惯了他的好。
直到有一天,她知晓了胡家的秘密,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以及父母的死因。
她是胡家和胡君元圈养的猪,把她养得再好,也是为了屠宰的那一天。当然她是母猪,除了被屠宰,她还要为胡家生下子嗣。
她的孩子,将来没有正常活下去的资格,它要像另一个祭品那样,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永远放在胡家的祭台上。
花鸢没有疯。
从那一刻起,胡君元任何的善意,在她心中都变了味道。
她抓住机会,逃离了胡家。
她能想象到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十分痛快。
这些年,她几乎不去想胡君元,那人利用她,成为杀害她父母的帮凶。
他对花鸢所有的好,在那个目的的前提下,都毫无意义。
直到今天,他死了。
花鸢这才意识到,也许,他真的爱过她的。
她不会为胡家任何一个人心软,更加不会为胡君元有一点悲伤。
她要是心软了,就对不起她的父母。
可她抬眸时,看了眼镜子,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了。
她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那个雪夜的那把糖。
她急忙擦去了眼泪,深吸了好几口气。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犹豫,一直在挣扎着什么。
也许,她该为自己和父母做点什么了。
她与胡家的恩怨,永远不能随着她的逃离而消失。
花鸢做好了准备。
她从洗手间出来,道长他们已经商量妥当,明天由袁雪尧和陈素商一起,送他们三个人离开。“我不走。”花鸢看着他们,“南麟,你跟颜先生先走。假如我能活下去,我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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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6章 心疾()
众人都看着花鸢。
夏南麟眼底有遮掩不住的失望。
复仇这件事,在吞噬花鸢。她为了复仇,已然打算放弃自己的性命,以及夏南麟的感情。
夏南麟抓不住她,救不她,也感觉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并不高,心里很悲伤,同时又有点愤怒。
“你不要胡闹。”陈素商叹气,“花鸢,你”
“我知道,我的术法不行,对上胡家是蚍蜉撼树。”花鸢打断了陈素商,“但是,你们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胡家需要我。”
众人再次齐刷刷看向了她。
夏南麟也知道此事,虽然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猛然站了起来,难以置信:“你想胡家,去给他们家生孩子?”
胡家选中了花鸢,因为她的八字,适合给胡家生出能做祭品的孩子。
这样的女人是不好找的,要不然胡家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胡凌生的儿子一个。
花鸢离开了之后,因为她走得太远,胡家失去了她的踪迹。
胡家对于出逃的花鸢,始终不算特别重视,觉得再找一个也是可以的。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胡家没有找到合适的。
现在,胡君元死了,胡家的祭品也被陈素商毁了。
胡家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帮衬,又失去了祭品。到底选谁和花鸢结婚,什么时候结婚,他们需要重新考量。
花鸢能光明正大到胡家,能拖延一时片刻,她就有机会找到胡家的护阵法器。
她知道胡家藏贵重东西的地方,当初胡君元带着她去看过,还告诉过她如何破解机关锁。
“这是权宜之计。”花鸢不看夏南麟,也不敢看他,“大不了一死。要不是胡君元挡那一下,我已经死了。我不在乎了,只想要毁了胡家。”
夏南麟忍受不了了。
他转身就要出去。
道长怕他出事,给颜恺和袁雪尧使了个眼色。
袁雪尧和颜恺站起身,跟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道长和陈素商陪着花鸢。
道长这个时候,就开始展露他的不靠谱,就像他当初利用袁雪尧兄妹那样。
他鼓励花鸢:“你的想法很对。人生在世,不赌一把会永远留下遗憾。”
陈素商很糟心看了眼她师父:“你别撺掇她去送死。”
“谁能不死?”道长意味深长,“要看怎么死?花鸢,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夜里睡着了之后,梦到过胡家和你的父母吗?你要知道,今晚那些愧疚,仍是会缠着你,缠着你一辈子,你注定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
陈素商忍无可忍,吼她师父:“你不能这样!花鸢,他在利用你。”
道长翻了她一个白眼:“你又不是花鸢,站着说话不腰疼。”
花鸢看了眼道长,又看了眼陈素商:“陈小姐,道长说得对。”
陈素商:“”
她师父投其所好,把花鸢的心思全部说中了。
花鸢这会儿,是钻了死胡同。
她对胡君元的死,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她到底怪谁,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胡君元一死,花鸢突然觉得自己的命,也不是那么重要;自己的爱情,好像也可有可无。
唯独对胡家的恨,牢不可破。
她已经没有了理智。
“花鸢,你听我说!”陈素商急忙去板她的肩膀,“你父母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唯一的原因,是胡家丧心病狂;
胡君元的死,更与你没关系。他要不是自己招惹如淮,如淮也不会来找你报仇。他小时候拿如淮做挡箭牌,如今不过是恶有恶报。
你的命,跟所有人的命一样珍贵,你不能轻易丢在胡家。你这次去,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你偷到了护阵法器,给了我师父和袁雪尧,他们俩也没把握一定能救你。”
花鸢听着她的话,眼睛里一丝波澜也没有。
正如道长所言,陈素商站着说话不腰疼,与胡家有杀父杀母之仇的,并不是陈素商,她没资格告诉花鸢如何去思考。
“那么,夏先生呢?”陈素商有气无力,“你想过他吗?”
花鸢的脸上,抽痛了下。
她的心口,一瞬间疼得很剧烈。
她当然记得还有夏南麟。
她努力捂住了胸口,让这些情绪慢慢散去,才对陈素商道:“他总要往前走的,难过也会过去的。再过几年,也许他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陈素商也忍无可忍了。
花鸢是彻底的鬼迷心窍了。
“你也喜欢过胡君元的,是吗?”陈素商用了杀手锏,“所以,他的死才对你打击这么大。”
花鸢用力咬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破:“我没有!”
“你可以骗自己。你要不是因为他,何至于这样?”陈素商冷笑,“你对得起自己的父母?你爱上了仇人的儿子。”
道长狠狠推了陈素商一把。
这死丫头,快要把花鸢的情绪搅乱了。
道长觉得这样挺好的,一个成天想要作死的花鸢,终于要把自己投入火坑,大家都能解脱了。
花鸢死了,再也不记得仇恨了,再也不痛苦了;而道长和袁雪尧,有机会得到胡家的护脉法器,也许能解了天咒。
大家都好。
“我没有!”花鸢猛然站起身,对着陈素商咆哮,“你胡说八道!我恨死了胡家,你为什么要羞辱我?”
陈素商一时不知该同情谁。
她看不下去,也转身走了。
她在楼梯口,遇到了袁雪尧等人。
袁雪尧正在和颜恺聊天,夏南麟坐在旁边的楼梯上抽烟。
“是藏区吗?”颜恺问。
袁雪尧道:“是。”
“你自己一个人?藏民信奉的,是不是萨满?”颜恺又问。
袁雪尧又点头。
“他们信奉你吗?”颜恺再次问。
袁雪尧想了想:“他们、供养我。他们信奉萨满,也信奉我。”
颜恺了然。
陈素商过来,问他们聊什么:“怎么说到了藏区?”
“雪尧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一处很好的地方静修,是在藏区。”颜恺道。
陈素商没想到,袁雪尧能如此自如和颜恺闲聊。
她整顿心绪,也问了几句袁雪尧的近况。
得知袁雪尧一直藏在藏区,只偷偷过几次袁家,陈素商的心里就特别难受。
他们兄妹,在袁家的争斗里,算是失败者了,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而袁雪尧,本该是袁家这一代的族长。
陈素商觉得,袁雪尧是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故而她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提到了花鸢。
陈素商对他们说:“花鸢铁了心想要去胡家。”
一旁的夏南麟,手略微抖了下,落下了香烟的灰烬,洋洋洒洒的,好像心也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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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7章 最好的时机()
夏南麟不再说话。更新最快
他到了颜恺的房间里,闭门不出,随便花鸢怎么折腾。
花鸢与道长商量好了,她要去趟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