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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儿不敢,浓儿想也不敢想僭越姐姐的地位!浓儿能为贝勒爷生养孩儿,是浓儿的福气。”她嘴里说,脸上笑。
他看著,心寒。
“是吗?”心口烦恶,他嘲弄:“好呀!多生养几个,额娘一定高兴。”
言罢,娄阳站起来往屋外走,无话可说。
“贝勒爷,浓儿送去书房的点心,合您胃口吗?”她跟上前问。
他回头看地。“不错。”敷衍一句。
“既然夫君喜欢,那么明日浓儿还要准备点心,亲自给您送到书房去。”她喜不自胜,娇羞无限地柔声对她的夫君道。
“随便你吧!”他脸色发寒,调头就要走人。
“夫君请稍待。”话刚提起,她便小碎步绕到夫君面前,伸出纤纤玉手,仔细地为他调整衣襟。
那般缠绵贴心、温情款款,人非木头,岂能毫无感动?
只是,她的夫君非但不动,而且呆若木人。
“夫君,”整罢衣襟,她含笑送夫君至门前,殷殷叮咛:“请夫君想著浓儿,浓儿也会想著夫君。夫君何时想见浓儿,浓儿都守在这屋子里等待著夫君。”她深情款款地柔声言道。
沉著脸,娄阳的面色几乎是发臭的。
僵硬地转身,他快步走人。
但他的妾还倚仗在门前,依依不舍地遥望著他走远……
“慢走呀,夫君。”她遥遥呼喊,浓情满溢。
直到他的背影已经再也看不见,意浓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诡异……
终于,再也忍俊不住,她嗤笑出声。
回想起刚才他脸上的表情呀……
那才叫经典!
或者,她是无心插柳,也或者,她是有心栽花。
也许,她仍记恨著那日在江南,他赏给她那一掌,毕竟当时性命交关,他下手太狠。
她不会一直是他的妾。
虽然十二岁回京,但是在江南,那里一直有她的牵挂、她的生活、她的未来。
只要能让他心烦、生厌、终至将她休离——
所有能令他厌倦的可能,她都会一一做足,直到达成目的。
“格格?”元喜气喘吁吁地跑进新房。“贝勒爷来瞧过您了吗?我听下处的丫头们说,老福晋好夸奖您,她老人家直称赞您贤慧,还想著格格您是新娘子,直要贝勒爷上您的房里来瞧您呢!这样就对了,格格您讨得老福晋的欢心,贝勒爷肯定也会喜欢您的——”
“元喜,你会绣鸳鸯被套吗?”打断元喜连珠炮似的话,意浓问她。
元喜愣住。“被套?格格,您问鸳鸯被套做什么?”
“别管我做什么,你会绣鸳鸯被套吗?”
“当然会呀!有谁家闺女,不会绣鸳鸯被套的?”
她淡眼凝望元喜。“有呀。”像不经意道。
“有?”元喜不信。“谁啊?”
走到床边,意浓拿起她藏在被子下的书本,悠哉地答——
“我。”
元喜实在不明白,主子要自己绣鸳鸯被套做什么?
“格格,现下床上不是已经有被套了吗?箱笼里现成可替换的还有两副,何必还要再绣被套?再说,明儿个您就要回门了,那么重要的日子,您的四色礼,奴婢可是到现在还没瞧见呢!”她边做针线活儿,边嘟嘟囔囔地道。
格格要元喜绣被套已有两天,明日是新婚第三日,贝勒爷与格格就要“回门”,她却还待在屋里绣这被套,直到现在,连老福晋该准备的四色礼都还没能瞧见,实在教她不安心!
意浓手里拿著书本,专注地读著,仿彿没听见元喜的抱怨。
对于自己苦口婆心的规劝,格格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视若无睹,元喜实在焦急又无奈!
“元喜?”
好不容易,格格开口叫她、注意到她了!“格格,您叫我?”元喜高兴极了,她赶紧从桌旁站起来。
格格肯定是禁不住好奇了,想要派遣她到下处去,瞧瞧老福晋为格格准备的四色礼,现在备置得如何?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意浓问的却是这个。
“时辰?”元喜愣了愣,然后抬头望了眼窗外。“巳时呗,还不到晌午。”
“巳时了?”意浓搁下书本,自窗边站起来,走向屋外。
“格格,您上哪儿去啊?”
“去灶房。”意浓头也不回地答。
“去灶房?您上灶房去做什么?”元喜好奇。
跨出门前,意浓回头对元喜说:“去灶房,准备子孙饽饽。”
子孙饽饽?“可今日又不是大喜,您现在捏糖馅饺子做什么?”元喜揪著眉心,想不明白。
“做点心。”意浓调头,跨出房外。
“点心?!啊——”
手上的绣花针头,无巧不巧戳进元喜的指尖,她瞪大眼睛叫了一声。
可她的格格大概没听见她的惨叫,已经走远。
“天底下有哪个新娘子,将家里的长辈在新婚大喜那日,给新郎新娘吃的子孙饽饽,拿来当作点心的?”边吮著疼痛的指头,元喜边嘟囔著。
呆呆地杵在屋子里,她大惑不解地吮著指头……
怎么平时她明明很灵光的脑袋瓜子,现在竟然就像裹了层浆糊般,那样浑沌?
点心与参茶准备妥当,意浓回到屋子里梳头换衣服,还特地换上她平时根本不穿的寸子鞋。
捧著亲手做的点心与一盅参茶,意浓来到她夫君的书房,里头空无一人。
被翻阅过的书本以及文稿随便搁在桌面,无人整理,整间书房显得有些凌乱。
她放下点心与参茶,开始迳行动手,整理起他的书房。
“格格,您交代的东西,奴才都送来了。”阿哈旦气喘吁吁,捧了一个纸篓奔进书房。
“谢谢你了,阿哈旦。”意浓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推到阿哈旦面前。“这是给你打赏。”
“这奴才不能收——”
“收下吧!往后还有偏劳你的地方。”
阿哈旦笑嘻嘻地,这才半推半就地把银子收下。
“你先出去吧!”
“是。”
阿哈旦走后,意浓便将纸篓打开,取出里面的香花、花瓶、瓷偶与几幅裱好的图书。
紧接著,意浓在她夫君的书房里一一摆置,将这处男性的书房布置得美仑美奂,充满了女性的花香。最后,几幅婴戏图也挂到墙上,这间书房就此彻底改头换面,变得温情可人,充满了强烈的求子欲望——
眼看自己造就的成果,她嘴角有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如此昭然若揭的“意图”,他看到以后怎么能不震惊?
她相信,这几幅婴戏图如此活灵活现,生动可爱,将会让她的夫君非常“惊喜”。
整理书房的过程中,意浓发现书房侧墙还有一道暗门,门里有一间小室,室内有卧具与全套的枕头与被子,这些用品全都不是新的,看来有人经常在这张床上休
“你在这里做什么?”娄阳沉著脸,瞪著站在暗室入口的他的妾。
刚才他一脚踏进书房,被里面布满鲜花与多款婴戏图像、玩偶的布置困扰,一开始他还误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夫君,”踩著寸步难行的寸子鞋,意浓扬起嘴角,用最温柔甜蜜的笑容,迎接她夫君从错愕转为恼怒的表情。“您来了?您看看,您可喜欢浓儿给您布置的书房?这可花了浓儿好大的心思,完全是为了夫君您精心布置的。”
“谁允许你进我的书房,私自移动我的物品,改变书房的摆设?”他握紧拳头,隐忍著即将爆发的怒气,沉声质问他的妾。
好呛人的火气,直冲著她来。
她搭著眼,讨好地、像个小媳妇儿似地:“夫、夫君,您生气了吗?您瞧,浓儿为了您,还用心准备了参茶与点心,就给您搁在桌上。”
瞪著桌上的子孙饽饽,他默不吭声,面无表情。
那模样,冻得人发寒呐!压抑著抽搐的嘴角,想笑的冲动忍得她好不痛苦,肚子实在憋得疼。
“夫君,您别生气……浓儿进来您的书房,动了您的东西,只是因为想讨好夫君而已。”她满腹委屈地扭绞著手心里的红丝巾,她的眼眶瞬间泛红,只差没滴下泪来。
“你不必讨好我!”他皱眉。
她泛红的眼眶与委屈懦弱的语调,勾不起他一丝一毫怜香惜玉的心情,只有满腔的厌倦与烦心。
“夫君的意思,难道是……难道是责怪浓儿做错了吗?”她噙在眼眶里的泪花扑簌簌掉下来了。
一滴又一滴,精彩绝伦,梨花带雨。
娄阳撇开脸。
无意义的眼泪,让他忍不住的厌烦。
“没有人未经允许,可以随意走进我的书房,这个规矩就算少福晋也一样要遵守,阿哈旦难道没告诉你吗?!”他寒声质问她。
“浓儿与夫君才刚刚新婚……阿哈旦瞧浓儿是一片好意,浓儿原意也只想让夫君开心……”她抽抽噎噎,泪湿手巾。
“算了,你出去!”他挥手,厌如拨苍蝇、蚊蚋。
噢,不……
她的夫君赶她出门?
她摇头、她不信。
她心痛、她抽噎、她泣不成声。
然而他竟然撇开脸,铁了心肠,视若无睹?
所以,她的眼泪被拒绝了。
所以,她应该识趣退场了?
如丧考妣地踏出房门之前,她两手紧紧绞著帕子,最后用力地、发泄地、委屈地、震天价响地哭喊了一声——
“呜!”
最后飞奔著退出了戏台。
被那一下凄厉的哭声撼动,娄阳的心跳快速抽搐了两下,接著突然休止。
他用力闭上双眼,反覆吸气、用力吐气,心跳才又慢慢恢复生机……
这是个错误!
这绝对是个错误!
这绝对是个彻彻底底非常该死的错误!
午时之前,她已经回到贝子府。
昨日,她演了一出好戏。
因为那场戏,昨日午后她的“夫君”就离府,至今日清晨未归,故此,今日她只得自己回门。
无妨,反正她是个妾,反正她也正好不打算让他陪。
“格格,贝勒爷没陪您回门,您一点儿都不伤心吗?”元喜见主子一回家门便面露笑容,看起来好像格外开心,弄得她越来越糊涂。
“伤心?”意浓笑。“当然伤心。”
元喜压根不信。“伤心还能笑得出来吗?”她打从心眼底怀疑。
“元喜,你不明白,人一旦伤心到了极点、伤心到了心坎底,就要苦笑了。”她说。
“苦笑?”元喜皱起眉头。“您这哪是苦笑?奴婢觉得您是开心的笑。”
“是吗?”她明知故问。
元喜用力点头。
“有这么明显吗?”
元喜瞪大眼睛,更用力点头。
“原来这么明显。”
她笑得更开心了。
元喜呆了,匪夷所思地瞪她的格格。
意浓知道元喜不懂,她的心事,只有她自己明白。
原来,她真的非常不喜欢她的夫君。
鸟儿一旦飞出笼子,自在逍遥,岂会不开心?
何况,那个笼子本就不是她自己想进去的,能飞得出来,她当然自在。
虽然“服侍”他的时候,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往往令她想笑,他过度激烈的反应总是逗她开心……
不过,她还是羡慕鸟笼外的世界。
今生今世,她还能回到江南吗?
犹记小时候,父亲这个名词离她好遥远,十二岁那年若非因为母亲的遗愿,她不会来到京城。
若不是母亲那么早便离开人世,她不会来到京城,那么,今日她会嫁给他吗?
意浓心底明白,答案,必定是不会的。
见到女儿的新婚丈夫总算至贝子府接人,祥贝子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
“贝勒爷来得正好,意浓正要动身回王府,这一路有贝勒爷接送,老夫心安了。”样贝子温言和语,待他的外婿十分谦让亲善。
娄阳非初次见到丈人,不过祥贝子给他的印象不差。
祥贝子看似鸿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