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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钦巴日脸色阴沉,此时也憋着气。
虽然他也不喜欢金阈人,可是他对可汗忠心耿耿,也不喜欢耍弄诡计伤害别人,尹天翊一直都很努力,不仅大苑语突飞猛进,也学会了骑马射箭,对所有人都很友善,生在皇家不是他的错,被送来大苑和亲也不是他的错。
但是……为了让太子那海顺利继位,为了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可汗,这些人会找一切机会除掉尹天翊,这就是宫廷斗争,不论是在金阈,还是在大苑……
「左大将军脸色不好,不舒服吗?」尹天翊正在苦恼该不该去,他很想为铁穆尔做些什么,不论那有多累,可又怕自己做得不好,反而弄巧成拙,正烦恼的时候,看到斯钦巴日双拳紧握,脸色阴沉,于是问道。
「臣在想,」斯钦巴日回过神来,上奏道:「太子那海年幼,确实只有王妃殿下能走这一趟,但是……」扫视着窃喜的众人,斯钦巴日又说道:「微臣会带领那两千精兵同殿下一起前往蒲离。」
「左大将军你去?」一文官大呼小叫道:「五万青军该由谁统帅?护卫纥尔沁可是左右大将军的职责啊!」
「可汗临行前,将王妃殿下的安全托付给我,王妃殿下若要出使蒲离,当然该由我随行保护,至于青军,就由臣的副将吉达代理。」
吉达是斯钦巴日的长子,二十六岁,也是一名文武全才。
「不如让吉达副将护送,将军留下吧?」有人建议。
「不,该由我亲自护送。」斯钦巴日十分坚持。
尹天翊看着一脸坚定的斯钦巴日,又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发现大家又为他争吵起来了,轻叹一口气,说道:「众卿家请别伤了和气,我决定出使蒲离。」
「殿下!」宝音和巴彦同时出声,「这不行!」
「那海才九岁,我不能让那海去,而且知事大人刚才说,以前也有王妃代替可汗出使蒲离,我还是男人,一个月的路程算不上什么,所以由我去。」
尹天翊停顿片刻,看着众人,「至于护卫,不用那么铺张,五百人就够了,左大将军就请留在纥尔沁,毕竟纥尔沁有数十万百姓还有那海,您留在这里我比较放心。」
说完,尹天翊和善地一笑。
紫尧愣住了,他吃惊的是,尹天翊为什么能够这么毫无芥蒂的微笑,说实话,那些大臣眼中对金阈人的排斥,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十分清楚,难道尹天翊看不出来?
「殿下……」宝音很着急,尹天翊不仅答应去,还只带五百个人,若有什么危险,他就是死一百次,也没脸去见可汗!
「既然登基大典迫在眉睫,使臣大人,您说什么时候出发合适?」尹天翊询问正走神的紫尧。
「啊,当然是越快越好。」紫尧答道:「后天如何?」
尹天翊想了想,收拾一下行李,安排一下车马,一天时间差不多,便点点头,「好,就这样吧。」转头吩咐道:「宝音,就麻烦你去准备一下。」
「殿下,」宝音欲言又止,无奈颔首,「是。」
决定出使蒲离后,席间的气氛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大臣们个个面带笑容,酒宴上来了,穿绿色长袍的侍女鱼贯而入,穿梭在各案几间,令人垂涎欲滴的大苑美食摆满了毡帐,众人好客地传杯换盏,也有穿红袍的舞女入帐来跳舞,婀娜的舞姿映着天窗透下来的阳光,充满朝气。
一曲毕,紫尧起身送上裱金的礼单,尹天翊接过道谢,送了些人参等回礼。
长达两个时辰的宴会结束后,尹天翊安排使臣去部落东边的毡帐休息,然后去了太子的毡帐,和那海一起看了一会儿书,那海对他不冷不热,但不像以前那样,把他粗暴地赶出去了。
申时时分,太阳已不是那样炙人,尹天翊屏退侍卫,一个人去河边的马厩,马厩离部落稍远,宝音不放心,派了两名侍卫悄悄跟在后面。
虽然有马僮服侍,可偌大的马厩却是尹天翊自己打扫的,他动手整理了一下干草垛,给马槽里添上新鲜的苜蓿草,又拿起扫帚仔细地清扫了马厩,上次脱臼的地方,如今还在疼痛,可和心里的痛比起来,这又算得上什么。
白音已视尹天翊为它唯一的主人,很通人性,「咴灰」地叫唤着。
尹天翊打开围栏,脸孔贴着它温暖的马颈,闭上眼睛,「铁穆尔……你要平安回来啊。」
白音像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磨蹭着尹天翊的脸。
尹天翊空落落的心,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温暖,他笑着,抚摸着白音的背,「我给你刷一刷吧?蹄子上都是泥。」
说着,尹天翊提来一桶清水,给白音刷起四蹄的泥浆来。
「白音,你有没有去过北方?他们说可汗要三个月才能回来,塔塔尔有那么远吗?」一边用力刷着白音,尹天翊一边自言自语,「对了,你是在纥尔沁出生的,你没去过。」
白音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口里咀嚼着苜蓿草,似懂非懂。
「那你去过蒲离吗?宝音说,那是个在山里面的国家,有好多骡子噢……」尹天翊在水桶里洗着刷子,「我很想带你去看看,但这次要坐马车去,真对不起。」
尹天翊的声音渐渐变轻,「如果可以,我想去的地方不是蒲离,是战场。白音,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不会打仗,看到死人会害怕……」
啪嗒,眼泪掉进水桶里,他拼命地找事情做,就是为了让自己别哭出来,可是现在眼泪却汹涌而出。
他想待在铁穆尔身边,好想立刻去追上他,他想让铁穆尔知道,自己其实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和他在一起,就算那里是腥风血雨的战场!
「大苑的王妃殿下,竟然在这里刷马……」一个低沉且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尹天翊吓了好大一跳,刷子扑通掉进水桶里。
「谁?」尹天翊猛然回头。
背着夕阳,一个高@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不卑不亢地行礼,「臣紫尧,见过殿下千岁。」
「原来是使臣大人……」尹天翊呢喃,这才想起自己满脸泪痕,猛捋起袖子,擦着自己的脸,「使、使臣大人,您来这里是……」
「殿下可叫我紫尧。」紫尧温和地打断。
「哦,紫尧,那你来这里是……」尹天翊突然感到惶恐,自己躲起来哭的画面居然被外国使臣看到了,辩解道:「刚才起了风,眼睛进沙子了。」
「哦……」闷热的天气,只有几丝微风,而且就算真刮起风来,马厩四面都有墙,怎么会吹进沙子,紫尧虽然明白,但没有拆穿,抬首看着白音,换了个话题道:「这是殿下的马?」
「是……」尹天翊站了起来。
「真是一匹好马,筋健结实,四蹄踏雪,是纯种的汗血马。」
说到心爱的白音,尹天翊即刻笑了,「它叫白音,四岁多,跑起来就像飞一样,还曾经赢过赤骥呢!」
「是可汗的那匹战马吗?」紫尧走近,抚摸了一下白音的鬓毛,白音「咴」地叫了一声,它性格温顺,和赤骥完全不同。
「你知道?」尹天翊很吃惊。
「可汗的坐骑,天下无人不知。」紫尧微笑。
原来赤骥这么有名呀,尹天翊暗暗感叹。
由于站得颇近,紫尧一低头,便闻到了尹天翊衣服上的马粪味,不禁皱起眉头,真是个古怪的王爷啊,居然满身臭味……
不过,这倒让他想起一件事,借机问道:「请问殿下,纥尔沁是不是有很多牧童?」
「牧童?」尹天翊一呆,不明白紫尧怎么会对牧童感兴趣,「这太多了,有羊倌也有马倌,起码……有一千人吧,怎么了?」
「那要找到他一定很难。」紫尧怅然若失。
「你要找谁?他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找。」尹天翊亲切道:「叫管事来一问就清楚了。」
紫尧叹气,「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牧童,十六、七岁左右,可能是大户人家的牧童,其它就……」
「嗯?」紫尧说得很轻,尹天翊没听清楚。
「算了,」紫尧轻轻摇头,「一切得靠缘分,殿下,已是日落时分,您不回御帐吗?」
「哦,刷完白音,我就回去。」说着,尹天翊就又弯下腰,去捡水桶里的木刷,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王妃了。
紫尧眯起眼睛,心里盘算了一下,冷不防问道:「殿下,我记得殿下的三弟是出名的才子,三岁就会吟诗作画?」
「啊,那个是四弟天然,不是三弟,」尹天翊头也不回地说:「三弟是天忧,他最怕念书了。」
「哦……那再请问,金阈皇宫的六大殿是……」
「弘征、玉衡、摇光、天泉、天枢、永和。」尹天翊脱口而出,并没发觉紫尧是在试探他。
「原来不是假冒的王爷啊。」紫尧若有所思,他不明白的是,怎么看,都无法将尹天翊和以妖术魅主的娈臣联系在一起,只不过,是一个行为有些古怪的少年罢了。
紫尧说了声告退,就悄悄离开了马厩。
这一次,他化名来到大苑,是想探一下大苑的虚实,而且和他心里想的一样,铁穆尔最大的弱点,就在于他只有一个儿子。
似乎已亲眼看见大苑不久后的动荡,紫尧绽开一抹微笑,谁说斧头砍不倒参天大树呢?
蒲离是蛊毒之国,以制造各种各样的蛊毒闻名天下,将蛊毒的做法,和特殊的容器送到塔塔尔,希望那北郡王够聪明,能将战争拖上半年,甚至一年。
而大苑……靠一个才九岁的毛孩子,能有什么气数!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被卷进阴谋斗争的尹天翊,全神贯注地洗刷着白音,累得满头热汗,终于,换了七桶水之后,白音洗刷干净了,尹天翊收拾好木桶,刷子和毡毯,大大吁了口气。
走出马厩,迎面是刺目的金色余晖,未消解的暑气,让大地依然炎热,尹天翊抬手遮挡着阳光,望着映在河流中的火红夕阳,带有沙土气息的风,呼呼猛吹着……
「天翊……」
铁穆尔也在看夕阳,雄浑的落日烧红了天边的云锦,草原上笼罩着金色的寂静。
没有尹天翊在身边,他还真不习惯,不知不觉攥紧腰间的蒙古刀,脑海中浮现出尹天翊的一颦一笑,心里暖烘烘的。
自从失去塔娜之后,铁穆尔以为,他这一生都无法再体会到幸福的感觉……
第二章
在河边清洗了双手和双脚后,尹天翊走回自己的御帐,一路上,无数士兵向他行礼致敬。对于这个从不摆架子的王妃,大家心里还是满喜欢他的。
尹天翊走进凉爽的御帐,立刻闻到一股奶茶的香气,不是普通的奶茶,而是装在皮囊里的骆驼奶,感到稀奇。
一身轻薄夏装的乌勒吉玛在火塘前忙碌,看到尹天翊进来,匆匆下跪请安,「殿下圣安。」
「起来吧,吉玛。」尹天翊和善道:「不是说了别多礼吗?」
乌勒吉玛依旧跪着,头垂得很低,只能看见她的珊瑚头戴。
尹天翊奇怪地问:「吉玛,你怎么了?」
「我……」
吉玛声音沙哑,像是受了很大委屈。
尹天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