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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航却干脆侧过身,撑着脑袋,微笑起来:“你比她们好看多了。”竹心被他逗得发笑,嗔他一眼,忽然间她灵机一动,又指着屏幕哇哇叫:“哎呀,帅哥终于出来了,哇,怎么帅得这么没天理。”
方子航笑容凝结,立即转过头,杀气腾腾地看向电视机。结果,屏幕上是一张皱巴巴的老汉脸,他看得一脸愕然,竹心便再忍不住,滚在沙发上,直捂着肚子笑。他才迟钝地明白是被她骗了,立即将她拉在身上,故作装作不高兴,不住掐她脸。
有天,他们去石塘路市场买海鲜,竹心顺便去逛那些饰品店。她在一家店里相中了一串青金石手串。那是浓郁的紫蓝色,酷似凌晨天微亮时的海滨,虽然杂糅了一些白斑和金星,但不影响整体颜色,看着圆滑细腻,品相也不差。
竹心看得满脸笑容,立即拿起来问价格。老板报价四百,她一口气砍到二百二。一砍成交。方子航待要拿出皮夹付款,竹心却突然将皮夹抢了。然后从她自己包里掏出钱递给老板。
“我送你的。”竹心从老板手里接过手串,立即笑着说。说了,赶紧低头,拉起他右手,一把将手串套进去。她捏着珠子滑动一下,大小正合适,他戴起来不松不紧,她很开心地点点头。
婚后,只有在他生日时,她才送过礼物,也都是花的他的钱,其实真说起来,根本不算送礼。这回用自己的钱,虽然非贵重之物,可意义大不同,她因而十分高兴。
方子航自然也是明白。他得意地晃了晃手腕,还嫌不够高兴似的,又忘情照着手串吻了一下,然后又在她脸上吻了一口,笑得腻歪歪:“谢谢老婆。”周围没什么客人,相邻的几个摊主都在瞧他们,竹心不好意思,立即勾住他手臂,笑着拉他走。
回去路上,方子航特意拉起袖子,露出手串,仿佛巴不得全世界都看到这份礼物似的。回到家,他还不时朝腕上看一眼,喜得嘴巴都合不拢。。。。。。
可是方子航明白,这些快乐,不过是竹心对他的回光返照,并不是真的。她终究是决意离开,他终究是要失去她。到了第十天,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因为这是最后一天了,像一场好梦就要被人残忍地打断,他时时都感到惶恐心焦。只是他一直没流露出来,在竹心面前,总是保持微笑。
这天清晨四点,他们就爬起床,匆匆收拾,开车往联峰山那边走。
可没想到,方子航却没有去山下,而是朝一座座疗养院那边开过去。
那里有座码头,泊着一排排渔船。那些渔船都没点灯,海面很黑。然而,在最靠岸的地方,还有一艘两层的小游艇,里外都亮着灯,好像有人。那游艇显得很不搭调,在渔船堆里怪突兀。
方子航拉着她走过去:“走,去海上。”竹心奇怪问:“不上山吗?”方子航搂着她笑:“海里看日出,更好看,我们不也都喜欢海吗,最后一次,当然要选最喜欢的的地方。”
他们刚到码头,就见三个人从船舱走出来。都穿着厚厚的冬装,中间那个人,有点像第一天在咖啡馆看到的那个姓肖的男人。竹心都觉得眼生。那个男人向他们笑了笑:“方先生,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直接上船。”他们从浮筏登上船,刚才那三人就在底下帮他们解开缆索。
因方子航在大学时就考到了船舶驾驶执照,开船自然不在话下。冬天清晨,海上结了冰,还不是隆冬,冰很薄,船一动就“咔擦擦”地碎裂。船直往前,大块的冰便不断坼裂开,到了海中央,船才停下来。身后已全是四分五裂的碎冰。冰在不断下沉,几要被海水淹没干净,带着一点惨状,像碎尸。
船停下后,方子航让竹心先去甲板等他。等竹心出去,他走到小餐桌下面,抱起一捧玫瑰,然后站在船舱看竹心。她正将双手插在衣袋里,遥望黑乎乎的大海。
方子航将手抓紧些,包装纸立即发出干裂地响声,像冰破的声音。他继续看着竹心,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起来。他想起十一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光景。
那天不过凌晨四点半,天黑得不见五指,他开车到鸽子窝公园附近。有一段路两侧的灯都坏了,远远看见一个女生,开起手机电筒,沿着路边,往公园方向走。刚走到一块指示牌下,她突然整个往旁一歪,然后蹲下身,摸着脚那里,动也不动,像是崴了脚。他立即停下车,开窗问她;“是去看日出吗,顺路,我送你。”可是她却不领情,把他当登徒子似地瞪了一眼,然后揉揉腿,站起来就一瘸一拐地继续走。他见她那么倔,也不再去招她,只一直开着车灯,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后面,为她照路。饶是如此,她也不把他当好人,走不了几步,就回头警惕地看眼车子,随时准备要跟他干一架的阵势。
那时,在车灯照射的情况下,她回头时,其实根本睁不开眼睛,也始终没有将他看清。可他一直记得那张横眉冷眼、生机勃勃的脸蛋。因为夏天天热,即使在有风的海边,她也走得满头大汗,面色红润,两只眼睛因为警惕和反光,特别水亮,只看一眼就让人过目难忘。他犹自记得,她回头时,扎着的马尾便随风往左凌乱地飞,显得有几分倔劲,倒和她的脾气一脉相承。由于没化妆,更衬出姣好的面貌,看得他怎么都移不开眼。。。。。。
方子航回过神,抱着花沉着地走过去。竹心听见脚步声,连忙转过头,一眼就看到鲜艳的玫瑰花。“最后一次送你花。”他靠近她,单手递出花。
竹心微笑着接下,玫瑰抱在胸前的一刻,她的视线被大片红色占据,没看到方子航握着枪的右手。她低头嗅了嗅,嘴角斜翘起来,笑得沉醉。
方子航看着她笑,心里空空沉沉的。竹心闻够花香,又抬头笑着说了谢谢。然后偏头看海:“我们来得太早了,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他没理会这句话,只是带着笑,又向她挨近些。然后他小心将右手藏在背后,左拇指轻轻划过她眉峰。“只问你这一次——不离婚好吗?以后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都改,你不想让我监视你,回家我把监控器都撤了,你和谁联系我都不干涉,如果你想上班,我也不反对,总之,只要不离婚,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他的口气近乎恳求。
竹心立即皱起眉头,瞥他一眼。他专注地凝视她,眼底有些微泪光,看得她心里微微一颤。若非因她太了解他,只怕她根本经不起他的目光,当即就点头应了。
可是,她毕竟太了解他了,本性难移,他这次说改,能坚持多久?以往有几回,她实在受不住整天被他管束,和他吵得很激烈,他答应会改,不在把她视作犯人,不再对她疑神疑鬼。可他往往坚持不了一个月,又故态复萌,她只能继续过行尸走肉的日子。
平心而论,和他在一起,她不是没有快乐的时候,决定要离婚时,她也痛苦过犹豫过,也舍不得过。可是,为了那偶然才有的快乐,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她疲于承受。更何况,这一次,还有吴宥赫在等她,他们曾经因他而错过,她想起来就遗憾地心痛。
她不能在这个关头,被他打动。竹心便敛容,让自己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样子,故意用不耐烦的口气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不会改主意,”说了,她又侧过头看海,他的拇指从她眉峰滑落,她努力不去正视他,“不要再说这些,最后一天了,我们还是像前几天那样吧。”
“。。。。。。”竹心的话,在方子航预料中,尽管如此,他还是又次感到刺心的绝望。她给他的绝望,是这样的无穷无尽没完没了——他受够了。他心里也疲倦了,面上再也寻不到半丝生机。
海上开始起风,咔擦的冰裂声清晰可闻。月亮早沉到山的那头,海面上只剩下一抹月辉,在吹起鳞形波纹的海面上,那月光变得坑坑洼洼,堆成一叠叠细褶,仿佛陶冷月画里的清冷波光。竹心看着,身上又添了一层冷,不禁缩了缩脖子。
竹心沉默,方子航亦不再言语。他暗中握紧枪,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她这一辈子,只知道他待她不好,却永远都不知道,他为她付出过多少。
从第一眼见到她,之后无数次偶遇,他就决定了,就算这个人不爱他,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他选择到F市任职,他将她公司划进访问名单,他趁她不留心拿走她手机,他让人将老厂区的拆迁日期提前一年,他支使她爸爸和亲戚拒绝借钱给她,他故意陷害她男友的爸爸逼他放弃她,都是为了得到她。
得到之后,他每天想的只有如何留住她。他想她一辈子只能依赖他,想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不是都说日久生情吗,也许迟早有一天,她会爱上他呢?就算不爱,他也要让她离不了他。即便每天对着她冷冰冰的脸,即便总是强迫她,可是只要她在身边,只要想到随时都能见到她,那已经比什么都快乐。
他这么爱她,她怎么就不能理解?
他从来没骗过她,要他放弃她,比要他死还难。
走到这一步,他只有一个选择——和她一起死。
这样,他就可以永远留住她了。
“你不爱我,我也还是很爱你,爱你到死。”方子航低头凝视她,忽然微笑起来。英俊的笑脸映着残余的月辉,眉目疏朗,温润如初。她看得心里一动,她一直没发觉他拿着枪,只觉得觉得他这话好奇怪,心动的同时,她又狐疑地盯着他。
没等竹心多想,方子航便突然扯过玫瑰花,向大海扔去,同时举起右手,照着她心口,迅速扣动扳机。
一阵闷响后,鲜血大量喷涌,竹心身子向后一仰,后背抵在栏杆上。这一瞬,玫瑰花也砸在海面上。
仓促间,竹心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觉有重物往心脏那里压下来。那物体比沸水还灼烫,又热又沉,压得她几乎出不了气。间隔不到两秒,又骤然爆出一股要把心脏搅烂的剧痛,痛得她几乎昏厥,意识全部溃散。
只是眨眼间,她什么也不知道了,听力在消失,嗅觉在消失,知觉已经完全麻痹。在她残存的意识里,世界是软绵绵的,是无力抓住的,是一片黑暗。在黑暗里她产生了幻觉,仿佛看见吴宥赫在太阳底下笑,笑容模糊。竹心忽然想大声喊他,她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拼尽最后的力气,张开双手,胡乱往前抓:“吴、宥。。。。。。”可是没有喊完他的名字,她忽然看到方子航,他站在月亮下,哀哀地向她笑:“老婆,你爱我吗?”
她毅然停下追方子航,转身向他。虽然已经是昏迷状态,可潜意识却比什么时候都更清晰,她想点头,想开口说爱她,可是头重得抬不起来,喉咙里喊不出声音,他没等到答案,失望地凝望她一眼,掉头就往更黑的黑暗里走。
她见他走,急得满头大汗,立即跑了过去,眼前好黑,仿佛完全没有路。方子航一直往前走,她总跟不上,可她不想放弃,无论走多远,她一定要抓着他,一定让他知道,她爱他。她和吴宥赫,已经是过往,她爱的是他,不知什么时候爱上的,可是她是真爱他,纵然她将离开他,亦改变不了这个真相。。。。。。
竹心的双手还像痉挛一样地乱抓,向着方子航,锲而不舍地抓着,可是她再也说不出话,再也没有任何意识。她没有呼吸了,脸上没沾血的部分,已白得几近透明,指头幽白地朝里蜷缩,仿佛一簇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