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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歇坐。
古人以为在夏至后第三个庚日即进入伏天。此时天气炎热,人们食欲不振,开始消瘦,即“枯夏”,要偷闲消夏,注意饮食补养,便有夏令饮食三鲜之说,又分有地上、树上和水中三鲜。所以这轮分别是地上三鲜为苋菜、蚕豆和杏仁,树上三鲜为樱桃、梅子和香椿,水中三鲜为海丝、鲋鱼和咸鸭蛋。
在接近正午时才正式开席,想着皇帝既然是来参加自己的家宴,陈则翁便用桌宴,可规矩仍不能坏。正堂上只摆了一桌,依然是兄弟俩主陪,另外两家长子末座相陪。而其他兄弟及女眷只能退到后堂,不能同堂用饭的。这也是规矩,即便家族聚餐,男女也是不能同席的,男性成员在这张桌子吃饭,女性成员在别的桌子吃饭,中间放一张屏风隔开。
假如空房很多,男女非但不同席,甚至不能同屋,男的在客厅聚餐,女的在卧室聚餐。女士们的座次安排跟男人一样,也是面向大门为首席,背对大门为末座,首席左侧让大妈坐,首席右侧让婶娘坐,新媳妇和小姑子背对大门打横相陪。
赵看过,第一轮上的的共有六盘,先是春藕、橙子、绿桔等水果菜蔬,这些都是常见的食品,非是特别难的之物。且发现陈家所用的盘盏皆是瓷器,虽然十分精美,但在这个年代却非是大户人家的首选。因为金银餐具才是首选,即便是大些的酒楼也少用瓷器,可见陈家日子过得确实不宽裕。
此外,想是考虑过自己的习惯,并没有上那些华而不实的看盘,且菜量也并不太多。而接着便是四样海鲜,第一份是蒸石首鱼,即是今日市面上常见的黄花鱼,其名石首据说源自于吴王阖闾,《吴录》中曾记载道这种鱼的美味曰:“略如巨蟹之螯,为江海鱼中之冠。”不过在江浙一带这也算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味。
赵明白石首鱼之所以难得,其实主要是由于捕捞季是在夏初,在还没有普及冰鲜技术的时代,市面上的石首鱼极易腐坏,但是即使是发臭的鱼肉忍让抵挡不住吴人的口欲,故在当时又有“忍臭吃石首之说。”可在冰鲜技术逐步普及这个时期,石首鱼的保鲜不再是困扰众人的问题,它们的销售范围也开始逐渐向内陆推广,因而也算不上奢侈之物。
再一盘便是油煎蛤蜊,这道菜对现代人并不陌生,而在此时也已名满临安城内的各大酒楼,对于非沿海地区的宋代人来说仍然是稀奇玩意儿,但在近海的杭州来说亦非稀奇之物,算是时令海鲜。赵吃着这是以香油煎制的,吃着也别有一番风味,却也多吃了几口。
又一盘则是螃蟹,曰“持蟹供”。其实便是非常简单的白煮蟹,也就是把螃蟹放在水里煮熟,佐以调料,与把酒持蟹,十分豪爽。这种吃法,与今天的蒸蟹相差无几,但却是最原汁原味的吃蟹方法。赵在琼州时出海捕到螃蟹,常常就是这么吃,相必这是陈任翁投自己所好,便用了这个方式直接上桌了。
“这螃蟹甚是肥美,吃着过瘾!”赵举杯与众人同饮一杯后,便下手掀掉蟹壳,见蟹肉丰满开心地道。
“陛下,这蟹乃是从前的旧部送来的,他们知道属下喜欢,捕到后便会送来一些,个头比寻常市面上的要大的多,也甚是鲜美,养在池中数日不死,仍是新鲜的!”陈任翁言道。
“唉,想想朕已经有一年多未曾乘舟入海了,在琼州何尝有过这么长的时间。往年这个时候在博鳌行宫避暑,可下海游泳,乘船垂钓,捕鱼捞蟹是多么悠闲痛快!”赵听了却颇为感概地道。
“是啊,彼时陛下时常泛舟海上教练水军,遨游大洋,想想也是痛快!”陈任翁也神往地道。
“陛下,如今这螃蟹在临安也非难得之物,又何必总是年年不忘琼州啊!”陈则翁见说起琼州,小皇帝脸色有黯然之色,连忙岔开道。
“呵呵,确实如此,宫中也常常采买,但朕却吃不出昔日的味道了!”赵拧下只蟹螯道。他知道螃蟹在江浙地区早已是桌上的佳肴,在临安城新门外专有卖螃蟹的蟹行,城中做餐饮生意的,如果店家不卖蒸螃蟹想必会被同行耻笑。
“大哥多有不知,在这桌上吃蟹与亲手从海上捞取,又亲手烹煮,与舟上众军在甲板之上同食,绝非同感。陛下感叹的是无法如当年那样恣意,而非是在这桌上安然食用!”陈任翁反驳道。
“朕常常想起与朕同舟共济,在海上搏杀的将士们,可当下却分赴四方,见一面都是万难,更不知他们的下落。尤其是那些琼州征募的兵将,现在远离家乡来到江南,不知过的如何!”赵边剥取蟹肉边言道。
“属下也常有同感,当年属下受命组建训练左翼军,日日相处,三千将士在多年征战中,或是阵亡,或是受伤退役,或是调转它部,余者也是难得一见。每逢遇到,都是深为感概,而从琼州征募的兵丁现在也是分驻四方,相互间也是难得一见了!”陈任翁言道。
“是啊,我们赴琼后便多次整编,回到江南后又大肆扩军,不得不将他们拆散分赴各部任职,再难显当年的同籍编为一军的景象了。”赵点点头道。
“陛下所言极是,属下到兵部后,常有将官会私下请求将征募的同籍新兵拨付至其部,可新兵训练后往往是就近补充,属下想通融都不能,时常受他们埋怨!”陈任翁喝口酒苦笑着道。
“陛下,吾常听人言,称广西畲兵及淮兵最为善战,可如此分配新军,岂不会导致旧部难以补充,导致战斗力会逐渐被削弱呢!”陪坐的陈昌时插言问道……
第1000章 共同体()
对于何处的军兵最为善战,可以说的千古以来争论最多的话题,就如同现代经常讨论的那个省的人打架最厉害一样,甚至还有人专门整出了个排名榜。但最后往往都是以争论收场,因为在历史的不同时期各个地方都曾出现过勇猛善战之军,谁也说服不了谁!
“物吾以为畲兵和淮兵为何善战?”赵想了想反问道。
“畲族长于荒蛮之地,民风彪悍,勇悍好斗;淮兵多处于两淮,而自我朝南渡以来,先后与金、蒙在此隔江对峙,征伐百余年,自然百姓尚武!”陈昌时言道。
“物吾所言有些道理,却非根本。想那战国时的秦之锐士、魏之武卒、齐之技击、赵之边骑都是一时之劲旅。此外汉末三国之以青州兵为主的曹魏虎豹骑、蜀汉以益州军为主的陷阵营,袁绍以河北兵为主的大戟士也是无敌之存在;而后尚有东晋以江东人为主力的北府兵、隋之燕云十八骑、唐太宗的玄甲军等;而我朝也非没有劲旅,太祖之来自各地精选之兵的御龙班直、岳武穆以河南、河北兵为主力背嵬军及西军皆称雄一时!”赵咂了口酒言道。
“陛下之言是意指一军强弱,并非是由地域决定,那又与何有关呢?”陈昌时听了觉得皇帝之言似有道理,但仍是不解,施礼请教道。
“军之强弱,与诸多因素有关,但主要的无外乎是兵制、训练水平、武器装备和国之财力有关,且也受彼时的天下大势、国之政局等影响。”赵略一思索道,“这也好比这桌上的蛤蜊,在江浙沿海地区也不过是寻常海味,可到北地却是价值千钱,可这区别只是因为蛤蜊易**,难以长途贩运之故!”
“陛下之喻虽形象,但吾还是难以苟同。世人常言江浙之民风不古,精于算计,却性情懦弱,不能为兵,因此江淮失守后才导致江南不保!”陈任翁的长子陈礼时言道
而南北蛤蜊之说也是源于仁宗皇帝与蛤蜊的一个轶闻:“仁宗每私宴,十方分献熟食,是岁秋初,蛤蜊初至都,或以为献,仁宗问曰安得已有此邪,其价几何,曰每枚千钱,一献凡二十八枚,上不乐曰:“我常戒尔辈勿为侈靡,今一下箸,费二十八千,吾不堪也,遂不食。”
因为拒吃蒸蛤蜊,仁宗成就了节俭的名声,但仁宗也许还是内心纠结了好一阵。当然这也不能怪北方人不识货,在那时能吃上蛤蜊的人都应该有资格说自己是土豪,因此使得开封的皇帝都不由的吐槽这玩意实在价格太昂贵了。
“嗯,问的好!之所以会出现某个时代强兵出自一域,与彼时军制是大有关系的。”赵点点头道,“众所周知,在我朝以前的历朝历代主要以征发义务兵为主,丁壮男子平时务农,战时拿起武器,奔赴战场。这也便导致青壮不能过长时间地立刻自己的田地,不然国家就有灾荒的危险。可无法脱产意味着无法保证固定的训练量,在当时却只有极少数精锐才有可能办到。”
“如此一来便对士兵本身的素质提出了要求,若是某地民风尚武,他们本身就是弓马娴熟之人,且乡村闭塞,同乡之间很容易结成一个小共同体,他们间本有默契,就能减少了磨合时间。而汉时又在各个郡县建立了庞大的武备库,只需要等征召兵们一到,他们拿起武器穿上甲胄,立刻就能执行作战任务。这亦是之前的前秦无法做到的,得以使汉军能封狼居胥的根本原因。”
“另外汉代采取经济单向流通的政策,导致天下财富大量集中于西北近畿,准确地说就是关中地区。这就让关中地区的小共同体们有着较其他地区更为丰厚的资源配置,进一步让汉代关中部队也较其他地区更为善战。凭借着他们,汉朝建都长安后,国都从未失陷于外族,哪怕是匈奴人也仅仅是在叛党的帮助下杀死了个把郡守,却连长安的边都没办法摸到。”
“不要以为读了两本书就在人前卖弄,与陛下相比你的见识差之万里,才会偏听那些无稽之谈!”陈任翁冷哼一声道。
“父亲教训的是,吾以后必当自省!”陈礼时连忙起身施礼道。
“麟洲,勿要失礼。陛下不仅学识深厚,且对世事往往有独到的看法,刚刚吾听陛下之论都觉受益匪浅,孩子们能聆听陛下教诲更是他们的福分。”陈则翁见兄弟当堂训子,瞪了其一眼道。
“是!”陈任翁拱拱手,又转向皇帝道,“其实属下对此多有不解,且也深受其扰,还请陛下详解。”
“请陛下指教!”陈昌时和陈礼时对视一眼,也起身施礼道。
“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朕之见解也难免偏颇,咱们也可相互探讨!”赵抬手让他们免礼道。而心中也觉得对于这个问题,若是身为兵部尚书的陈任翁都困顿不解,将会给后续的事情带来困扰,觉得正可借此讨论一番。
于是赵邀众人共饮一杯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府兵制到了唐代情况又得到进一步发展,由于汉末魏晋时期关中地区,迁入了大量内亚部族,导致整个西北地区从血缘到制度到文化都被改变了。就拿传统的耕战部队来说,关中地区的府兵制式装备是长矛和弓箭,这是非常典型的内亚征召兵的装备与中原旧有农兵制度的结合。更不提初唐时期的关陇集团有着浓郁的鲜卑血统,更让唐朝的统治镀上了一层内亚色彩。
西北地区凭借着临近首都的政治优势和地理位置上靠近内亚腹地的自然优势,吸收了大量来自内亚的技术和财富,拥有了凌驾于东北地区之上的军事力量。而唐代的边患,主要集中在西北、西南地区,其中以西北最为紧张。西北方向的军事压力起到的所谓“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