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绢,凄凄孤魂,撮土为坟,它年之友谊,今年之穷聚,未能以五谷相邀,仅以清泪表离潇……
披袖的神色间漫着凄迷,颊上有泪,悼的是什么人?
洪宣没有问,只说声:“进去吧!”披袖没有挣扎的任由他抱进了屋内。
看披袖额间,三瓣梨影;挑绢,该是个人名才对;而五瓣梅,是额上的绣影么?
洪宣知道披袖识字,房间里有些书,披袖无聊时会翻看,却不知披袖竟写得一手好字,看那悼文的字里行间,披袖竟合该是个读书人,小小年纪,拿捏文字竟颇有天分!
洪宣忽然间觉得,关在家里的披袖,委屈了他去了!
但,不开口说话的披袖,也做不了什么!
第二章、只是
年三十团圆,在与府中婢仆聚于一堂时,披袖是穿着那套艳紫色的衣装出现在年宴上的,在洪宣的抱持下出来,坐在仅次与佘雅儿的位置上,神色虽然淡漠着,眼角、眉梢却明显的留着欢爱后的余韵,在众人看来,身份虽然不如二夫人,却是比二夫人受宠的。
佘雅儿在府上似乎也挺有也挺有主母威仪的,因而,对于披袖的存在,众人免不了饶舌几句。
洪宣起先还怕披袖委屈,却见披袖仍是一副冷然的,倒是佘雅儿,在披袖被抱出来来时,不仅没有吃味,反而殷勤的,又是嘘寒又是问暖,披袖自然是不答话的,应话的洪宣便又显得与佘雅儿亲近了。
众人看披袖,虽然受宠着,却不见持宠而骄,又看佘雅儿竟没有任何不满,虽饶舌着也不见得真有多厌恶他,毕竟,官家老爷三妻四妾太正常了。
年宴上虽然多出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洪府里依然是很平静。
开了年,洪宣便时常要带了佘雅儿外出,先是回佘府给岳父拜年,继而便是官家之间的私访,有时甚至会夜不归府,在他人府上留宿。
十年夫妻,佘雅儿也习惯了那种生活模式,府内的冷淡,府外的亲疏有礼。
只是这次,佘雅儿学会了不再期盼。
洪宣外宿,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披袖,送他自己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渐渐的,披袖的收藏多了起来,字画啦、小玩偶啦、饰物啦,种种、种种。
开春时,东院里便焕然一新了。
洪宣原本准备东院修缮妥当时便谴披袖搬回东院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舍不得了,却也不能扔了居住多年的南院搬回东院,毕竟,还要注意佘雅儿的颜面,有些事就搁下了。
披袖很矛盾,洪宣待他的好,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表面仍淡漠着,心中却多了一根刺,洪宣待他好时,心会慌;洪宣待他显出一种淡漠时,心也慌。对洪宣,渐渐的,便由满不在乎变成了患得患失,生活本来就没有重心,当一旦开始在意某些人某些事,那些人那些事很容易就会变得成为全部,这话是谁说的,披袖不记得了,但,如果真的那样……
披袖无措了,感觉自己开始慢慢的变成一株无骨的长青藤,得依附着树才能活着,而树无疑就是洪宣。
披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感情,但,他直觉的不想被那种感情左右。
之所以会产生那种情感,是因为洪宣太温柔的缘故,只要触怒他,让他远离自己,应该就安全了吧!!
惹怒洪宣?拒绝他想要的欢爱应该可以吧!
所以,在洪宣的唇吻过来时,披袖将头偏开了。
“怎么了?”洪宣温言软语的问:“不舒服吗?”
披袖拢着衣衫爬上床,在内侧躺了下来。
洪宣笑了笑,笑里有一丝不自觉的宠溺味道,洪宣自在的宽了衣,也上了床。
在被子里伸手搂住披袖,披袖倔强的要掰开他的手,最终还是被洪宣掰过了他的身子,洪宣用额头抵住披袖的,然后轻轻的吻了披袖的鼻子,笑问:“是不开心还是不想做?”
披袖暗示性的揪紧了身上的衣服。
看披袖怯怯的样子,洪宣起身吹了床头的蜡烛,抚了抚缩在衾被下的披袖的头:“如果不想做的原因是不开心的话,要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知道吗?”
洪宣说着,将披袖搂在怀里躺了下来。
没有发怒?披袖惊讶的,将身子紧张的蜷缩在洪宣身侧,而且,还那样说……
竟有一种感动,有一种暖流从心底涌出来,有一种鼻子酸酸的冲动。
披袖清楚的知道,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却对被感动的自己感到无能为力和欲哭无泪。
惹怒洪宣,如果弄坏洪宣最珍视的书呢?
披袖又一次的失败了,书是砸坏了,但书柜倒下来的时候,他也弄伤了自己。
洪宣知道时,是慌慌张张冲回南院的,看众人只忙着收拾书本,要知道洪宣爱书如命是出了名的,而这一次,洪宣却冲着家仆大吼:“是书重要还是人重要,还不快去给我请大夫??”
披袖这次,又砸伤了脚,仍是残掉的那只脚,又或者说幸好仍是残掉的那只脚。
大夫来了,好在并不严重,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披袖大概又有好几个月走不了路了。
在大夫为披袖的脚上木枷时,披袖看到了洪宣的脸,上面真真实实的写着焦急与心疼。
披袖,落泪了。
“很痛吗?”洪宣心疼的抹去他的泪水:“要看书又拿不到时,可以叫佣人啊!”
是很疼,但他不是因为那个而哭。
他披袖哭的是啥,他披袖都不知道!
受了伤的披袖,终于还是被谴回了东院,受那哑妇的照料。
洪宣曾有几次来看他,披袖看到他的关心,但洪宣的眼中也有掩不去的情欲。
被那种目光紧紧的盯住时,披袖会觉得胸口阵阵发热,而且会坐立难安,那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有一种被正视被重视的错觉。
但终究只是错觉吧,因为伤还没有好,便听东院外的一群人说,二夫人终于有喜了。
那一晚,洪宣来了,用一种忧喜参半的表情,很温柔的抱了披袖。
云雨毕了,洪宣紧紧的抱着披袖呢喃:“云苏,我想要你的小孩,云苏!!”
披袖觉得心里有种刺痛,为佘雅儿、为自己、也为尚未出世的孩子。
那一晚,披袖看到了洪宣的泪,那个残酷掠夺他的男人为另一个女人流下的泪。
就伏在他的胸上,他的肌肤上还有洪宣的眼泪划过的痕迹,披袖没有推开洪宣,反而温柔的抱住了他,只是因为披袖暮然发现,这个男人也很可怜。
那一晚,是第一个洪宣抱了披袖,而披袖没有动手想杀他的夜晚。
烛火熄了,披袖仍抱着哭泣的洪宣,用一种慈悲的心态,原谅了他对自己做过的一切暴行。
第二天醒来时,披袖发现洪宣早已离开了,被子里有自己的体温,关于其他却早已模糊了。
只有在想到佘雅儿和佘雅儿身上的孩子时,披袖发现对于自己的存在会变的特别的清晰。
关于自己,披袖知道自己就是属于不被期盼的小孩。
南京城外的东化村,陈铁匠的妻子云娘是一等一的美丽,云娘嫁进东化村时,陈大川是幸福的,但云娘不是童女,云娘成为陈大川的妻子时,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陈大川知道,但云娘的美丽使他不容置疑的爱上了云娘这个女人,整个家庭是幸福的,只除了陈大川看到眉清目秀的陈岩——没有被卖进戏园子的披袖那时就叫陈岩——陈大川会憎恨般的想到云娘不是童女的事实,陈大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爱云娘的,披袖不清楚,但披袖知道就是因为那种心情,陈大川将八岁的披袖卖进了戏园子,卖掉披袖,云娘就没有污点了,这就是陈大川爱情,悲哀却真切。
披袖并不恨,只是很冷,一种不被爱的沁寒。
戏园子里比披袖想象中好,但那只是因为披袖从了一个好师父,也许陈大川还是用了一番心的吧,披袖曾经那样想过,但当披袖的腿废了,再回到那个家,再被卖掉一次时,披袖知道自己错的彻底,也天真的彻底。
洪宣的出现不知道该称为什么,披袖只知道了一件事,不被期盼的存在是极为可悲的,也许,佘雅儿不应该要那个孩子,但现在扼杀它也很残忍。
佘雅儿的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洪宣呆在东院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多了,而披袖,则是一天比一天沉静了。
曾经有过点点波纹的脸,洪宣用点滴的温柔再也划不出任何的痕迹,洪宣待佘雅儿的绝,让披袖认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动心的严肃性,因为洪宣这个男人终究还是冷绝的,他的情早已被一个名唤云苏的女子给封印了。
日子静静的,披袖的伤也一天天好起来了。
披袖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已是盛夏的七月了。
经过修缮的东院,早已在季节的烘托下姹紫嫣红了,但东院的主人本身,却是素净的。
静静的午后,披袖穿着单薄的夏衫趴在东院阳光下的走廊上,感觉到有人的脚步声时,披袖抬起了头。
佘雅儿的裙衫在微风下有种拂动,披袖有点惊讶,坐起了身。
佘雅儿看着他的悠闲,轻轻的问:“我有话想说,可以吗?”
披袖便站了起来,静静的牵起佘雅儿的衣袖。
东院的厢房里,很简单。
简简单单的摆着桌椅,简简单单的挂着几副字画。
披袖将佘雅儿安置在圆桌旁的小几上,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佘雅儿看披袖,披袖的目光依然很澄清,黑黑的眼珠子里却显得深邃了。
他察觉到她在看他时,他低下了头。
佘雅儿不自在的动了动,艰涩的开了口:“好像……我们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披袖没有答言。
佘雅儿将手中的帕子拧了拧:“我跟他结婚十年了,对我来讲刚开始时,过的比较痛苦,做为吏部侍郎的千金,别人当初说我们是郎才女貌……”
静静的女声,在东院的午后柔柔的漾开来,在心底荡起阵阵涟漪,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泪、那么多的期盼,在时间的长河里一次一次被淘沙,沉淀的,似乎只有一份认命的安静。
“……我不知道他原来也可以激动,十年的时间里我学会了不再吵闹,因为他从不会生气,可是那天,他发怒了,我以为是对我,其实是对你;我知道我嫉妒,我不知道该不该恨,也许我不爱他,因为我已经不再激动,也许我爱他,因为我看他一次一次踏进东院,心如刀绞。他说要我不要惹怒他,否则他会休我,我现在有了孩子,洪家的血脉,唯一的!”佘雅儿顿了顿:“我又有了奢望,但这样就是孩子存在的意义,很卑鄙!!”
东院又安静了,佘雅儿的手在泪光中覆上了微凸的小腹。
披袖意识到她要说,身子有一个战栗,抬起了头。
“所以,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佘雅儿以超乎的平静说。
披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泪要滑落的感觉,唇边却逸出了笑。
泪终究是没有滑出来。
披袖站起了身,走到佘雅儿的面前,蹲下。
如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