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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李谦却是混不在意,自然的将挑好的汤和菜递到璃雅前面,璃雅也像理所当然一般接过便吃,两人眼波流转间浓情流露,李铮忽然心下一暖,唇角微微上扬。
晚膳过后,其余人都回屋休息,李谦与李铮来到前厅议事,璃雅喝的有些晕,回房睡了一觉,醒来时李谦还没回去,此时院中丹桂飘香,馥郁的甜腻熏的璃雅酒意尽消,不由自主的走到前院想看看李谦在做什么。
厅内传来李铮的声音:“战事平稳后,兵器用度减少,郎州矿上今年利银也会少三成,但东部海防开支是一分不会少,再有三个多月又到年底,今年的年节怕是不好过。”
屋里一时静下来,忽然听到王紫阳的声音:“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李铮笑道:“战事少了,茶叶丝绸用度就会增加,听说你的人去年在楚州又辟了一座茶山,还有几千亩桑林,今年该会有收成了吧?”
王紫阳急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大半夜找我来没好事,就算今年茶叶丝绸收成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该缴的税银我可是一分没少。”
李谦说道:“他那笔钱我还有他用,海防的银子,找浙东其他富商凑上,这么多年靠着我们的守卫赚了些太平钱,也该吐出一些了。”
王紫阳叫道:“等一等,你要用我的钱做什么?怎么我还不知道!”
李铮无视王紫阳的愤然,继续向李谦问道:“从那些人口中夺食不太容易,说不定还会招来非议和弹劾,让谁出面做这件事比较合适?”
“派析仁去。”
“大哥?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侯府的人。”
“就是让浙东诸州那些富户知道,析仁是代表我去的。”
“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现在已经背上了一身的骂名,不在乎再多一层盘剥克扣的名声,东海防事一天不能松懈,以前先皇在时,库里支不出这部分的银子,否则你以为他真不知道我们在各处的产业么?奕王刚登基不久,还腾不出手来关注东边,索性我们再替他管三年,等到我真正卸任时,再将一个稳妥无虞的大周全部交给他。”
“那侯爷刚才说的王家在楚州的银钱要用来做什么?”
“现在还不敢确定,需到了虔州,看看宜安、扶远两县的情况再说。”
“我明白了,侯爷是想用这笔钱来治理宜安和扶远。其实今年年初回京听侯爷说起日后可能会去虔州,回来我就派人去了当地仔细查探,没想到侯爷这么快就动身,早知道我会让人将那边先收拾出来。据派去的人说,当地烟瘴主要由于虔州多低山洼地,又临海湿热多雨,雨水聚在洼地排不出去,久而久之形成泥沼,滋生蚊虫,又有动物尸体随处腐烂,尸毒弥漫,这才导致宜安、扶远无人敢去,其实花银子下力气大加整治,以当地水土,完全可以成为米粮之乡,对王公子来说,这可是一个后劲十足的生财宝地。”
王紫阳语气松了下来:“你小子倒是眼里有活,年初鸣挥还没定下何时南下,你就开始着手实地调查,鸣挥还说你们五兄弟中,你的性情最不适合做官,我看数你官做的最顺溜。”
李谦说道:“我说的阿铮不适合做官,是因为他骨子里融合了你的洒脱不拘和我的浮名薄利,但他比你我二人高明的地方在于他的克制,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能摒弃个人的喜恶去做到完美,凡事思虑周全,未雨绸缪,这是相当难得的。”
“侯爷这么说,简直羞刹属下了。”
“你要觉得受不起这夸赞,就给鸣挥多弄些钱来,别让他一缺钱就老打我主意。”
“我正要说这事,淮南珠宝商又送了一块云山奇石托我给侯爷,另有纹银三百两,给侯爷路上用度。”
“去年还一千两,今年刚辞去宰相之位,就降到了三百两,我这身价掉的还真快。”李谦自嘲一笑,接着说道:“云山石退回去,银子收下,以后再有送奇玩花草的一律不要,只收现银,他们自然就会多给银子了。另外你放出风去,我虽眼下遭贬,但三年后还会回到京城,让他们知道,该送的一分不能少,否则,小心我秋后算账。”
李铮犹豫:“只收现银,是不是受贿太明显了些。”
“就像我刚说的,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也不怕再多一重恶名,商户敬银全部收下,但有一点跟原先一样,若有搜刮百姓血汗钱来贿赂的贪官污吏,你要仔细查明,密报袁韬,让他去处理。”
璃雅站在厅前桂花树下听了许久,笑容由嘴角扩散到眼底:“原来,我真的没看错人呢。”抬头又看了一眼屋内言谈正欢的人影,悄悄离开了前院。(。)
第97章 初到虔州()
魏昶想多留李谦几日,但李谦因路上行程已经很慢婉拒了魏昶的盛情,次日一早便离开了越州。
历时四个月,辗转几千里,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宜安。
自进入虔州境内,璃雅就被一路的景象惊住,此时北方已近深秋,叶黄花落,南国仍是花红柳绿,入眼尽是枝繁叶茂,鸟语兽鸣,为此还欣喜的说着:“我觉得这里挺好,怎都说的像蛮荒之地一般?”
褚旸说道:“那是因为夫人还未在虔州久住,一般北边过来的人,在这里待半个来月就开始出现各种病症,虔州暑湿,与北方的差异还是非常大的。”
褚旸是他们刚进入虔州时在景安县遇到的一位教书先生,彼时正带着十一二岁的儿子做街上帮人写字,王紫阳路过他的字摊时随意瞥了一眼,发现他的字中颇有风骨,在这种偏远郡县算是难得,便停下与他攀谈。褚旸初时看王紫阳不露真面容,也不愿与他多谈,直到李谦循声而至,得知他便是贬黜而来的靖远侯时,褚旸脸上现出一丝激动,当下表明了身份。
原来褚旸就是宜安的一名落地秀才,在司马贺把持朝政时进京赶考未中,永昌路途遥远,盘缠短缺,家中又有年迈父母,遂断了再次进京的念头,来到景安县给县令做幕僚,但景安县令几个月前病逝后,再未有人愿意来此,于是与宜安相接的景安也成了一座无主之城。
“阿信,你通知虔西观察使彭彦,景安也与宜安暂时合并了,我来接收。”李谦吩咐完阿信,又问褚旸:“先生可愿跟随我回到宜安做我的幕僚?”
褚旸连声同意:“草民本就是宜安人氏,只因老家读书人太少,回去实无用武之地,又不愿远离父母,只得暂居景安,原想今年年底回家后再不出来,现在遇上李大人肯来此偏荒之地为百姓造福,草民替家乡父老谢过大人!”说完拉着一旁的儿子就要下跪,李谦立即扶住制止,褚旸当下回到住处收拾东西,随李谦等人一起回到宜安。
宜安处在扶远与景安之间,境况却是最差,一行人刚进入宜安地界,就看到前方葱郁浓密的茂林上空粉雾弥漫,褚旸说:“这就是瘴气。”并拿出一兜槟榔给每人分一颗:“含在嘴里嚼一嚼,瘴气就不会附身了。”
一路走来,璃雅已经见识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瓜果吃食,槟榔虽第一次见,却也不再大惊小怪,按褚旸所说直接放嘴里嚼,谁知初时的清凉过后,苦涩的的味道直冲咽嗓,不由分说直接吐出,但那种说不清的甜涩味道一直堵在嗓子眼中无法上下,喝了一大口水才稍稍好些:“这是我生平吃过的最难吃的一种药了!”
王紫阳哈哈大笑:“这东西因人而异,有的人避如蛇蝎,有的人就爱如山珍,你不习惯也罢,我这里另有药丸,你且服下,对抗瘴毒的作用不比槟榔差。”说完递了两粒要给璃雅,这次璃雅吸取教训,先凑上去闻了闻,确实没什么怪味才吃了下去。
宜安当地的土官们对李谦的到来并没有褚旸表现出的激动,甚至带着不屑与鄙夷。这个地方已经不知派来过多少官员,没有一个能坚持任满三年的,甚至有的刚到转了一圈就匆匆逃走,在当地人眼中,李谦与他们没什么区别,甚至看起来更为养尊处优。
但是,令他们有些吃惊的是,李谦刚住下来,就开始逐个约谈,仔细查问过往钱谷刑名,风俗禁忌,宜安了解完后又动身前往扶远,一番折腾下来心里也有了数,准备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治理。
夜深阑静,一灯如豆,在抚远简陋的县衙中,李谦正翻阅着近日根据三县官员口述整理出来的简牍凝神思索,一串轻盈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住,接着眼前一黑,四下里没了动静。
“别闹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李谦轻轻拿下遮住他双眼的素手握住,回过头冲璃雅宠溺一笑。
璃雅顺势依偎在他怀里,撅起嘴不满的说道:“这话应该我问你,这么晚了还不睡。”
“你先回屋,我很快就去。”
“我们来虔州已经快一个月了,你整日忙的跟那帮说话古里古怪的人在一起,每天都是我睡着后你才睡,我醒来时你已走,阿音又马不停蹄的跟着王紫阳山上山下的乱窜,这边人说话也听不懂,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
“伯阳那是在找采药,临海湿地有许多罕见的花草药材,否则他能千里迢迢就跟我来游山玩水么?我更是在办正事,我们来这,可不仅仅是为了远离朝局躲清净。至于这边人的说话问题对你来说,一时半会可能真听不懂,没关系,你多向褚旸请教,时日久了自然会适应。”
璃雅皱皱鼻子,眼光瞟了一眼案上的如山简牍:“这是什么?反正我也是闲着,帮你一起看看,没准还能出个主意。”
李谦轻笑一声:“治理州县你也懂?”
“笑话,我随六哥守邺城那么多年是白守的么?”
“好,这卷是扶远,这卷是宜安,这卷是景安,都是这些日子我自己记录的各种问题,你先看看可有头绪。”
璃雅整日除了睡觉再无别的事可做,这会正是精神抖擞,捧起案卷大略的看了一遍,最后指了指抚远卷上的一行字:北地涟水有鳄,食民畜产将尽,以是民贫,鳄鱼之患,实则比猛虎、长蛇之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认为,应从此处下手,撕开三县管治的口子。”
李谦笑了笑:“说下去。”
“根据褚旸所说以及你在三卷中均提及的,虔州人笃信巫神,几乎每个大的镇子都有一个巫神,每县又有一名最有威信的大主巫,百姓将他们的话奉为神谕,官府只是个摆设,这也是为什么历届官员不能满任的主要原因,当然,不排除的确有些北方来的官员是受不了此地湿热之气,但大部分还是由于遭到民众或明或暗的驱赶,这种原因他们回去后又不能说,所以京城的大员们都以为真是烟瘴所致。”
璃雅拿起李谦的茶杯喝了一口清茶接着说道:“说到底,还是因为闭塞偏远,民风不化,要解决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不容易,就是大办乡学,推及德礼,这个不用我说,你和褚旸肯定都心里清楚,只是操办起来须历时数年,非一朝一夕之功可得。所以眼下,不管用什么手段,先得让百姓们相信你,而非相信他们的巫神。涟水有鳄鱼,危害人畜,死者不下千计,周围的百姓却听信巫神的鬼话,认为鳄鱼是天神之兽,为惩罚不敬神袛的恶民而降于涟水,如果能从这里做些文章,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