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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城门尽锁,阿庚以同样的方法骗开了永昌城的西城门带二人出了城,城外一里处早已停好一辆马车,车上水粮齐备,直到此时,璃雅才稍稍放下心来,今后,宫里的安璃雅在世人眼中已被大火烧为灰烬,她将以新的身份前往央金山与侄儿阿哲和将军沙木相会,开启她的复仇之路。
璃雅与阿庚道别,转身走到车前正欲上车,身后传来急促的勒马嘶鸣之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响起:“安才人这是要上哪去?”
李谦从王紫阳府中出来后,心里越想越不对劲,他们计划安排木云道长通过陆仲与陆芯接近皇上的目的已然达到,陆芯的对他们的作用已经不大,王紫阳依然陆芯的胎儿分外上心,虽然相信王紫阳不会做任何不利于他的事,但仍不理解他这一反常态的行径,回府后便吩咐阿信,派人密切关注宫里的动静随时汇报。
果然,木云道长作法开始不久,第一个坏消息就传了回来。
“竹苑着火了?”李谦的心骤然一缩,不知道她有没有事。
“属下出来的时候,竹苑的火已越烧越旺,整个屋宇和院前竹林全部化为火海,皇上和贵妃娘娘都已闻讯赶去,但院墙与大门内都被人放了一圈柴堆,大火把竹苑全部包围,根本就没法冲进去救人。”
“这群笨蛋!”李谦暗骂,提脚欲出门进宫,被阿信拦了下来:“侯爷不能去,皇上也在那守着,侯爷这时候着急救人,不正坐实了璃娘娘私通外臣的罪名么?”
李谦清醒过来,皇上与锦宜都在那,那些宫人岂有不尽力相救之理?真是一遇上她的事就失了方寸。
“再探。”
“是。”
不多时又一人带消息回来:“在火势起来之前,我们的人看到德安堂的阿庚带着明安和一个道士出宫往西门而去。”
“伯阳身边的小庚?”李谦问道。
“是。”
李谦心下微微一松,好在人平安无事,他这才知道王紫阳进宫掺和的目的。
“阿信,立即备马。”
西城门外,李谦把马缰扔给阿信,盯着璃雅缓步走到车前,颀长的身形在月光下显得玉润冰清,声音却是隐含怒气的冷峻:“你们先去一旁。”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人已平安,自己为何还如此生气?待看到璃雅的剪水双瞳有些微慌的看着自己,眼前忽然又浮现出醉酒夜那个荒唐的梦境来。
明安与小庚连忙走到阿信旁边,觉得距离还是不够远,三人又走了数十步才停下。
再次见到李谦,璃雅的内心有忐忑也有悸动,往日豪迈之色荡然无存,慌乱中竟生出几分羞怯与柔情,这对她来说简直少有。
“你来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深更半夜,安才人何以这身装束出现在城外?”
“靖远侯一心盼着你的妹妹贵妃娘娘能够顿悟,远离皇宫那是非之地,难道就不许别人离去么?”
“你出宫我不反对,若只想逃离你所认为的是非之地,那去往任何一处仙山宝地,我都会鼎力相助,但你若是有别的想法,比如去往央金山寻什么人,妄图卷土重来颠覆大周,那我必然阻止。”
“呵。”璃雅嗤笑一声,“听起来大义凛然,如果我没猜错,靖远侯可是想要为你的表弟报仇的,又怎会真正死心塌地的效忠当今皇上呢?”
李谦面不改色:“我效忠的是大周的江山社稷,不是某一个人,大周的皇帝可改名但不可改姓,你安氏想取而代之是万万不可能的!”
璃雅愤怒起来:“当初是你们阴险狡诈毁我家园掠我子民,我们拿回魏国自己的土地,怎能说是取而代之!”
“魏国自立国以来便以吞并大周为愿景,你的祖父,父亲在位时,无时不想着挥兵南下,安伽提当初降周不也怀了这个心思吗?他想借大周兵力助他夺回汗位,同时将带来的那降兵留一部分安插在我们军营,为日后反攻做准备。可惜天不遂人愿,你父祖辈的暴政遭到天谴,导致魏国逐步亡国,你与安伽提的如意算盘又打的太响,我们一眼就能看穿。如今你又想重蹈覆辙,我怎能就此放你离去?”
璃雅这才知道六哥之死早已注定,心中悲怒:“既然这样,那六哥死的时候,为何不干脆连我也杀了,省得留下后患!”
“那是因为皇上对你尚有情分,所以只是将你关进竹苑禁闭而已。”
璃雅冷笑:“这种感情我已经不需要了,况且我被禁闭的直接原因不也因为你么?这样说来,我离开对你也是一桩好事,皇上先前因为陆仲的挑拨对你我有些误会,不管他们以后是认为我被烧死在宫里还是逃走了,都不会再为那些捕风捉影的事牵连到你,那样岂不很好?”
李谦转过头去,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她的眼睛:“我们之间本来就毫无瓜葛,既然是捕风捉影,时日久了自会烟消云散,流言于我又有何惧?”
璃雅心里一痛。或许是怀孕的原因,这段时日来心绪忽然十分敏感,想起往事便会伤怀,尤其听到他说“我们之间本来就毫无瓜葛”,几个月来的委屈又浮于心上,拼命睁大眼睛不使泪水流出来,盯着李谦说道:“如果放我走,也是叶冉的心愿呢?”
李谦微微一颤,想起叶冉死前托李坪智带的信,心下翻滚着:“若今日不放她走,简塘定会怨恨自己,但就这么任她去央金山与族人会和,他日定是要被大周剿灭,尸骨无存,或许今生都再见不到她了……”(。)
第69章 剑主故友()
终于,李谦身子微侧让出路来,但声音依旧冰冷:“见到沙木与安伽提的儿子后告诉他们,老实守着一方土地平安度日,不要妄图有其他想法。若日后依旧心存觊觎之念,我必亲上沙场,绝不再留情面!”
“能让靖远侯为了我们再上战场也是很荣幸的事,但世事难料,靖远侯如今处处被陆仲压制一头,能不能再掌兵权都不好说。”璃雅忍着眼泪,故意戏嘲李谦,还拿出李锦宜送她的那对梅花玉佃中的一只来:“看在你今天放我一马的份上,这个留给你作为信物,倘若日后被陆仲逼的走投无路了,或是一不小心做了我的手下败将,只要拿出这个来找我,我就为你做一件事,算作今日答谢之礼。”
李谦看着月下莹然玉润的玉佃子,想到那日与她共游琼林苑,心中微微一软,但抬眼看到她满眼的奚落,立时收住心神,接过玉佃,在璃雅的注视下使劲抛了出去。
玉佃子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细微的光芒,落进路边的草丛中。
璃雅在泪水涌出眼眶之前冲进马车,捂着脸噤声抽泣,后来索性放开手趴在车壁放声恸哭起来。李谦望着马车许久,最终微叹一声,转身离去。
经过明安身边时忽然停下问道:“你会武吗?”
明安低头回道:“会一点,没有公主那么厉害,自保足够。”
李谦点点头:“自保就可以了,起码关键时候不用让她分心。”
明安心想着:现在需要分心保护她的是我,公主身怀六甲哪里还敢与人动手?但面上只唯唯相应。
李谦拿出一个牛皮手环递给明安:“简塘之前送她的只能用三次,这个不同,里面的银针用完了可以重复再装,是我这些日子才做出来的,若是早些想着改进出来,简塘也不会……现在简塘也用不着了,就给她戴上吧。”
明安不知这个暗器的威力,但想着总会有用,便替璃雅谢过收下,待李谦等人离去后走向马车,默默的把手环系在泪水潸然的璃雅手腕上,轻轻说道:“公主坐稳了,我们这就要走了。”
璃雅掀起帘子一角,泪眼朦胧的看着月光下李谦远去的背影和一旁的草丛,原是私心的想留个东西在他身边,这样他看到时说不定会偶尔想起她来,但又不愿让他看出她的心思,才故意做出那副神情,生生把他对自己的好感再次剥离了一层。
璃雅沉默良久,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生活了一年半的永昌城,终于对明安说道:“走吧。”
明安换上男装坐在车前,扬起马鞭驾车离去。
王紫阳给她准备的这辆车外观看上去灰扑扑很不起眼,两匹驾车的马皮毛粗糙,又瘦又小,但璃雅一看就知这是奚族东部山里养出来的马,这种马生长缓慢,开始使役时一般只能用于驮载,六七年后才长与骑乘,能忍饥耐渴,迅速攀登陡坡,穿林越沟,只是产量很少,璃雅也是在少年时曾见过几匹贡马,只因这种马体型瘦小毛色杂乱,甚少有人愿意采买,是以大周辖内几乎看不到。
至于车内,璃雅行了半日后才发觉到好处。车身坚固,刀箭不入,内设看似简朴,实则舒适异常,久坐不累。底板下还有一方夹层,放着钱帛兵器,水粮药材,另有两张泾州的通关过所。北部魏国现虽已属周,但尚不稳定,因此辽州等处的水陆关口门禁对过往行人的出入公文查验较严,加之璃雅在北境易被认出,故王紫阳建议西出泾州,再北上前往央金山。
如今西蕃对大周几无威胁,反而近期北边战事较多,因此前往西域的商户宁愿多走几日的路,从泾州关口出入。为了避免璃雅与明安两名女子出关引起关注,两人以夫妻之名上路,通关过所符券也是一男一女。
明安扮作男子驾车,考虑到璃雅身子不适,行进速度很是缓慢,足足用了一个月才到泾州。这里前些年因毗邻西蕃,时常受其骚扰,经过邓衍久驻整顿,以及西蕃内乱不断,远离蕃京的边境倒有了一丝喘息,以往经过魏国的西域往来客商近半年来选择绕道泾州,这个边关要塞现今也变成了繁华的商旅之地。
过关门禁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查验,明安牵着马在队伍中耐心等着,璃雅坐不住,下车四下转悠起来,忽然看见不远处墙角下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走近看时,原来是先前在京城以胡商身份隐藏,后与宝音一起出城找寻阿哲下落的荆武。
“你怎么在这里?”
荆武正看着路上行人出神,冷不丁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见璃雅,露出一脸惊诧之色。
“公主?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了。”璃雅笑道,“是不是把你们吓坏了?”
荆武确认是璃雅后,脸上瞬间转为狂喜:“公主没死!太好了,岂止是吓坏了,一个月前收到永昌飞鸽传书后,宝音哭的气都快断了,丞相不相信,让我亲自来一趟,我昼夜兼程跑到永昌,查探的结果跟信中无二,一怒之下杀了陆芃,现在是准备回去复命。”
“什么,你杀了陆芃!”璃雅吃惊的看着他。
“我打听到公主住处的那场火是陆仲找人放的,本想直接杀了他,但陆仲身边总有人跟着,就趁陆芃晚上去花楼喝酒时做了他,也算稍解心头之恨。”
陆仲亲子死后,把兄弟家的陆芃过继膝下视如己出,如今又被荆武所杀,自然痛不欲生。陆芃在京城已是臭名昭著,如此死去璃雅一点也不惋惜,倒是担忧荆武:“那你没有被发现吧?既然已到这里,为何不尽快出城脱身?”
“与他一起去的几个官少爷看见了我,那日天黑,他们几个也喝多了,陆仲在全京城撒下海捕文书,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被认出来,所以没敢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