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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雅笑道:“若我身为男儿,那你兄长该头疼了,整日只会绞尽脑汁的想,魏国有我这般英雄人物,何时才能助皇上踏平草原一统天下呢?”
李锦宜面色也放缓下来:“是啊,还好你是女子,还嫁到了我们大周,任你天大本事,以后也只能在这高墙里转了。不过,即使是后宫这一方高墙,你能混的出人头地,也不枉此生了。”
璃雅看着李锦宜,半开玩笑的试探道:“如果我日后真在这后宫出人头地了,甚至取代了淑妃和姐姐你曾经的地位,姐姐会嫉妒么?”
在夏日艳阳下,李锦宜身上的水迹逐渐消散,鬓发凌乱衣衫褶皱,却仍掩不住她周身的华贵典雅,清冷的眼眸略过远处巍峨殿宇,落在璃雅身上化为后宫几缺的诚挚:“若你今日所说与兄长所谋相印证,兄长定然引你为知己,他的知己便是我的知己。如今我对皇上已没有了念想,只求不再连累李家百年声誉,以后能不能出掖庭我都不会在意,更遑论谁是淑妃,谁做皇后。只是——”她盯着璃雅:“你说这句话,可是真想登那皇后之位?”
璃雅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哪敢有那种非分之想,不过确实想吸引皇上注意,在他心里占足够的分量,这样才能让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帮我六哥。”
李锦宜沉默许久,忽然轻笑出来:“这恐怕就是你进宫的目的吧?初次相识你就能这样坦诚,将你的野心告知于我,那我岂能不帮助于你。其实做皇后对你来说并非什么非分之想,你家世并不差,又足智多谋,虽称不上绝色,但也绝不平庸,入主中宫应算不上难事。我在这宫里也略有些人脉,若有需要的地方,派人直接找莺儿就可以。只是切记,帝王无心,你们各取所需,万勿生出其他念想,否则最后只能像我这样,作践了自己,牵连了家人。”
璃雅此来本就别有用心,但事到眼前,李锦宜的诚恳却让她羞愧起来,当下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躬身弯腰,以魏国最大的礼仪来感谢她,并从颈间摘下一个坠着鹰饰的金项圈:“在我们斡尔朵,女孩子都是把身上最珍视的东西送给最好的姐妹,这个项圈算不上贵重,却是我阿娘留给我的,眼下是我身上最宝贝的东西了。我在斡尔朵王帐时有许多亲姐妹,但她们瞧不起我阿娘,连带着也瞧不起我,后来随六哥去邺城,身边除了几个小丫头外都是男子,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姐妹,幸好在这里遇到了姐姐,希望姐姐不要嫌弃。”说着把项圈递给锦宜。
这次倒是轮到李锦宜惭愧起来,想自己从小相交的女子不是骄矜就是任性的大家小姐,何曾见过璃雅这等赤诚爽快之人,于是从头上拔下那对白玉梅花钿子放在璃雅手上:“我如今戴罪之身,身上也没别的好东西,你就暂且收下这对钿子吧。”说完嫣然一笑,这是璃雅第一次见她这样真情流露的笑容,有若芙蓉绽放,光彩照人,融化了璃雅进宫以来一直笼罩的孤寂和无助,直到很多年后她都无法忘记,在庆隆二年这个艳阳高照的仲夏里,她结识了生平第一个挚友,并因此改变了今后的人生。
第13章 怦然心动()
季夏已至,风挟热浪滚过京城。姜昱午间在紫宸殿小憩,准备醒来继续批折子,屋里放了一盆冰块依然燥热难耐,索性起来独自在廊下走走,隐约听见画廊拐弯另一侧有人说话,走近几步听才清楚是两个宫女在闲聊。
“阿菊说经过竹林外听见一阵狼叫般的箫声,问了问小允子才知道是安婕妤在学吹箫,阿菊带我过去偷听了会,我跟你说,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过那么难听的箫声,那安婕妤倒是吹的带劲,都不停下来歇歇。”
“他们草原人很少有吹箫的,安婕妤吹不好也在常理中,我看呀,她是知道皇上擅长丝竹器乐,想学学我们中原乐器来讨得皇上欢心,她也不想想,李才人才华横溢,又是个大美人,照样败在淑妃娘娘手上了,她还能比得过李才人不成?竟然妄想跟淑妃娘娘抢皇上。”
“可不是,先不说长相如何,单说那箫声若是被皇上听了去,怕是以后都不愿再看见安婕妤这个人了。”
听到这里,姜昱扬了扬唇,离开紫宸殿往竹苑方向走去。那两个宫女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均掩嘴偷笑了起来。
掖庭中,莺儿告诉李锦宜:“皇上已经往那边去了,安婕妤这个办法果然管用。”
李锦宜笑了笑:“宫里那么多吹箫好手,若说她吹的好未必能吸引皇上注意,而把她的箫声贬的越不堪,才能越引起皇上兴趣。安婕妤如此洞察人心,淑妃怎能是她对手。”
璃雅一个人坐在竹林中间的青石上技艺生疏的吹着竹箫,箫声渐低时,一阵陌生的脚步从林子外踏进来,在身后不远处停住,璃雅回头,只见姜昱穿件宽松的淡黄色龙纹锦衫,头上只系了一根黄色发带,面容俊朗,唇角含笑,在光影斑驳中慵懒的走来,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身上,宛若人间谪仙。
这一刻璃雅虽谋划许久,但看到这样的姜昱,仍觉心跳漏了一拍,脸色瞬间绯红,拘谨的低下头整理自己的头发衣衫后躬身行礼。
姜昱示意她起身:“还是你这里凉快。这段时日宫里气氛沉闷,天气又热,今日烦躁的睡不着,就想着出来走走再回去接着睡,突然想来你住的地方看看,谁知一走到外面就听见一阵豺狼呜咽声,进来才知原来是安婕妤在练习吹箫。”
璃雅听他笑话自己,冲他皱皱鼻子:“如此嘲笑人家,想必陛下自己很会吹箫,敢不敢来一曲听听?”说着把手中的洞箫递过去,笑吟吟的看着他。
由于天热,璃雅只穿了件粉色长裙,宽大的袖管上搭条鹅黄色披帛,腰间系了跟披帛一样颜色的曳地飘带,厚重的头发用一根粉色发带在脑后挽着,看似随意实则精心的打扮让璃雅看起来清爽飘逸,竹林间的日光照在她明亮的笑脸上,晃的姜昱眼睛睁不开,紧绷许久的心像裂了一道缝,慢慢融化开来。
箫声轻扬而起,只略懂音律的璃雅也顿感心旷神怡。片刻后,乐声由轻柔转为明快,像流莺在林中跳跃,璃雅折下两根带叶的竹枝做剑,随着箫声舞动起来,轻盈的身姿时而轻柔如粉蝶翩迤,时而灵动如鹊鸟夜惊,腰间飘带伴着裙裾飞扬,更衬得她如凌波仙子,罗袜生尘。
不知舞了多久,箫声渐停,墨漓准备伫足收枝,本想在空中来个漂亮的回旋然后飘然落地,奈何落脚处的竹叶下有块圆石,脚尖踩上去一个打滑,整个人直接扑向地面……
璃雅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是如此收场,恨不得立时晕死过去。
姜昱笑着递出手扶她起身:“两枝竹子也能被你舞的这么好,可是特意学过剑?”
璃雅捋了捋额边乱发,窘迫答道:“小时候跟兄长们学过些根基,后来阿娘病逝,随六哥去邺城,又跟着一个隐居的剑师学了几年,臣妾学的只是剑术皮毛,也就花样好看些,临敌可是一点用没有。”
姜昱笑了笑:“那可不见得。今日你是为了迎和曲意,只舞出了剑法的灵动之处,却仍透出了些许凌厉剑气,看来草原上也不乏剑术高手,朕从前倒是小觑了。”
璃雅一惊,忙跪下说道:“臣妾一定谨记宫规,断不敢在宫中炫耀武技。”在后宫,身为皇帝嫔妃却身怀武艺,对皇上安危可是极大的威胁。璃雅自认为已刻意掩饰了剑意,没想到仍是被一眼看了出来。
姜昱扶起她:“只要你不在别人面前展露就无妨。话说回来,你剑舞的不错,箫却吹的糟烂,既然不擅长这些中原乐器,为何还要特意来学?”
姜昱希望听到璃雅回答像紫宸殿宫女说的那样只为讨他欢心,但璃雅眉毛一扬,略带得意说道:“有人曾在第一次见面就当着百官的面奚落我‘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在中原,箫乃乐中雅士,鄙人正从这雅士之乐中琢磨如何才能更有‘仪’和‘礼’。”
姜昱哑然失笑:“好吧,朕当时失言了,在这给你赔不是,安婕妤自有草原巾帼风度,不用再刻意学我大周之仪。”
“看在陛下这么诚恳致歉份上,小女子也当以礼相报。臣妾之前对六哥归降的提议,陛下以为如何?”
说到国事,姜昱面色严肃起来:“那****说赐予安伽提一方诸侯之位,你希望他去哪里?”
“朔州。诸侯不敢奢望,只希望陛下能赐六哥朔州刺史之位,后续的归降和安抚就交给臣妾。”
璃雅眼中的旖旎转为殷切,而姜昱则褪去了刚才吹箫观舞时的情愫。
“可是李谦现在是不能去了,而司马贺之前曾力主对安伽提出兵,他的人去了只会坏事,你觉得,眼下谁去会见安伽提合适?”
“与六哥在一起的宰相那颉一向主张对周用强,所以他和他手下的人未必同意降周。六哥之前指明要靖远侯去,一则无非是他们落难逃到金水河时,只有靖远侯曾阻止陛下发兵,二则又是位高权重的天子近臣,否则随便派个官员去,那群虎狼之将会认为陛下是轻视他们,去了也是白去。”
“朕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想问问你,认为谁去合适些?”
“既然李谦与司马贺都不能去,那……陛下觉得臣妾去怎么样?”
“你亲自去?”
“臣妾亲自去,可比靖远侯去效果都会更好。”
姜昱虽心里清楚她的目的,但却如她所说,她去会更容易打动魏国将士。于是笑道:“让爱妃为朕的军国大事奔波,朕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不知爱妃想要什么赏赐?”
“只要陛下以后能多来这里为臣妾吹奏几曲,臣妾就心满意足了,万不敢要其他赏赐。”
“当时为了挫你锐气,一进宫就把你扔在这偏远萧索的院子,不如去之前先给你换个地方。”
璃雅心里对这个竹苑是喜欢的,但想日后既要争宠,再住这里确实不太方便,想到这里,欲待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不急,等臣妾把事情办好了回来陛下一起赏,那不知臣妾何时可以动身?”
“具体时日朕与众臣商议后再定,应该不会晚,此去路途遥远,你这几日就可以先做准备。朕今日出来也久了,想必旺儿又在到处找朕,先回去了。”说完把箫放回璃雅手上,顺势抚了下璃雅双手上的几处茧:“看你这双手就知是喜欢骑马射箭的,等你回来,朕带你去汤泉行宫打猎。”说完拍了拍璃雅的肩膀勾唇一笑,接着转身离去,只留璃雅沉浸在双手的余温和那一笑的魅惑中。
第14章 血溅紫轩()
皇上为安婕妤吹箫一事很快传遍后宫,司马君玉起先嗤笑而过,直到次日司马贺让仇安传话,告知皇上有意派安婕妤前往辽州五原县招降安伽提,司马君玉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再过一日正好七月初一,紫轩殿聆训时,司马君玉历数李锦宜之过,并要众人引以为戒,刘贵嫔立刻接道:“娘娘说的甚是,自从李才人事发后,臣妾无日不翻阅《女诫》静思己过,常想若人人都能领悟太祖徐皇后立《女诫》时的一番苦心,宫里不知该少了多少事端,哪里还能有人兴风作浪。”
淑妃欣慰道:“刘贵嫔所言深得我心,既然说到这里,那各位就在此背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