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景驰双手插在裤兜里,沿走廊懒洋洋地走回班上,目不斜视,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俯视太狂妄,扫视缺乏稳重,仰视?目前还没有人能让他仰视。
“……景、景驰!请收下这个!”
一个女生怯懦的声音打扰到他,景驰皱皱眉,隐约记得这个满面通红、绑着马尾辫的女生在哪里见过。
女生拿着一个淡粉的信封,上面印着樱花的图案。她双手将信封平举着递到他面前,脑袋埋在两臂之间,活像是以前宫殿里朝见皇帝的宫女。
“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一首诗……”女孩的声音微弱,像蚊子似的发着抖。
景驰眉头皱得更深,有些搞不清这个女孩到底是懦弱还是倔强,但不喜欢她的纠缠,就伸着两指将信封接过来,“你可以走了”。
女孩抬头惶恐地看他一眼,同手同脚地跑走了。
景驰才将信封撕开一个小口,扑鼻的香水味就冲了出来,熏得他下一秒就把信封丢进垃圾桶。
这时眼角余光一闪,似乎看到法小蓝的身影一晃而过,他正打算追上去,背后一个嚣张的声音就大吼了一声:
“景驰!”
杨一唯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戳着他胸口咄咄逼人:“景驰同学!”
“作为班长,我有责任提醒你,现在是什么时间?!”
“刚校长——”
“我不听理由!以为自习时间就可以随意出来闲逛吗?!以为你长得不错就每个人都买你的账吗?!以为你是天才不用学习也能拿高分吗?!拜托你!别再拖我们班后腿了!”
景驰哑口无言。他想着一个问题,他哪里惹到这个女生了吗?还有,她叫什么来着?
杨一唯把他按到墙壁上才算完,气呼呼地转身回教室,刚才顾云帮她转交的情书居然被景驰转身就丢进垃圾桶了,她怎么能不生气!
五六个女生尾随其后,还不免用或嫌弃或同情的目光瞟景驰一眼,末尾是那个马尾辫女孩。
只有她,一丝不苟地对景驰点了一下头才走。
这都什么情况?景驰无语地想。
随即精神一振,跑过去的时候,楼梯上已经空无一人,并没有法小蓝的影子。
只是他的桌面上,多了一张照片,还有一封简短的回信。
这张照片是一片瀑布边的森林,一棵高大的乔木,从根部到腰部以上,都爬满了翠绿的苔藓,但它依然笔直耸入云天,仰视的角度更能看出这棵树原本的斑驳不堪,却也越显它的伟大。
那张纸的上半部分是他写的那首小诗,下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
“悲壮亦是一种美,但身为老师,我盼你幸福。照片是旅行所见,与你共勉。”
景驰突然就笑了。
法小蓝回到办公室,同室的周老师问:“你回了信了?”
法小蓝点点头:“回了,谢谢周老师。”
“说起来那个学生长得真帅呢,又这么可爱,当他的老师一定很开心吧,至少有眼福啊。”
法小蓝笑了笑,没有说话。
景驰写的那首诗还刻在她脑海里:
我之死
那是一片耀眼,那是太阳之光。那也或是我,光亮的一面。
但我知道,我是墨绿的,我是苔藓。
我惧恶阳光,不如提刀一剑。
这算是一种……自我放逐吗?
知道自己可以有更好的未来,却因为某些原因放弃抵达,甚至甘愿沉浸在这灰暗的世界里,只做一片苔藓。人会有许多种悲哀, 精炼概括为“求而不得”,但连“求”都拒绝了斩断了,该是经历过何种遭遇?
法小蓝不得而知。但她的心,却为这个名叫景驰的少年,为他阳光的外貌和爬上青苔的心而忧虑。
如果有可能,她想要为他做一点事情——这个想法,不知何时已在她心底萌芽。
景驰回到房间,将那首诗和法小蓝的那句话一起夹进自己最喜欢的一本书中,又把那张照片钉在自己书桌前的一块软木留言墙上,这样,他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棵树,看到它茂密的树叶缝隙间漏下千万缕明亮的光线。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也变得温柔。
几乎是一转眼,第一次月考也结束了。张开临时抱了佛脚,成绩稍有好转,但景驰却如同顽石,分数依然在那里,名次反倒稍微往下滑了几名。
张老师再也坐不住了。
再次和景驰谈话后,看见他还是那种温开水的姿态,她就更加坚定了此人难以救药的态度,她思考之后找了校长,申请给景驰安排辅导老师。
所谓辅导老师,大致和现在理解的差不多,但在圣蒂斯学院,为了保护这些“被辅导生”的自尊,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能公开议论结对的辅导学生和辅导老师。
校长先生听完张老师的话,调出了景驰的档案。正如她所知道的那样,景驰除了来自M国之外,其他信息一片空白。
校长先生花了一点时间回忆这样一位学生是怎么进到圣蒂斯学院的,想了半天,他终于记起来是一位已经身居高位的同学拜托他的,当时好像说的是……某位远亲?
校长先生十指交叉托在下巴底下,看了看屏幕上景驰那张小小的照片——这个孩子有一股傲气。尽管被压抑着,但他现在的眼睛还不会骗人,他太锋芒毕露,急切地想求得证明,但那个人太难找。
“校长先生,我也知道这让您有些为难,但我有一个推荐人选,她完全可以担负起这个责任。”张老师语调放得温柔,“新来的实习教师法小蓝,您还记得吗?”
第七章 辅导生的委托()
校长想了想,记起法小蓝了。
那个女孩来自一个无依无靠的家庭,却有着那样一双分明的、不沾世故眼睛。说起来,校董会那边也有人说要关照她来着……
校长先生斟酌了一下,拿起电话拨下一串号码:“喂,请帮我找一下法小蓝老师。”
法小蓝最终接受了这个委托。
她犹豫了一阵要不要告诉景驰她将辅导他的事情。一直到某个金色的周五下午,她决定在学校门口等景驰。
这些富家子弟周末绝不会待在学校的,就算像景驰这样来自国外的,也会在市区有一套小别墅或公寓。
景驰单肩背着包,独自沿着街道走,他住的公寓并不远。
“嗨。”
背后传来一个清甜的嗓音,他下意识地回头,见法小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
法小蓝穿着一条蓝白相间的连衣裙,对他说:“码头今晚有一场画展,毕加索的,想去看看吗?”
她的笑容干净又灿烂,他想不到任何理由说不。
景驰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国度,到这个城市,到这个码头。所以,他一路上都像是个小孩,被法小蓝牵引着往前走。
一声靠港的汽笛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越过桥栏杆向下俯视,看见一艘油漆斑驳的轮船正缓缓向岸边游去,模样看起来像是一头活了上百年的鲸鱼。
“看到那里灯火亮着的地方了吗?就是那里了。”
法小蓝为他指了一下画展的具体位置,看他迷茫的目光,她笑了笑,抓住他手指重新指了一下,“在那儿。”
她满心都是即将看到画展的欣喜,没有注意到景驰有点惊喜的神情。
法小蓝很高兴招待他来看这场画展,这场展览只有三天,随后这些画作就要被运回国,今天恰好是最后一天。
除了毕加索的经典作品之外,这里还展览了他一些不太为人所知的画作,这次展览的目的是为了让大众能像毕加索的画一样,了解他也是一个立体丰满的人。
景驰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幅幅无声的巨作,法小蓝突然笑了,轻声说:“当初就是这幅画。我的数学老师给我们详细解释了毕加索是怎么画出来的,还说‘毕加索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画这样的作品’。”
她模仿那个数学老师自傲的语气很好笑,故意瞪着眼睛,一副滑稽的样子,景驰也不经意间放松,忍不住问了句:“他画出来了?”
法小蓝摇头,继续笑:“怎么可能?他倒是画了一幅抽象派,说是椅子,可我们全没看出来。他瞪着眼咦了一声,又说‘哼,我就是一个被数学耽误的画家’。”
景驰看得出法小蓝很喜欢这个数学老师,她说起他的时候,眼眸闪闪发亮,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是这样的,像是一片美丽的星空。
随后,法小蓝又细细讲了许多那个数学老师的给他们讲世界名画的故事,不仅毕加索的,达·芬奇的,米开朗基罗和梵高等都有,“他还说,这些画家都是被画画耽误的数学家,他们的脑袋里一定有一只蝴蝶”。
景驰也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可以喋喋不休讲那么久的,久到他以为法小蓝大约是爱着那个数学老师。
这么一想,心底突然像挤了几滴柠檬汁,酸酸的。
景驰情不自禁地把那个老师想象成秃顶的、鼓眼睛的、总是打着领带穿着旧西装的中年男人,随即又摇摇头,觉得这样的男人实在配不上法小蓝,又觉得法小蓝绝也的确不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我想见见这个老师。”
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这句话讲了出来。
法小蓝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又露了出来,像是等待已久。
回去的路上,旁边的街灯全亮了,倒映在脉脉流动的江水中,景驰和法小蓝的倒影也在其中。
微凉的江风扑在脸上,景驰终于从这幸福的眩晕中渐渐冷静下来,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法小蓝,为什么今天突然带他看画展?
认真算起来,他们也只见过几面而已。
景驰脑海中蓦然响起母亲的叮嘱,“你要记住,外面的世界不像这里单纯安全,像你这样喜欢胡思乱想的孩子,最容易被人蒙骗,还记得贾法尔少将吗?他就是一夜醉酒,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女人的床上,才不得不娶了她。”
景驰有点怀疑,法小蓝会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她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么?
法小蓝走在他左手边,江风吹动她细腻柔软的发丝,景驰莫名地想要帮她理一理。
“景驰同学,”法小蓝叫他时,他的手指刚抬起来一点,便立刻放了回去。
“或许你有点奇怪,我为什么约你来看画展。这是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约好的辅导生和辅导老师了,我想早一点让你知道这件事情。”
景驰愣了一下:“‘辅导生’和‘辅导老师’……是什么?”
“这是圣蒂斯学院对需要帮助的学生给予的一项特殊照顾,辅导老师会帮助对应的辅导生尽快的适应校园生活,让他们更加自信……”
法小蓝的用词尽量温和中性,不过景驰依然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啊,是这样啊,原来如此。不然他还以为法小蓝是因为什么才约他看画展呢。
“那没关系,照这样说,我以前已经有过许多个辅导老师了。”他说,“但他们最后都走了。”
他收回视线,盯着法小蓝小羊羔似的温润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会让你失望的。”
法小蓝骤然停住脚步。
景驰已经习惯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