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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的叹息声,在空山里回荡。“我就在这里陪你,直到我死。你可以不见我,可以一直是狐狸的样子……是什麽都好……我永远都会在这里陪你。那样,你就不会孤单了……至少,知道我就在这里……”
又把小狐抱到面前,把脸埋在它的毛里。一滴滴滚烫的眼泪,润湿了小狐的毛。
放开它,小狐向深山里奔去。
萧书岚望著它。
我知你这一去,我永不能再见你。我已不奢望再能见初识你时的模样,月下容颜如玉的青衣男子。你是狐也无所谓,只要你在我怀里,你是什麽都好。哪怕你只是一花一草,我只要能看著你,一直看著你,就好。
我曾经拥有过。如果不拥有,我想我不会痛。如果不爱,我不会痛。
现在我才明白,什麽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不管你是狐,是人。是妖,是仙,是鬼。是什麽,有那麽重要麽?重要的是,我见了你,恋上你。拥了你我会心安,离了你我会惶惑,失了你我会心痛。
这样便够了。我还要什麽?是我要得太多,还是我要得太少?
“听竹!”
小狐停了奔跑,远远地回了头。
“让我再看看你……”
忽然听到有人的笑声,轻轻的,清悦如泉水之声。依稀便是柳听竹的笑声。幽幽然地回响在空山里,似真?似幻?
“真的是什麽都好?”
“如果连狐都不是呢?”
只听叮当一声,仿佛有什麽东西坠地。萧书岚茫然地走上前去,见月光之下,有什麽东西在草地上发光。
伸手拾起,竟是一只形如狐狸的天然玉石。通体晶莹,隐隐透出碧青之色。
一瞬间,莫离平日里似有意似无意说的一些零零碎碎的话,都涌上心头。
“青龙剑,蓝田玉与另一件玉器都是宫中之物。”
“蓝田玉是护国的,青龙剑是镇邪的,专镇那玉器。”
“一个天狗食月之夜,玉器无影无踪,不久青龙剑也被人盗去,从此流落在江湖之上。”
你一直说你不是狐,你果真不是狐。你是一块玉,我自第一眼见你时,便觉你全身上下晶莹生光,如同玉石。天下哪有不会媚人的狐狸?你却不会,你自然不会,你本不是狐,你是玉,如冰清泠,你怎会懂得狐媚之术?
你借了寒月芙渠,吸了日月精华,修成狐形,继而又幻化为人形。你本非凡物,一心得道成仙,是我,是我毁了你的修行。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那夜跟你的缠绵会毁了你千年修行。狐本靠与人交合甚至吸人精气方可事半功倍,我怎样想,也想不明白你为何是个例外。
你本该一尘不染,是我把你自云端拖了下来,
你在我面前,现出原形,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永不会再见我吗?
萧书岚把玉狐放在枯死的寒月芙渠之下。我摘了这花,又种了回来。我带走了你,又把你送了回来。
难道要我说,这还是缘份?
也罢,就算是吧。
我不知道,要等到几时,你才能再化作人形。或者,要等到几时,你才愿化作人形?
那我等你吧。只要我活著,我就一直等下去。
等能再把你拥在怀里的那一天。
人也好,狐也罢。是你就好。
即使我等不到那一天,只要看著你,哪怕已是不会再言再笑的一块玉,我也安心。
因为,那是你。
月华如霜。
暗香涌动。
萧书岚仰头。
今夜。又是十五月圆。
尾声
萧书岚猛然间醒了。鼻端嗅到淡淡的香气。花香?抬头一看,那朵枯萎了三年的寒月芙渠竟在白亮的月光下,一瓣瓣地舒展开来。
月亮很圆。圆得连一点缺口也看不到。
低头一看,三年来一直放在寒月芙渠下的那只玉狐,竟已不见踪影。
萧书岚在山中狂奔了起来。月光白亮,一如初来时那天的月,白得发亮,白得刺眼。静,静得除了泉水的声音,什麽都听不到。
竹林。紫竹林。里面有光。
萧书岚恍恍惚惚地沿著分开竹林的那弯溪流走了进去。越走越深,路越走越宽。我……会看到什麽?
柳听竹靠在那棵老榕树上。榕树细细长长的根须蜿蜿蜒蜒地爬在他的柔软卷曲的发上,他轻薄如青云的衣上。一只脚放在水里,脚是莹白如玉,水是淡青透明。
我知道……我会看见你的,就跟初见那时一般。萧书岚笑著,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他。可是,跟那夜里,似乎有点什麽不一样啊……萧书岚模模糊糊地想著。
对了……这夜里没下雨。也没有雾。一片清朗。不……还是有雨有雾的,柳听竹的眼睛里,就笼著一层淡淡的雨雾,萧书岚每走近一步,那屋雨雾就更浓一点,重一点。
雨快要滴下来了……萧书岚想著,急急地伸出手,想去接住那滴晶莹的雨珠。
柳听竹伸出了手。淡淡青色的宽袖,像最远的山的颜色。纤长的手指,微微地露在袖外。
萧书岚笑了起来。
我握住了,再不放开。
那滴雨珠落下来了,滴在他的手背上,很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