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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咸腥味。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把它放在腿间轻轻摩擦。
“湘绮,湘绮…”,痛楚而热切的低吟,从密密的枝叶间泄漏出来。
近旁树上的栖鸟,似乎也不忍听闻,展开翅膀,悄无声息地滑翔而去。
眼看就要到达前面那个灯火闪烁的市镇了,大家终于松了口气。两辆马车渐渐慢了下来,从容前行。一路上都未曾开口的罗湘绮,挪向车门,对执鞭的张仲允说:“允文,嗯…,我以前未曾来得及告诉你,常大侠是…”。
话还未曾说完,张仲允突然回头,趁着沉沉的夜色,轻捷地在罗湘绮唇上偷了一个吻,罗湘绮一愣,就忘了下面想要说什么。
“阿锦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语气坚定无比,又透着三分顽皮,两分得意。
知道什么也不必说了,罗湘绮缓缓倚回到车壁上,脸上绽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二十六、归里
这是一个朴素而幽静的小院。院中有桂树一株,修竹若干。院外有清泉潺潺流过。
秋日的阳光干净而清朗。院中树下,摆着一张软榻。一个人,身上半盖着一条薄被,斜倚在软榻上闭着眼睛,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握着一本翻开的书。
从屋里又走过来一个人,悄悄来到他的身边,在软榻边坐下,俯下身子,轻轻在那个人的发间、耳后、领窝里吸嗅着。他凉凉的鼻尖触到了那个人的面颊,那个人也不睁眼,只是无声地微笑了起来。当他终于过分地想要翻开他的衣襟,把鼻尖拱入他的腋下的时候,那个人终于不耐烦了起来,伸手推拒道:“你像只小狗一样的做什么呢?”
“我喜欢阿锦身上的味道…。”
“有什么好闻的?不如你去种几盆栀子、兰草来,天天放在枕边。”
“那也没有阿锦的味道好闻。像是…,像是揉碎了的茉莉花蕊的味道。”
罗湘绮最不喜欢他把自己比成花呀月呀什么的,因此只瞥了他一眼,也不答言。看他又厚脸皮地把鼻尖凑了过来,突然脸上闪现过一个不易察觉的慧黠的微笑,随即又正色道:“我也喜欢允文的味道。”
“真的么?”张仲允愣住了。这可不像是阿锦平时会说的话呀。张仲允满腹狐疑。
“真的、真的。”罗湘绮一本正经地说:“尤其是允文…的时候,味道闻起来就好像是烧红了的熨斗,一股焦热的甜腥味,就差滋滋冒白烟了…”。
“你…”。张仲允又被他捉弄得说不出话来。
罗湘绮用书掩上脸,在书下偷偷地笑。
他促狭起来,总是叫张仲允哭笑不得。明明平时是那么一个含蓄蕴藉的人,却又时不时会说出这么恼人的话;说出的话虽涉狭邪,却偏偏又是这么一副纯真的样子。
不管了,口头上讨不到便宜,就用武力来说话。
张仲允把罗湘绮脸上的书丢到一边,脸凑过去眼睛对着眼睛说:“熨斗已经烧热了滋滋响,现在就要把你这块香罗帕好好熨熨平…”。说着也不管罗湘绮的挣扎,连人带被一起抱到屋中,吱呀一声,将屋门关闭。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
四肢交缠,胸膛挨着胸膛,面颊贴着面颊。张仲允能够感觉到罗湘绮的眼睑在微微地颤抖。随着这微颤,他长长的睫毛在张仲允的面颊上轻轻划过,一下,又一下。像是一只蝴蝶在轻轻扇动着翅膀。慢慢的,蝴蝶飞倦了,终于停歇了下来——罗湘绮的呼吸变得细腻而悠长。
伊人睡去,午后的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明炉里的碧香烟,细细一线,不绝如缕地袅袅向上升起…。
倦飞的鸟儿,终于又回到了故林。
他们是将近七月返回的绍兴,拜访了掌教梁章森和故友之后,稍做休整,张仲允又陪罗湘绮返回海宁祭祖。
罗主簿夫妇仙去之后,是罗湘绮的姐夫出面送二老回乡安葬的。罗湘绮因此一直深深内疚。此次回乡祭奠,又惹起了前尘往事。罗湘绮黯然伤神。幸亏有张仲允从旁边百般劝慰开解。
之后张仲允苦劝罗湘绮和他返回绍兴。但因为种种说不出口的理由,罗湘绮一直犹豫不决。幸而阳明书院的掌教梁章森素来器重罗湘绮的人品学问,再三催请他回阳明书院担任教习,罗湘绮才重新和张仲允一起回来了绍兴。
张仲允在王羲之的故居兰亭之畔,寻觅了一处干净清幽的小院,作为罗湘绮的居所。罗湘绮因为伤后虚弱、旅途劳乏,加上祭奠时的心绪波动,安顿下来后又病了一场。张仲允日日在身边看护相伴,很少回到自己家中。幸而罗湘绮慢慢好了起来,张仲允这才也渐渐舒展开了眉头。
只是这一番经历过后,罗湘绮越发的消瘦了。张仲允于是题了一副对联挂在他的书房里:
淡如秋菊何妨瘦
清到梅花不畏寒
张仲允认为用这两句话来形容罗湘绮非常妥贴。罗湘绮只是微微一笑。心下却感动。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张仲允的父亲张德洪对他这次莫名其妙的辞官归里大为不满。
张德洪出身市井,靠精打细算起家。世人重官不重商,张家虽然富足,但在那些官宦士绅面前总是有些抬不起头。张仲允的中进士和步入仕途,终于让张德洪扬眉吐气了起来。张家的书坊“世德堂”也因此生意越来越好。
因为此时的书坊,最大的生意就是出八股文选本,以供考生应试之用;其次是戏文、弹词和话本小说。八股文选本又称时文选本,好的选本就如同考试秘籍一样,是科场的利器。富贵人家自不必说,就是贫寒人家,为了蟾宫折桂的理想,勒紧裤带也不能没有书读,不然拿什么来应考?因此虽然此时书籍还是个奢侈品,但张家书坊的生意却一直颇为兴隆。张仲允得中进士之后,“世德堂”时文选本的名号就更响亮了。
因此张仲允的辞官归里,不仅让张德洪大为扫兴,而且也多多少少影响了张家的生意。张仲允对家里人只说是因为工部的治水工程出了点问题,为了避祸,暂时归隐在家,之后有机会再东山再起。张德洪只是半信半疑。
更让张德洪和夫人赵氏不快的是,张仲允回乡之后,不愿意按家人所期望的那样,多多和士绅名流交往,为自己日后的仕途打点门路;也不愿意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娶妻成婚,白白错过了很多机会。只天天往阳明书院和罗湘绮的小院中泡着。即便回家,也都是蜻蜓点水一样匆匆而过。但此时老夫妻两个顾念着罗湘绮也算是张仲允的救命恩人,又身体病弱,因此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心头的阴霾已是越来越重。
二十七、担忧
天气不知不觉冷了起来。虽然比起京师的干冷,江南的气候要温和湿润许多,但到了深秋,早晚还是有些寒意。
罗湘绮坐在窗前,一手伏案、一手执笔,低头沉思。
他的书稿《东林列传》已经完成将近一卷了。虽然现在身处草野,但并没有就此完全忘记了济世之志,不能在朝堂施展自己的抱负,就以纸笔来记古述往,以期能为后世之鉴。
前几日,罗湘绮和张仲允已经编著了一本《六君子传》,收录了因抗击魏阉而被陷害致死的左光斗、杨涟、魏大中等六位君子的生平,希望能将他们的事迹流传于世。
这本书是由两人一起收集、整理、校勘成稿的,然后又是张仲允拿到张家的“世德堂”,亲自参与排版、刻版、印刷的。成书之时,望着扉页上紧靠在一起的两个名字,两个人心中都有温暖的潮汐在涌动。
回到绍兴的这段日子是罗湘绮成年之后最为安然惬意的一段时光。一开始心中所怀有的种种隐忧,慢慢也都在张仲允稳健而又体贴的态度中渐渐消散了。意气相投、心灵相通,两个人之间渐渐生长出一种难以言传的默契感。罗湘绮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在一个人面前这么放松过。
无限的温暖、无限的包容。
本来那一日的骤然亲近,很难说不是生死难卜之时的孤注一掷。不想这一掷,竟掷来此后如许多的幸福。真佩服自己,当时居然有那样的激狂,那样的勇气…。想到这里,罗湘绮不禁微微有些面颊发烫。
“发什么呆?在想什么?”张仲允突然从身后走过来,温暖的手掌抚上罗湘绮的脊背,俯下身子道:“是不是在想我?”
罗湘绮连眼皮都不抬,信手一挥,趁张仲允不防备,用沾满了墨的笔在他的鼻尖上点了一个黑鼻头。
“呀!”张仲允大叫一声,连忙跑出屋门到后院去打水清洗。这可是他特意找来的上好的松烟墨,迟了能不能洗掉就很难说了。
背后传来罗湘绮低低的笑声。
这两个人商量正经事的时候都是再端方严谨不过的,可嬉闹起来就像是两个大孩子。
院中的罗良看到张仲允掩着鼻子急匆匆往后院水井边跑,笑着摇了摇头。
张仲允直洗了半日,好不容易才把脸洗干净了。于是气势汹汹地回到前院,一边掀门帘进屋,一边说:“好你个促狭鬼阿锦,越学越坏了,看我不…”。
话未说完就打住了。原来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正是张仲允的母亲赵氏夫人,和她的贴身丫头立在屋中。罗湘绮正忙着一边见礼,一边让座。大家看着兴冲冲闯进来的张仲允,都有些怔愣。
终于还是赵氏夫人打破了尴尬,笑着说:“你看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不懂事。罗公子是你的学兄,又是救命恩人,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罗公子,是我教养不周,你千万不要介意。”
罗湘绮闻言只是微笑欠身致意。从罗良手中接过茶来亲自奉上。
张仲允终于回过神来,过来跟母亲见礼。
赵氏说没有旁的事情,就是做了些吃食,还有两身冬衣,拿了来看看他们两个。又嘱咐张仲允,虽然做学问要紧,闲时也该多回家看看。祖母日日在家念叨呢。祖母有年纪了,身体又不好,也应该多多陪伴以尽孝道才好。
张仲允一边一一应下,一边偷偷打量罗湘绮。罗湘绮只沉默微笑。
赵氏坐了一会,说家中有事,就不多留了。张仲允和罗湘绮直送到门外。临上车时赵氏又拉着罗湘绮的手,嘱咐他要多注意饮食,委实是太瘦了等等,罗湘绮含笑应承。赵氏夫人这才上车而去。
到了车中,放下车帘,赵氏脸上的笑容霎时隐没无踪,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伸手在太阳|穴紧紧按压。
不由得她不担心啊。看这种情形,别再是两个人已经做下什么没法见人的事情了吧。她知道,从打小时候起,张仲允对罗湘绮就和旁人不同。
还记得十年前的仲春。
那时候张仲允还是个虚龄不足十三的孩子。有几日,张仲允下学回家特别早,没精打采的,也不去外边玩耍。问他时,才知道是罗湘绮生病未去上学的缘故。
一天下午,张仲允和李源在家中温习课业,突然张仲允的伯父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赵氏开始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有一株异品重瓣海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