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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张仲允气结。不过被嘲笑的尴尬瞬间就被惊喜的情绪淹没。他的阿锦难道是在吃醋吗?而且,他又多久没有看到这样风趣而又有些促狭的罗湘绮了啊。一瞬之间,这么多年的风霜仿佛全都消散了,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还是那个被自己所仰慕的,欺负自己也总是保护自己的秀美少年。
张仲允走过去捏住罗湘绮的手,俯在他耳边说:“看来阿锦的记性太差了。我是不是浅草回头要你自己来量”。
罗湘绮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转身看到一株树上缠着的藤萝,皱了皱眉头,伸手就要去扯。
张仲允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心中不由溢满了爱怜,故意紧紧握住他的两只手,钳制他的行动。
罗湘绮回过头,用带着浅浅的诧异和不耐的眼神望着他,看得张仲允笑了起来。
这个人,朝堂上是那么的犀利,危急时刻总是比旁人都镇定自若;肩膀虽然单薄,但总是拣最重的担子去扛。私下里,却还纯真得像个孩子。
此时正是初夏,两人都穿着薄薄的单衣。这么靠近的站在一起是,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热。
阳光透过枝叶散射在林间。在这斑驳的光影中,罗湘绮的颈项和耳垂,看起来仿佛暖玉雕成的一般,有一种透明的色泽。
张仲允的手忍不住抚了上去,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他的喉结。脑中突然闪过那天他仰着脖颈,喉结上下翕动的样子。不由觉得口干舌燥。
罗湘绮只是松松地绾了个发髻,有几绺头发,被风吹起,轻抚着他淡樱色的唇。
张仲允一开始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替他把那几绺调皮的头发拂开。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的唇却深深吮上了那两瓣樱红。
“扑愣愣…”林间突然有飞鸟惊起,惊醒了沉醉中的两个人。四处一望,却再不见有什么动静。
两人相互对视,眼中都有着不舍和沉醉的余波。
终于,罗湘绮轻咳了一下,说道,回去吧,不要让他们久等。
于是回到车上重新上路。
但张仲允的心,再也不能专注于赶路驾车了。
二十三、恐慌
行了将近十日之后,一行人踏入了河南地界。
中原本是富庶之地。但近年来因天灾人祸,连年饥荒,把这繁华乡变作了生死场。念及李源、宋柯就是在此处碰到匪乱的,张仲允心内暗暗戒备,行程也加快了许多。
一路上,看到那些荒芜的田地和黄瘦的孩子,罗湘绮的本已舒展的面色又渐渐凝重了起来。
快行了几日,眼看就要走出归德府,进入南京地界了,张仲允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也不敢怠慢。
张仲允整个人瘦掉了一圈,但两只眼睛依旧是炯炯有神。罗湘绮几次要他上车休息,换自己驾车,他总是不肯。
临近归德和南京交界处的时候,逃荒要饭的饥民渐渐增多。原来几个月前,官兵和李自成的手下曾经在这里僵持了数十日。最后李闯向西退却,官兵也损失惨重。然而最苦的还是百姓,不仅牲畜和粮食尽数被官兵征用,更惨的是田地多被践踏,房舍也被焚毁。活不下去的百姓携家带口,纷纷往富庶的南方逃去。饥民中常有走着走着就饿毙路边的,为了一点食物争抢致死的惨剧也每天都在上演。
张仲允又马上戒备了起来,并告诉罗良和驾车的伴当小刘要小心行事。
一日行至一处岔路口,不知该走哪条路才能到下一个市镇。看到路边,几个面带菜色的农夫在干涸的田地里劳作,张仲允就停下来走去打听。
罗湘绮顺便下车透气。看到田边坐着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女孩,在那里掘了草根往嘴里塞。罗湘绮心里大为不忍。回身从包裹中取来一块炊饼,递到那个小女孩手里。小女孩也顾不上道谢,张口便咬。刚咬了一口,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黑瘦的少年,一把抢过炊饼便跑,一边跑一边大口把炊饼往嘴里塞。
小女孩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又饿得没有力气,哭了两声就嗬嗬喘气不止。
罗湘绮心里更加难过。软语哄了几句,又从包裹中取来一个包子递给她。正要叫她慢慢吃,突然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聚拢过来一圈衣衫褴缕的饥民,不仅有孩子,还有妇人和壮年男子。
罗湘绮把自己包裹里的食物尽数都给了他们。但那点吃的东西怎么够分?没有拿到东西的人便围住罗湘绮不放,有的甚至上来拉扯他的袖子和衣襟,手中的包裹更是一不注意被人抢了去,还有人开始往车上爬。罗湘绮大病未愈,怎经得起如此折腾?被左推右搡,站立不稳,面色煞白。
那边张仲允看到大惊,飞奔过来,几把扯下爬到车上的两个人,从人群中抢出罗湘绮举到车上,招呼吓呆了的罗良和伴当纵马驾车。那边那些流民尚且不肯罢休,有的到后面车上去扯行李箱,有的想来把张仲允拉下马,有的甚至攀缘在车辕上不下来。张仲允狠狠挥鞭,将那些人尽数打落车下。后面的伴当也依样画葫芦。两辆车从人群中直冲出去,向前行了二十余里,马跑得乏了,才慢慢缓了下来。
一行人停下来休整。张仲允跳下车去想要检视行装,突然被罗湘绮扯住了手:“允文,这是怎么回事?”罗湘绮的声音微微地颤抖。
张仲允低头一看,原来是左臂在刚才的混乱中被划开好大的一个口子,流出的鲜血甚至将车辕都染红了一片,自己刚才竟然没有觉得。
和伤口相比,罗湘绮皱眉的样子更让他心痛。他一边将伤臂往身后藏,一边说:“没事、没事的,阿锦不要看。”
罗湘绮的眼里有深深的忧虑,回身从行李中翻拣出干净的里衣撕下来一块,又把自己用的伤药拿来,替张仲允包裹。
旁边老仆罗良啧啧念叨:“造孽啊,造孽啊。”自去检视行李。万幸的是,除了罗湘绮手里的食物包和放在车后的一箱冬衣,并没有丢失其他物品。
赶车的伴当小刘此时却十分兴奋,望着张仲允说到:“别看张公子文质彬彬的,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原来身手还这么了得啊!您这都是打哪儿学的啊?”
张仲允但笑不语。他和李源,从小都学过几路拳脚,一方面是强身健体,一方面也是为了长大行走江湖做生意时方便自保。但张仲允知道,这种粗浅功夫,对付几个流民还行,真碰到厉害人物根本起不了作用。
伤口包裹完毕,罗湘绮还是皱着眉头。张仲允轻轻道:“不妨事的,阿锦,不要太过忧虑。”
罗湘绮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顿了一顿才说:“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而已。”张仲允没有说出口的是,比起你曾经遭受过的,这又算什么呢?
“但是流了很多血…”。罗湘绮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
“阿锦…”。张仲允看他这个样子,心中一阵激荡,但身畔有旁人在,什么也不能说。只伸出手去握住罗湘绮的手紧了一紧,便放开了。
那边小刘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被罗良拉着去整理行李了。
张仲允四下打量,刚才慌不择路,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了。只见道路两边都是黑黝黝的树林,恐怕并非善地。不过幸而并没有迷失方向,看来只要一直向南走,就能够重新回到官道上。眼看就快黄昏了,得在天黑前找到市镇才好。
于是整装前行。刚刚走出有一里多路,忽然听到一声呼哨,两边林中突然窜出十几个汉子出来,将两辆车马团团围住。
四人大惊,欲待打马突围,不想车轱辘已被几个人用长铁钩牢牢钩住,动弹不得。看来这些人不是一般的流民,是强盗!
后边车上,罗良和小刘已吓得瑟瑟发抖。
为首的一个上前喝到:“到了爷爷这里,还想走脱么?乖乖把财物交出来!”
口气虽凶狠,中气却不是很足。张仲允看那一伙人,虽是强盗,但个个身体干瘦;脸上只见菜色,不见横肉。显然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来打劫。当下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要能保得人平安,财物尽可舍去。当下拱手道:“各位大哥也不容易,财物都在此处,各位请随意取用,在下家中还有急事,望各位行个方便…”。
场面话还未说完,就见有性急的汉子伸手去拉扯后面车上的小刘和罗良。吓得小刘哇哇大叫:“干什么干什么,这可是京中工部主事大人的车马,你们不要命了敢来打劫…”。
张仲允暗道:“坏了!”
果然,为首的两个汉子听得这话,对视一眼,轮起手中的朴刀就要砍过来。张仲允紧咬牙关,一手拉过罗湘绮掩在身后,一手拔出藏在身上的短刀,就要跳下车往外冲。
眼看就要避不过这一场腥风血雨。忽然,从林中扑出来两条灰影。几个回旋,那一伙人只来得及闷哼了几下,就倒在了地上。
张仲允和罗湘绮不由得都愣住了。
二十四、邀约
站在眼前的,是张仲允从来未曾谋面的两个人。
为首的一个负手而立,大概有三、四十岁的年纪,消瘦而结实的身材,太阳|穴高高鼓起,一双眸子精光四射,一看便知道是江湖中人。
另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在他背后垂首肃立。
张仲允刚要上去拱手行礼,却看见那个人的目光越过他,直看向罗湘绮,冷峻的神色,瞬间解冻开来,柔声说:“湘绮你、你不要紧吧?”
罗湘绮紧抿着嘴唇,过了片刻,说道:“不妨事,有劳了。”
张仲允一震,原来他们竟是旧识,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讲起过?罗湘绮见他神色有些黯然,垂在袍袖之中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又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张仲允顿时心里放宽了许多。
这些动作虽然细微,又怎么能逃得过习武之人的眼睛?只见那人脸色一暗,瞥过张仲允的眼神似乎像箭矢一样锐利。尽管恼怒,那人还是向罗湘绮赔笑道:
“这些人湘绮想怎么处置?”
罗湘绮望了望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那些汉子,沉吟了一下说到:“他们也是被逼无奈。算了,放他们走吧。”
灰衣人似乎心有不甘,但还是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那个年轻人上来三下两下解开了他们的|穴道。那些盗匪一个个面如死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就想走去。
灰衣人微微皱了皱眉,年轻人会意,喝道:“怎地如此不懂江湖规矩!”
一伙人相互对视。为首的那个咬了咬牙,走上前来对灰衣人行礼说到:“多谢大侠手下留情。兵荒马乱,一村子人眼看都要生生饿死。无奈小人才出此下策。此番大侠不与小的计较。愿把这条烂命留在这里。只求放我兄弟们回去。”
“放你回去,下次还不知都要去打劫谁哩!”眼看罗湘绮要放虎归山,旁边小刘早就急得不行。他是专门替人行脚赶车的把式,平生最恨的就是劫匪。
那人听了敢怒不敢言。最后把心一横,也不理小刘,冲着罗湘绮道:“好叫公子得知,今天不该得罪公子,若逃不过死了便罢。若能逃得过,路还是会劫!不然一家老小,尽数都要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