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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不才,与大侠五百年前是一家,小弟姓崔,小字子鱼。”
“子鱼?鱼籽?”
“非也,小弟之名取自庄子秋水篇,子非鱼焉知鱼知乐。家严以此为小弟取名,是以希望小弟一生康乐之意。”
原来如此,这孩子的爹看来也是个读书人,对了,他说他姓崔?
“小兄弟。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弟家宅就在方才我们来的地方。“
“你这个崔是崔帝师的崔?”
“崔帝师正是小弟祖父。”
天,难怪这孩子看着这么顺眼,原来是自家亲戚。
“这可真巧。我师父和你家沾亲,请问崔贤弟是崔府哪房子弟?”
崔子鱼垂手而立,被揍得五色斑斓的小脸蛋上透着清华之气:“在下为家祖嫡出第五房孙儿。”
噗!
崔小眠一口杏仁露含在嘴里,一下子呛住了。
咳咳咳,嫡出第五房,那不是自己的爹吗?
她都快要忘了她还有个小弟弟,记忆中他不是长得这个样子啊,阿娘抱着给她看过的,皱巴巴的一张脸,好丑好丑。
子鱼。嗯,还是鱼籽更有爱。
“内什么,谁这么大胆,敢在家门口欺负你?”堂堂崔府嫡少爷,竟在家门口被人围殴。那四个混蛋胆子也太大了。
“唉,家门不幸,不提也罢。”鱼籽有些黯然,崔小眠暗暗点赞,鱼籽年方十岁,却已有了世家子弟的教养与风仪,再过个七八年。不知要迷死多少大家闺秀。
“让本大侠猜上一猜,欺负你的都是自家兄弟,对否?”鱼籽你再装大人,你也是个小孩,真小孩。
鱼籽果然惊异,但还是很认真地纠正:“崔大侠只说对了不到三成。那四人中仅有一人为我崔氏子孙,其余都是街头无赖。”
崔小眠暗笑,这孩子真是认真,四人中有一个人是姓崔的,那不正好是不到三成吗?
“那本大侠再猜。那位欺侮你的自家人是六房的?”
鱼籽更吃惊了,这位大侠看着如此年轻,竟然能掐会算,不对,他方才说过他的师父和自家沾亲,想来并非全是猜测的。
他又是长揖一礼,对崔小眠道:“ 此乃崔门家事,还请大侠守口如瓶,小弟感激不尽。”
其实崔小眠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还真是让她猜对了,鱼籽虽然读书多,但天性淳朴,不过几句便被她套出了事情的根由。
四个少年中为首的一个是崔蓉蓉的弟弟,崔子其。崔蓉蓉给爹娘开了间铺子,她爹却整日泡在赌场上,而她娘本是大户人家出身,哪里做得来铺子里的营生,铺子就是半死不活地开着,一家四口还是靠府里的例银度日,钱不够花就从五房兄嫂那里要。前阵六婶婶七月十五撞鬼大病一场,那铺子就更加没人管了,崔蓉蓉一气之下,便让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兄弟崔子其去铺子里盯着,无奈崔子其自幼与父亲出入赌场,吃喝嫖赌无一不通,却就是不懂做生意,他在铺子里不到一个月,就打伤了客人进了衙门,还是崔家五爷也就是崔小眠的父亲崔寿光花银子将他保出来。
堂堂帝师府竟出了这等事,代老父管家的崔家长房大爷闻知后盛怒,断了崔子其的月例银子,对于世家子弟而言,这就相当于逐出门墙。
崔子其在外面浪荡几日,花光身上的钱就回自家找娘要,他娘不给,他一出门正好看到六房的小堂弟正从外面回来,第一次便轻轻松松从鱼籽身上拿了银子,有了一回就有了二回,鱼籽只有十岁,身上哪有那么多钱,他便让鱼籽回家去偷,鱼籽死也不肯,于是就发生了今日崔子其带着几个混混当街殴打之事。
“他那般欺负你,你为何不同爹娘和大伯说起?”
鱼籽摇头:“祖父年事已高,父母又整日为家姐之事操心,子鱼之事都是小事,万万不能让长辈烦忧。”
一一一
☆、第一九六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三更)
“我们方才打了他们,你那位堂兄会不会告诉他爹娘,吵得崔府家宅不安呢?”
鱼籽虽然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但就是一个小孩,听崔小眠一说,大惊失色,掉头就走。
“你去哪儿?”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回去领罪!”
“ 等等”,崔小眠一把拽住他的小胳膊,就这样回去,那就是个跪祠堂的下场,“你相信我吗?”
鱼籽重又打量崔小眠,见面前这位大侠和他差不多年纪,只比他高出一点点,甚至和他还有几分相像,虽然萍水相逢,却觉得说不出的信任,他也不知道为何会信任一个陌生人,或许是因为刚才救过他吧。
“我信。”好兄弟,姐没白疼你。
“那好,你跟我来。”
崔小眠拦了一架马车,带上鱼籽和肥仔直奔贺王府。
两人一狗回到锦园,李妈妈吓了一跳:“小公子,你怎么一身的土?”
再看旁边的小儿郎,不但身上又脏又破,脸上也全都是伤。
“老奴先去端水,给您和这位小少爷清理一下。”
李妈妈说着就往外走,崔小眠连忙叫住她:“先别忙,李妈妈你打发人去请崔大姑娘。”
李妈妈初来乍到,并不认识崔蓉蓉,当下便打发白菜去请崔蓉蓉。不到片刻,崔蓉蓉就赶了过来,看到蓬头垢面的崔小眠已是吃惊,再看到旁边脸上带伤的鱼籽,更是吓了一跳。
“崔大姑娘,这位小公子你可认识?”
“自是识得,这是奴家的堂弟,也是王妃胞弟。”
“如此说来,这孩子没有说谎,那好,崔大姑娘。本公子这便同你一起送这位崔小舅爷回家,你看可好?”
鱼籽虽是第一次来到贺王府,但从一到大门口便已明白,原来这位大侠所说的师父很可能就是贺王府的人。如今又看到九堂姐。忙问:“堂姐,这是。。。。。。”
没等崔蓉蓉说话,崔小眠已经抢过话头:“崔小舅爷,这里是贺王府,我是贺亲王的徒儿,论起来,我们确实沾亲,不过我师父说我还小,不用拘礼,因而我也就不当你是长辈了。成不?”
原来救命大侠竟是那位从未见过面的王爷姐夫的徒弟,虽说是很近的亲戚,可又很遥远,事实上别说是姐夫,就连那位做了预备王妃的姐姐。也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他从未见过。
他有些迟疑地点点头,他压根儿也没想过要做大侠的长辈,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崔小眠松口气,总算不用管自己亲弟弟叫舅舅,都怪贺远,把好好的辈份全都弄乱了。
“师父不在。本公子有责任护送亲家舅爷回府,崔大姑娘,你说呢?”
崔蓉蓉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也隐隐觉得必定和她有些关联,否则崔小眠不会拉着她一起回崔家。
“奴家这便去请王妃,看她如何定夺。”
崔小眠冷冷一笑。你倒不忘时刻拽上崔绛春那个垫背的,崔绛春连自己爹娘都不闻不问,更不会管这个非亲非故的“亲”弟弟。
“不用了,让师父知道一定会怪咱们小题大做,亲家舅爷。你恐怕也不想打扰令姐吧?”
“是,只需劳崔。。。。。。这位小眠哥哥同堂姐一齐送我回府便可。”
别说是崔子鱼,就是整个五房,崔蓉蓉也不放在眼里,只是如今当着崔小眠,她不敢有所怠慢,忙让人备了马车,一同前往城北的帝师府。
崔小眠又让李妈妈和白菜连同两名小太监带着药材补品在后面的马车跟着。
一路无言,到了帝师府时已是傍晚时分,进了大门,崔蓉蓉引着一行人直奔五房住的院落。崔小眠已经快十年没有回家了,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崔府的规矩,不论男女,嫡出子孙两岁之后便住到最后面老太太的园子里,由乳娘带着,直到七岁开蒙。别说是外面的崔府,就是父母屋里,崔小眠也没有去过。
同其他大户人家相同,崔府嫡出五房分住在府内五处园子,而这五处则是以五谷命名,分别是稻园、黍园、稷园、麦园和菽园。
鱼籽沿路给崔小眠讲解,原来崔氏一族出身农家,直到崔帝师父亲中了状元,这才跻身仕族,而崔帝师亦在三十岁那年高中状元,一门两状元,一时传为佳话。,古时重农轻商,仕农工商,因而崔氏虽是出身农家,却并不低贱,子孙后人也都以农门入仕为荣。而崔帝师更是时刻提醒子孙不忘出身,励志发奋。
五房寿光和妻王氏住在菽园,而崔家其他七房庶出子孙要么已搬出另过,要么如六房那样的则住在崔府后面的几处小院。
菽园并不是很大,园内是一座二层小楼,园内则种着几棵石榴树,还摆着几十盆应季的菊花,如果没有那场指婚,崔小眠便会在七岁之后,回到这座园子里,和父母弟弟一起快乐地生活。
园子里并不安宁,没走多远便有吵闹声传来,崔小眠听不到,崔蓉蓉和鱼籽却是脸色大变,急匆匆向客厅走去。
屋内灯火通明,不但五爷寿光夫妻都在,就连六房一家三口也都在。
崔子其头上缠着布,更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瞪着寿光夫妇,就连很少露面的崔家六爷这时也凶神恶煞地正在讨伐。而六婶婶更是声音高八度,余音绕梁啊!
“五哥五嫂,你们看看你家侄儿的头啊,这都是子鱼打的,他不知打哪儿认识了流氓混混,带着人把子其打成这样,你们说说看,这治病要好多少银子,生了病不能看铺子赚钱又要损失多少银子,你们都是明白人,这笔帐咱们是关在屋里算呢,还是到外头算去?”
崔小眠只是在进屋后才能看到六婶婶说些什么,虽然只听到最后几句。也明白这是用这事来讹钱来了,果然是恶人先告状。
崔蓉蓉的心眼水晶剔透,立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难怪崔小眠要拉她一起来。这事看来是牵连到崔小眠了,她不惧五伯一家,却不想招惹崔小眠。
“娘,您别说了不起”
六婶婶这才惊觉屋内多了几个人,众人一齐看过来,崔子其一眼看到站在鱼籽身边的崔小眠,高喊着:“就是他,这就是子鱼找来的帮手,这小子把我的眼睛差点儿弄瞎了!”
可不是嘛,崔子其的双目又红又肿。直到现在还有泪水流出来,当真是字字血声声泪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崔蓉蓉是个机灵的,朝着兄弟就是一巴掌,“你知道这是谁。这是贺王爷的高徒,小眠公子。”
王氏和六婶婶都是见过崔小眠的,知道“他”虽是徒弟,但王爷却视若己出。六婶婶更是听女儿说起,如今崔小眠管着整个府里内外庶务,她不禁暗骂儿子:这个不肖子,怎么就招惹上这个小爷。
“原来是小公子来了。有失远迎。”
崔小眠没理六婶婶,径自拉着鱼籽向五爷和王氏走了过去:“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小眠今日路经此地,洽遇亲家舅爷被几个人围殴,一时气愤,便救了亲家舅家回到王府。崔大姑娘见了,心疼不已,这才带着我们回来。”
她转过身,冲着六婶婶一家道:“原以为回到崔府便万事大吉,没想到这里更加不安全。本公子既是流氓,不知我师父又是何人?”
那边厢六老爷和六婶婶已经对着崔子其又打又骂:“不懂事的东西,啥不好学学人打架,连自家兄弟都欺负,若不是小公子给你们劝架,你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非了,还快给小公子认错,还有五伯父五伯母和子鱼。”
崔蓉蓉则更是不停地赔着不是,说着好话,拿出帕子给鱼籽擦脸蛋。
崔小眠冷眼旁观,这一家人真是文武全才,说学斗唱样样精通,她又看向爹娘,见二人也只是叹口气频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