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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长贵似是曲意逢迎:“皇上千金之躯,如何需要屈尊至此?如今答应他们进京祭拜,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好叫他们知道皇上恩威并济以德服人,
朱长贵听了,倒是一扫方才唯唯诺诺、委曲求全的样子,他挺直了腰杆,显出不可一世的神情:“皇上若是愿意,便去做吧,微臣人微言轻,自是多说无益。”他高举着笏板:“臣当日在先帝跟前发下重誓,便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保得朝堂安稳、天下太平。如今皇上处处一意孤行,老臣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先帝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重,听着像是诉苦,实则更像是威胁。偏生李正炽年纪尚幼、根基不稳,即使心中万般不愿,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他告老的话来。
君臣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两两对望着,一时间谁都并不开口。只是明眼人一瞧,这胜负却是有了定论。那看着高高在上的,其实早已输了气势;那个伏倒在地的,实际已经掌握了事情的主动。
李正煜忽而越过众人到了堂前,他重重地跪倒下来,又郑重其事地摘下了顶上的梁冠,这才开口说道:“十位叔王与父皇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自不用说,想要入京拜祭也是人之常情。皇上若是执意拒绝,岂不是让叔王们寒了心,天下人看了笑话?”他挺直腰身,目光如炬地看着李正炽:“臣愿用顶上梁冠保宰相之言无误,愿皇上首肯。”
李正炽闭眼,他不由得觉得心底某一处正在迅速陷落。他知道那是他的自尊与信仰。一直以来,他都无法理解皇帝所表现出懦弱与无为,总想着若是由他来下决断,冰然不会如此扭捏。到了这时候,他才终于领悟过来,就连皇帝也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也不得不投鼠忌器。良久以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仿佛瞬间苍老:“既然如此,便按宰相的意思办吧。”
朱长贵与李正煜再一次拜倒下来,朗声道:“皇上圣明。”
这一晚,李正炽难得地发了火。他是一甩手将宫女奉来的碗盏打翻在地,眼里仿佛也射出凶光。那宫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见皇帝动怒成这般,只觉得自己的一条小命就要不保,于是伏在地上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
李正炽惊讶地瞧着自己的手,心中却是悔恨不已。他向来最瞧不起欺软怕硬之人,过去常常挂在嘴边的便是“没事冲一个弱女子发什么火,有本事找事主评理去”,他不由得摇头苦笑,没想到自己竟堕落到了这个份上。
他一弯腰,便要将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侍女扶起来。rs
第一百五十章 不速之客()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窗棂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架上的红烛火焰摇曳,瞬间灭了两支。李正炽正开口欲喊,一见到眼前的身影却一咧嘴笑了出来。
柳长宁走到那侍女的身前,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嘴上振振有词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当上皇帝就变得这般耀武扬威,连小小的侍女都要欺负。”
李正炽莞尔一笑:“我正要将她扶起来,不偏不倚你便来了。”他见柳长宁一身劲装,脸上还覆着面纱,便晓得她不想被人认了出来。于是一挥手,带着点威胁的口吻对那侍女说道:“此事若是对任何人透漏半分,朕定不饶你。”
那侍女见到柳长宁神出鬼没地出现,又听到李正炽的一番威胁,当即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她连连点着头,且行且退,转眼便出了殿门。
李正炽轻轻地拍着手,眼里也带了几分笑意:“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柳长宁脸色如常:“你登临大宝,自然是要来拜贺的。”
李正炽满脸不屑地轻哼:“这话怎么听都不是那个味儿。”他突然将脸凑到柳长宁的近前,偌大的一张脸,显出几分诡异:“你不是替三哥打抱不平来了吧,这皇位我本来就不稀罕。”他眼中的光彩蓦然一暗:“只是三哥却说,此事是父皇的苦心安排,我也不能在这时候撂了挑子。”
柳长宁警惕地瞧了瞧周围:“怎么做了皇帝还这般不靠谱?”她声线微低,显得无比真诚:“我此来却是抱着规劝之意,你听进去了最好,听不进去,我也了了一桩心事。如今我们可不只是朋友,更是亲人,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生死与共,我不愿你有半点的危险,你可明白?”
李正炽本来是满面含笑地看着她,如今这一番话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敛着眸子,脸上的神情瞧不太分明:“这番话可是三哥教你同我来讲的?我本以为你和他不一样,你总是比他活得要自我些。”
柳长宁不晓得他此话的用意,却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落寞无奈,于是睁着一双云山雾绕的杏眼回答道:“今日之事是我自作主张,重光如今尚在东宫之中,哪有时间同我密谋?”她微微前倾着,语气里既有关心也有揶揄:“不过几天的功夫,怎么就变得这番疑神疑鬼起来?”
李正炽“噗通”一声跪坐下来,一手撑着额头做痛苦状:“我向来自负聪明,如今却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三哥这些年真是将我护得太过周到,以至于我在朝堂上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是错的,我这个皇帝的威信竟不如一个老臣。”他牵起一个无奈的笑容:“你怕是要笑我不自量力了,这皇位本就是捡来的,哪来那么多抱怨和不满。”
柳长宁摇摇头,眼里似乎有星河闪耀:“你这样的心态我也曾经有过。重……”她话到嘴边自觉失言,便用一声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走出皇宫、重获自由以后,我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差一点便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她认真地瞧着李正炽:“所以,我想告诉你的便是等待。不是眼巴巴地空等,而是养精蓄锐在必要的时刻一击即胜。”
也许是她掩饰的好,又也许是李正炽真的慌了神,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柳长宁话中的破绽,而是一挑眉,接下去问道:“你做到了?”
柳长宁微一沉吟,点头道:“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做到了。”她眼神一暗,语气里带着几分黯然:“只是镇国公府大仇未报,心中总是觉得缺憾。”她忽而微笑起来,纤手在几案上重重一拍,带着几分豪气:“总算老天待我不薄,你成了皇帝,总有一天能绊倒朱家。”
李正炽的眼中一瞬间光芒万丈:“你信我?”
柳长宁一仰头:“不信你还能信谁?”她伸出手去,将一枚护身符交在李正炽的手中。她见李正炽满脸堆笑地瞧着自己,口气便有些刻意地生硬起来:“我可不会这般对你,喏,这护身符可是重光替你求的。”
李正炽笑容温暖,他的脸颊微微的仰着,显得十足地孩子气:“我晓得三哥对我的好,我并不生他的气。我……我只是想做得更好些,叫他不会失望。”
人初定,夜未央,透过高高的窗棂,可以看到夜色中层层叠叠的高墙。巍峨耸立的宫殿,在白日里有着异样的吸引力,令无数人趋之若鹜。而晚上的皇宫却成了一只沉默的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柳长宁瞧着窗外,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但片刻之后,那消散的神光却又恢复如初:“只有你过得幸福,重光才不至于失望。”她说着便站起身来,坐得太久,腰便有些酸痛。她一边心无芥蒂地锤着腰,一边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她的眼睛亮的仿佛是天上的星辰:“身边之人也要警惕,如若不然今**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消息传了出去,我便是百口莫辩了。”
柳长宁回来得晚,李正煜却也不急,从腰间取下玉笛缓缓地吹着。众人皆以为他是极力隐忍,心里早已对李正炽存了芥蒂。因而热切地期盼着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喋血宫廷的也不在少数。李正煜失笑,笛音有一瞬间的不稳,下一刻却已恢复如常。
柳长宁见到李正煜的背影却是一怔。只见他穿着一袭雪白的家常袍子,漆黑如墨的发丝随意地披着,身子却是一如既往地挺拔。如水的月光笼在他的四周,那发丝便发出黑缎一般的光芒,周身若有似无的雾气则让他好似降临人间的谪仙。
饶是做了许久的夫妻,柳长宁的心中仍旧因为惊艳而微微震动。她却不开口说话,只是缓步走了过去,倚在巨石旁和着他的曲调吹奏起来。
夜深了,更衬得周遭万籁俱静。若不是有着世务的羁绊,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只羡鸳鸯不羡仙”。rs
第一百五十一章 脉脉此情谁诉()
曲声甫停,李正煜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眼睛如水晶一般深邃而晶莹,声音温柔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沦陷:“过来。”
柳长宁被他的声音所惑,随即款款走了过去。李正煜牵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畔。他的声音低而冷:“方才你可是去见光焰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怕是你出了什么事儿。”
柳长宁被他握在手中的手轻轻一抽,她心中电光火石一般,突然闪过许多的念头。就算是亲如兄弟,在这种事上也并不看得开。她心中光风霁月,丝毫没有想到男女私情。但是在李正煜的角度,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无论怎么看都颇为暧昧。她的脸上泛起两道红晕,声音里也带着几分辩驳的口吻:“我只是去劝劝他,事到如今,也不能再有什么宁折不弯的想法了。”
李正煜失笑:“你紧张什么,难不成是怕我吃味?”他的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缓缓地打着圈,因为习武带兵而长出的茧子让她手背上微微一痒。
柳长宁语塞,她用一声大笑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哪有。我还不清楚你的为人?”一颗心却是砰砰直跳,她一定不曾意识到自己连耳朵都烧了起来。
李正煜浅浅地笑着,那笑容却不是看惯了的、公式化的笑容,而是带着脉脉温情。他的眼里也是波光潋滟,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柳长宁的身影:“只要你说过的话,我一定会深信不疑。我要的只是你能信我。你我已是夫妻,所有的事我再不会瞒你。将来……或许会有无数的风雨,只要能同你一起相伴着走下去,我亦无悔无怨。”
柳长宁心中感动,眼圈便是一红。她向来不愿意在他人面前显露出脆弱与无助的一面,因而便将头微微偏了开去。可是,声音却是沾上了太多的情愫,连音调都打着颤:“什么事都不瞒我?哪怕……哪怕我知道了会难过?”
李正煜的声音在寂静微凉的夜里更显得清晰,虽不是情话,却比情话更真挚动人:“自然什么都不会瞒你。原来我不懂,所以走了许多的弯路,吃了好些苦。如今,再也不会傻傻地去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柳长宁情到深处,眼泪便如珠帘一般悄无声息地垂了下来。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失控,就连当年目睹亲人的死亡、就算一个人在北长坊中挣扎求生,她也不曾这样失态过。雪白的贝齿咬破了朱唇,她努力想要让自己平复下来,却不其然连身体都战栗起来。
她感到一双大手将自己拉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臂弯中,她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的香味儿,也听到了那时而沉如钟,时而又铿锵如鼓点一般心跳。她闭了眼,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几乎濡湿了他的外袍,可是心里却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因为了解,所以笃定身边的男子绝不会介意她的无理取闹。
朦朦胧胧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