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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像是历史长河里的一道奇迹。”她水杏般地眸子定定地瞧着远方:“这样英勇的一个人,仿佛生来就是要插入匈奴心脏的一杆枪、一把剑。汉武帝那么宠爱他,绝不是太史公语焉不详的“近幸”,而是他让汉武帝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要说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全了,所以一出手就成了华夏历史上最年轻的将星。他若是活到发秃齿落,也就不是他了。将生命定格在最辉煌的年纪,其实不冤。”
李正煜也仿佛多愁善感起来:“过去读史,便觉得他是死得其所。大将军何尝不是叱诧风云、戎马一生?但活得太久了些,便免不了被忌惮、被冷藏。他一死,整个卫家也就避免不了倾覆的结局。而他就不同,年轻气盛,是皇帝最不忌惮的样子。故而他的死,也让皇帝表现出了最大的悲伤。不仅是他,李夫人也是死得其所的一个。若是他活到了卫子夫的年纪,怕也要落得凄凉的晚景。‘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话果然不假。”
柳长宁回头觑他:“满腔心酸,是又想到自己了么?”
李正煜微微地一点头:“近日里发生了无数变故,越发多愁善感了。”他一仰头,脸上却换了一副神情:“难得出来,要是我还这副婆婆妈**样子也太过矫情。既然来了,便过去瞧瞧吧。百年时光不过弹指一瞬,若是能如这些人一般名垂千古,也不枉活了这一生。”他忽然伸手将柳长宁的马辔牵了过来,一用力,便坐到了她的身后。他的声音柔柔地,仿佛一阵风带起鬓角的碎发,触得耳垂一阵**:“你我一骑,去瞧瞧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风景如何?”
柳长宁并不答话,一颗心却是“砰砰”地跳着。她有些庆幸地想着,幸而没人能看到自己的脸,不然一定被这通红的颜色惊到。转念,她却是一呆:“不对啊,我们俩出来那么远,若是遇到叛军和劫匪可如何是好?”
李正煜在她的后脑上落下一吻,颇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会什么布置都不做,就这样贸贸然地跑出那么远?”他一夹马腹,放在柳长宁腰间的手臂也是一紧:“不过此处无人,我们倒可以试试能否将他们甩了。”
柳长宁倚在他的怀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咚咚咚”那样低沉而有力,仿佛他一挥手便能挡去前途一切的艰险。
中午的阳光晒在背上带来丝丝暖意,温度渐高,那地上的积雪渐渐消融,变得湿滑难走。柳长宁一个不备,脚下便是一滑。哪知李正煜却似早有防备一般,左手在她的腰间一揽,便让她稳稳地站住:“当心。”
数百年的风雨让茂陵前的建筑荡然无存,只有那些石翁仲和石碑还隐约可见。蒿草足足有半人高,还杂生着刺人的荆棘。柳长宁与李正煜都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一边走一般用剑去挥开那些纠缠的枝条。
柳长宁的语气里满是遗憾:“帝王将相,生前荣耀,到了临死,还一心一意地去追求那虚无的哀荣。谁曾想,到头来却也不过是黄土一抷、荒草丛生,看着真叫人感慨。”rs
第一百二十九章 虚情假意()
李正煜牵马而立,日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的周身镀上一层淡淡地金光。他的声音消散在空阔的旷野中,带着苍茫之感:“这场景,你看着凄凉,我却觉得清净。只有到了这里才能离开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若是有一天天下太平,我倒是希望能退隐江湖,再不被人记起。”
柳长宁揶揄他:“我说的是古人,你却偏要代入自己。这也便罢了,‘一人一马,浪迹江湖’,这话还真不似从你楚王殿下口中说出的话。”
李正煜眼中含着狡黠的光芒,闪烁成一片:“我自然是不会落魄到一人一马的境地。就算是退隐江湖,还有你陪在我的身边。美人相伴,何来寂寥?”
柳长宁心中没由来地一软,但面上却仍是反唇相讥:“莫不是我近日来性子变得太好了些,才叫你觉得可以随意拿来取笑了?”
李正煜却是认真地瞧着她,声音略有些暗哑,但却难掩深情:“并不是你变了,而是我变了。我原以为这一切的责任苦难都该是自己一力承担,如今却知道错了。”他言犹未尽,却并不再往下说。而是信手从马鞍旁解下一个皮质的酒囊:“来敬一敬你心中的英雄吧。”
柳长宁没想过自己和李正煜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体会一把天高开阔的感觉。她忽然想起上一世,自己与李正煜新婚燕尔时的场景来。这个时候别的小夫妻总是形影不离,但因着李正煜的身份地位,却并不能常常同自己在一块。他有些落寞地想着“也许便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和李正煜之间便生了嫌隙吧”。因为想着自己奇异的小心事,柳长宁并没有认真去听李正煜在说些什么。隔了许久,她突然幽幽地叹道:“你总是这样的,过去是如此,现在也是一样。我晓得你对我是一片真心,但若是你的国家、你的子民出了什么事儿,你便将这些许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李正煜待要解释,她却伸出修长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我并不怪你,只是觉得有些有心无力罢了。我若是换成了你,也会像你这般去做的。终究,我们都是劳心劳力的命,不会眼睁睁地看到百姓在水深火热里苦苦挣扎。”
李正煜无言,忽然一转头吻上了她。多数时候他的吻总是轻柔而绵长,就如他翩翩佳公子的斯文外表一般。这一次却带着难掩的霸气和力道,攻城略地般地将她紧叩着的贝齿撩拨开来,他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却恰到好处地落在柳长宁的耳里:“过去的事还想他做什么,这一生我都不会再抛下你了。”
柳长宁晕晕乎乎之际只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可是李正煜的吻太过缠绵,她脑海里一空,便忘记去思索这话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西北的天暗得快,明明是下午,蔚蓝的天色便一点点泛出昏黄,像是退潮时的海面一般,才一柱香的功夫,斜阳便被云层遮盖,只剩下小小的一角犹抱琵琶似地露在外头。李正煜拍拍手从巨石上站了起来,又细心地回过头去,伸手将柳长宁扶了起来:“天色不早了,你我先去郡守府中更衣吧。”
柳长宁这才问道:“你真要去给金乡公主拜年?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李正煜背对着她,斜阳将他的倒影拉得极长:“这么多天来司马清的努力你也瞧见了,只是一来他根基未稳,二来我这个小姑姑是出了名的娇蛮,有些事我若不出手相助,他做起来便难如登山。”
柳长宁将手放在口边,一声呼啸,那匹赤色的小母马便欢快地跑了过来。一路带来的还有李正煜的汗血马。她又道:“此事八成与灾民的耕地有关,此事关系到社稷民生,她再刁蛮却是朝廷的公主,若是不肯退让,便要让皇上来定夺了。”
李正煜翻身上马:“此事不可能有那么简单,就凭她一个外嫁的公主和一个侯爷世子,哪能翻得起如此大的风浪,背后必然是有人撑着腰,才能如此肆无忌惮。”他见柳长宁也上了马,便掉转马头,朝着来时的路策马而去。他给柳长宁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谜题,她心中好奇,便策马跟了过去:“要论老谋深算我还嫩着点,你便给我讲讲吧。”
待两人整装完毕,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却是另一番景象了。李正煜前两日太过风尘仆仆,如今换了一身盛装,白玉镶金的帽饰和腰带以及绣着五爪蟒纹的服饰彰显出皇家的贵气,刀削般的脸庞衬着斜斜上挑的凤眼则堪称风流酝藉。司马清见了便是一呆:“人人都说王爷是‘玉面贤王’,如今见了,才知如此风华真乃人间绝色。”
李正煜含笑地听他说完了溢美之词,浓眉一挑道:“那你瞧瞧那又是什么?”
柳长宁连日来都是男装打扮,又加之事务繁忙,顾不得梳洗打扮,那美丽的容色便有些黯然。如今她陡然换上了宫制的女装,一头秀发高高竖起,又带上了名贵的钗环首饰,便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司马清初时见到李正煜,犹能够说出一番溢美之词。此时见了柳长宁,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大出了。只见他一双小眼睛撑得眦目欲裂,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一般簌簌抖着。过了半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嘿嘿,郡主果然……果然是天香国色,下官失礼了。”
柳长宁做了个免礼的手势道:“大人太过客气,此事我必不会放在心上。不知如今马车与贺礼在何处?我与王爷是时候出发了。”
司马清将手中的檀木盒子交到柳长宁的手上:“这套珍珠发饰原是前任郡守的私藏,他匆匆离任时未及带上,便将它存在府内的密室之中。如今事态紧急,只能权作贺礼之用了。”
柳长宁有些难以为情:“这首饰既是前任郡守的私藏,或许有着特殊的含义。就这么拿去做了贺礼,怕是不好吧?”
李正煜整了整袖口:“如今我们身无长物,也只好委屈那前任郡守了。他日事情圆满解决,我自会加倍奉还于他。”他迈开长步朝门外走去:“还不走怕是要赶不上晚宴了。”
李正炽一脸凝重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三哥你便放心去吧,这里的一切我自会用心照看着。那金乡公主可是一等一的难对付,就连贵妃都不似她那般盛气凌人。你可要小心应付。”
李正煜伸手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拍:“放心,我自有办法。”
柳长宁坐在马车之中,整个人都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颤抖着。她伸手将车帘挑开一角,路旁的景色便映入了她的视线。她轻轻喟叹:“人还真是坚韧顽强,就想那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前些天刚来此地时,还是一副十室九空的样子。如今,炊烟也有了,桃符也挂上了,你听,远处似乎还有爆竹之声。所以,过完这个年,来年定会是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李正煜笑而不语,只用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瞧着她。车声隆隆,周遭的声音渐渐便都消失无踪,只余下一室的安静和彼此的呼吸之声。
过了许久,他才幽幽开口,声音轻得仿佛是一句梦呓:“越明年,你我也会与今日不同了。”
车还未到张掖侯府前,却已能听得到鼓声阵阵,看得见火光冲天。巨大的舞龙盘踞在侯府门前的空地上,一旁的侍女仆从拿着火把鞭炮在舞龙壮汉的身后追着,听到他们的呼痛之声,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李正炽在车窗上叩了三声,暗示车夫停车,一边语带深意地说道:“瞧清楚了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的这个小姑姑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对于金乡公主李思秀,李正煜也算是略知一二。她是先帝晚年时新纳的美人所生,却自幼被养在皇后的膝下,素日都是嫡公主的待遇,与长公主李娇娥感情亦是极深。她虽比李正煜长了一辈,却也只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因而平素的个性里难免带着几分娇蛮。她既是先帝膝下的小女儿,又是皇帝最小的妹妹,自幼娇宠得紧。在宫中时,便不大将人放在眼里,自嫁入张掖候府后,更是变本加厉,成了张掖一县谁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小道消息说,李思秀放着才貌双全的驸马,还养了几个面首,可信程度应是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