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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整个书房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没有说话,之前顾瑾汐的态度,苏怡的态度,他们都看得非常明白,就算没有亲自前往的,也或多或少的猜到,或者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了。想到在谢家大房没有回来之前,耿氏没有来凉都之前,顾瑾汐和苏怡对谢家人的态度,虽然并不十分亲厚,但却从来是恭谨有加,甚至那天发生了御书房的事情之后,他们能够感觉得到苏怡对他们其实也是非常眷恋的。可后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从耿氏开始,但她到底是谢玮的媳妇,哎。
“顾丫头的态度还是那么强硬吗?”谢老夫人手握拐杖,沉沉地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眸,尽是悲哀,她摇摇头,薄唇轻抿,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沉重,“难道她真的就不能……就不能原谅我们吗?”
谢安闻言摇摇头,“娘,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谢夫人坐在旁边,听了刚止住的眼泪禁不住又流了出来,肩膀耸动,小声抽噎着。立在旁边的程嬷嬷见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拍着谢夫人的背安慰着,“夫人您也不要太过伤心。老奴瞧着顾小姐的态度虽然强硬,可她的心是软和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孩子。总归是大少夫人的性子,顾小姐怕是在担心二小姐回归谢家之后受欺负吧!”
“行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话音未落,谢安转头恶狠狠地瞪了程嬷嬷一眼。
程嬷嬷顿时只觉得心里头咯噔一下,立刻跪倒在地,“老爷息怒,是老奴失言。”说着转头朝谢玮磕头道,“大少爷息怒,老奴,老奴不是那个意思,老奴……”
“耿氏的性子,难道还用旁人说吗?”谢夫人见状,顿时脸上带着恼怒,“如今府上老人还健在的,就替分家分财产的话来,别说顾丫头担心,便是我,想到我可怜的怡儿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果再回到家里还要受嫂子的挤兑,我也是不忍的。”
谢安闻言,面色不禁有些冷凝,眼角刮着谢玮的神色转头,“阿玮,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谢玮低下头,耿氏是什么性格这么多年他还能不明白吗,耿家当年之所以将耿氏嫁给他,为的不就是这个目的,只可惜却没有想到如今的谢家早已经是今非昔比,权势地位,那些人拼命想要贪图的,却是谢家自多年以前就想摆脱的。名望、权势,所有的加起来都比不上家人顺和,平安康泰。只可惜,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能够明白的人却太少了。
“哎,罢了!”谢安低下头,“当年到底是爹错了,这件事情是爹对不起你。”
谢玮面色沉沉,嗓音宛若棕熊般,雄浑又带着十足的气势,“没有,爹您别这么说。如今好不容易将妹妹找回来,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耿氏那里,我会处理的。”
“可如今您们也都算是瞧见了。”谢逸却是脸上仍旧带着惯常云淡风轻的表情,似笑非笑又带着点点让人看不透的浅淡清薄,“如今蘅芜苑顾家,说起来虽然只有姐姐一个长辈,但真正做主的人,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姐姐自幼性子温和柔软,可汐儿就……程嬷嬷说得对,汐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但这事儿却得看对谁。”说着他低下头,看着盖在腿上的小毯,“大嫂是怎么对待姐姐和汐儿的,你们那天也都是看到了的。汐儿那素来心高气傲的性子,甚至已经放出了不要谢家一分一毫的话来,这件事情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大哥,你也好好考虑考虑吧。不是我这做弟弟的挤兑大嫂,大嫂的性格……”
可以说这谢家,除非耿氏的性格彻底改变,不然绝对是和顾瑾汐,或者说苏怡,两者只能容其一。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听闻表妹以前性子也最是温和善良的。”谢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话里话外竟是带着疑惑的意思。
“嗯。”谢逸低下头,眉梢浅扬,“那不是温和善良,那是傻,被柳姨娘和顾瑾澜愚弄鼓掌之间却偏偏不自知。”说着,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情,他有些心疼,“好在最后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其实,我们都该是谢谢她的。”
谢夫人连连点头,“是啊,顾丫头瞧着是强势了些,可是我知道。以前的顾国公府,看着关系简单,可实际上那些复杂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够想象得到的。怡儿已经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如果顾丫头也跟怡儿的性子一般软和,怕是她们母女早就被柳姨娘母女生吞活剥了去,哪里还能……”毕竟顾老夫人一直以为柳姨娘是她的亲生女儿,这样的偏疼,不是旁人能够明白的。
谢臻闻言,眸色沉了沉,“臻儿倒是以为,表妹的心未必就如同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只要说动了姑姑,表妹应该会同意的。”
“臻儿你还是太不了解。但凡汐儿表现出来丁点儿的不满意,你姑姑都不可能松口的。”谢逸低下头,脸上似带着点点笑意,又好似意味深长,转头看向谢安和谢夫人,“今年开春,七皇子在静安湖的画舫上举办的宴席你们都还记得吧。”
谢安点点头,眉宇微微颦蹙着,“嗯?”
不仅仅是谢夫人,甚至谢老夫人都皱着眉头看着谢逸。纵然谢家闭门谢客二十载,可到底是三朝帝师之间,纵使只是为了表现给外人看,皇家对谢家也是异常亲厚的,每年不管大小宴席,请帖必定送到。
“就是在那时,在那画舫上,汐儿险些命丧静安湖底。”谢逸低下头,胸口撕扯着疼痛了下。
谢夫人和谢老夫人闻言,顿时双眸圆瞪,“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当时跟顾子骞私教甚好的九皇子路过,怕是如今早就已经没有了顾瑾汐。”后面许多许多的事情怕是也都不会发生了,谢逸低下头,面色沉沉,不仅仅是他;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心疼,“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内心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强大。但从她在御书房能以在并没有任何证据便将那件事情挑明了开始,你们都想想,从小子安的满月礼开始,发生的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怕是换了个孩子,早就已经撑不住了;可是她,真的做得很好,很好。”
说起顾瑾汐时,谢逸的眼底带着点点波光,又带着满意的神情点点头。
“所以姑姑对表妹才会格外的纵容?”谢臻不解。
“不,你错了。那不是纵容。”谢逸尚未说完,谢安就开口了,“你自幼在丽城长大,有些事情不知道不怪你,但凡是在凉都,你出门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顾淮和顾家三兄弟从来都是将顾丫头捧在手心儿疼宠的。也幸好是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子齐和子楚都不在凉都,不然,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当年顾家三兄弟联手将嘲笑顾瑾汐的公子哥打到卧床养病三个月,这件事情他们可还记忆犹新;毕竟凉都城内,达官贵胄无数,有些事情,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也就过了,唯有顾家才敢这样以暴制暴,纵使那公子哥的爹娘闹上金銮殿,最后也不了了之。
想到这件事情,谢安脸上竟然浮起了淡淡的笑意,“顾家的那几个孩子,都是好样的。你姑姑怕是早就看明白了自己的性格,所以现在你表妹才是她的主心骨。”
谢臻点点头,似有点儿明白了,又好似不太明白,“可是难道表妹一日不松口,我们就一日任由姑姑游离在外,不认祖归宗吗?”
“今天让你们来书房也正是这个目的。”谢安扫视四周,眸色沉沉,“顾家的丫头太固执,想让她松口啊,可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说着,转头看向谢逸,“往日里,你小叔叔跟她的关系最亲厚,可你也瞧见了,那日不还是被堵了回来。”
谢玮眉头紧皱,“我去找妹妹!”
“站住!”谢安语气沉沉,压低嗓音轻喝一声;谢玮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众人,似乎带着浓浓的压抑和什么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谢逸仰起头看着谢玮,清澈的眸,单瘦的脸,“哥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谢玮低下头。
“顾丫头是执拗,是态度不好,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谢安面色难看到了极致,瞪着谢玮,“身在闺阁,却能够修得一身绝世医术,你以为这些都是凭空白来的吗?”
谢玮低下头,薄唇微微抿着,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
谢逸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药老曾经说过,就算是他沉浸岐黄半生,如今早已经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却比不上汐儿对岐黄之道领悟的三分。”
“顾丫头心里的苦,你们没有人能懂。”谢安说着,眼眶通红竟然蕴起了点点泪光,“你们怨她也好,恨她也罢;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自己想一想,如果顾丫头真的内心那么的无动于衷,那逸儿的伤她大可以不闻不问,为了给逸儿疗伤,她累到吐血,你们呢?”
谢臻闻言,顿时双眸圆瞪,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谢玮也愣怔住了,高大的身影晃了晃,转头看着谢安。
“怎么,不相信?”谢安嘴角微微勾着,“你弟弟的伤势,在最开始我们就已经请宋院正过来瞧了,你可以去问问宋院正,流枫拼死将你弟弟送回来的第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如果顾小姐愿意出手,我家少爷还有一线生机,只是一线生机!”
谢玮闻言,顿时嚅了嚅唇。
“就算怡儿跟我们谢家没有半分关系,那也是我们谢家欠了顾丫头,而不是她欠了我们的。”谢安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别以为拿着长辈的架子,就能够为所欲为了。正如顾丫头所说,怡儿没有爹娘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往后有没有不重要。你们自己想想,换成是你们,还能不能够做到!谢琦偷偷将你弟弟救命的药引给换掉的时候,是顾丫头,是顾丫头拿出的救命药,不然她谢琦要一辈子背负着她小叔叔的命过活!”
轰——
顿时,谢玮和谢臻都只觉得晴天霹雳般,脑子里嗡嗡作响。虽然这件事情早就知道了,但他们却从来没有细想过,是啊,顾瑾汐从来没有义务帮他们谢家什么,不管是苏怡的身份,谢逸的伤,总归都是他们欠了顾家的。
“你们自己想想,你们还有什么资格拿着长辈的架子!”说到这里,谢安早已经气得面色苍白;谢夫人坐在旁边,埋头在程嬷嬷的怀中,早是泣不成声。
谢老夫人也是眼眶通红,不住的抬手擦拭眼角的泪珠,“生不逢时,如果你家祖父也遇上顾丫头,怕是当年就不会,就不会……”
“娘!”谢安转头看着谢老夫人,随后语气沉沉着,“顾丫头是逸儿的救命恩人,也是怡儿唯一的女儿!你们都自己好好想想,不要总以为她是端着架子,还有谢臻,你也好好想想,你们兄妹这些年是过的什么日子,人家顾丫头又是过的什么日子,她只有十二岁,想想你们十二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谢臻顿时有些颓然地低下头,“是祖父,臻儿知道错了。”
“哼!”谢安罢了罢手,“行了,都散了吧。”
谢老夫人嚅了嚅唇,“顾丫头虽然表面上看着固执,但内心其实最渴望亲情的,怡儿性子那么弱,她那是恨铁不成钢,本该养在深闺,承欢父母膝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