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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行 by 岩盐-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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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雄的手心在冒汗。
  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心中更是一咯登,是他?
  「原来是秦重贤侄你啊。」

  来的正是原本该在温柔乡中的秦重。
  秦重踱步走近段雄的身边,眼神不带任何温度。
  「贤侄?秦家和段家素无交情,这『贤侄』二字,秦某不敢当。」
  段雄神色一变:「秦重,你这样羞辱于我,可否想过明珠的感受?」
  今晚的宴席上,他分明看到他拜倒在明珠的罗裙之下。
  秦重笑了,嘴角微翘,带着种残酷的讥嘲之意:「秦家虽然并非什么名门望族,但在江湖总算薄有名声,又怎会理会臭名远扬的飞盗之女的感受?」
  段雄的脸绷紧:「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懂。」
  「李飞只不过是飞盗中的一员,你们出卖李飞,只是弃卒保车的把戏。」
  段雄面色大变,这些连李青都不知道的真相,秦重怎会知道?
  确实,他们原本就是强盗,而且似乎一直都是强盗。
  定了定神,段雄道:「你有证据?」
  秦重讥诮地打量着他:「我既然说得出口,自然有证据。」
  段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自然有证据,那为什么还不动手抓我?」
  他的秘密一向都守得很好,除了他和他最可信赖的人外,别人绝不可能知道。
  所以无论秦重说些什么,干些什么,他压根儿不打算承认。
  秦重仿佛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抓你?我又不是捕快,为什么要抓你?」
  段雄一喜,秦重的话固然让他极不舒服,只是听到他并非来抓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过了今晚,对付秦重并不难。
  镇定,冷静都只不过是伪装,此刻的他竟不敢动一动,全身软弱虚脱。
  或许他真的老了,或许他拥有了他梦想的一切,金钱,女人,权力,所以失去了盛年创业时的勇气和无畏,所以他懂得了恐惧。
  同样是世家公子,南宫毓在他面前恐怕只不过算是一只乖巧的小绵羊——那些因为他们表面上的交情,而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是一种人的家伙,只不过是一群睁眼的瞎子。
  秦重看他的眼神依然冷漠:「我来,只不过想看看南宫毓的刀有多快。」
  段雄彻底放下了心,他并不在乎有多少人看到他败在冷月刀的刀下,因为败在天下第一的冷月刀下并不可耻,反而那是他的荣耀,不过假若有人因嫉妒,而打算除掉南宫毓的话,他也不会反对。
  与天下第一的名声相比,他注重的是实惠。
  「南宫公子那一刀确实很快,不过和秦公子相比,却落在了下风。」段雄笑眯眯地道:「因为他多情,多情的人出手肯定会有所顾虑,胜负往往决定在一瞬之间,慢了就等于死。」
  秦重面无表情地道:「多情的人,在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也会变得无情。」
  段雄一呆。
  「他从不杀人,因为他认为那些人不值得他杀。」秦重似乎在看段雄,也似乎在看遥远的群山:「和我不一样,我不会怕脏了手。哪怕是猪牛马羊,只要看着不顺眼的,我统统都杀。」
  段雄浑身突然变得僵硬:「或许活着的小人对秦公子更有好处。」
  秦重看着他:「有什么好处?」
  段雄心中一喜,他看到秦重目光中有了一丝兴趣:「小人会全力支持秦公子出任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
  「你知道艳娘子是谁?如果你能告诉我她的秘密,或许我会看你顺眼一点点。」
  段雄茫然:「艳娘子不就是艳娘子?一个小小的江湖女贼,她还能有什么秘密?况且她已失踪十多年……」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秦重的心中,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比武林盟主更重要。
  秦重用一种看着死人的眼神看着他,悠悠地说道:「看来连你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可以活下来的理由,真可惜。」

  段雄愣了愣,便笑起来,连眼睛都在笑,是一种带着绝望的笑,仿佛像是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狼。
  他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心里是什么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重神色淡然地望着他:「这并不好笑。」
  段雄喃喃道:「是不好笑,因为想不到我拥有的一切,都及不上一个女人的秘密重要。」
  秦重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目光充满了嘲弄。
  段雄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急切的表情,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水草:「艳娘子出名淫荡,姘头不少,我偶尔听到墨先生和莫问非提起过她,他们或许会清楚她的情况。」
  秦重目光炯炯:「墨先生和莫问非知道那女人的事情?」
  段雄慌忙道:「我绝不敢撒谎欺骗秦公子您。」
  秦重望着他,道:「那就好。」
  「既然公子知道了想知道的,那小人先告辞。」
  狂喜中的段雄并没有大意,拱手便想离开,他是片刻都不愿逗留在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即离开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以免夜长梦多。
  一个刚在鬼门关转过一回的人,总是更珍惜自己的命。
  秦重淡淡道:「可以,只要你留下你的这条命。」
  段雄的胃在抽搐,满嘴苦水,却连一口都没能吐出来,他突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嘶哑:「我错了,我高估了你,想不到你竟是这样卑劣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配谈论。」秦重看着他,突然笑了笑:「杀你是圣君的意思,否则我会把你留给那傻小子。」
  「原……来,你竟是幻影楼的人……」恍然大悟的段雄眼神充满了绝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秦重会知道那么多:「圣君,为什么要杀我?我对……他忠心耿耿……」
  「你太贪心,也太愚蠢。」
  贪心在于把组织的银子据为己有,愚蠢在于三个月前作案时竟重施当年飞盗劫镖的故技,让官府怀疑飞盗另有其人。
  贪心和愚蠢正是赤离臧最讨厌的,段雄两者皆有,赤离臧自然容他不得。
  秦重的脸上全无表情,眼睛甚至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放心,为报答你刚才给我情报的恩情,我不会让你有丝毫的痛苦地死去。」
  段雄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而且他更看清楚了秦重手中的刀。
  刀光掠过胸口,他依然完完整整地站在原地。

  段雄笑,能够活下来,他怎能不笑?
  那把刀如果能称之为刀,天下任何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做武器。
  正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全身力量奇迹般消失,再也无法支持下去,身不由己倒在了地上。
  段雄的眼睛睁得很大,带点吃惊,似乎想搞清楚为什么秦重竟可用那把刀杀他。
  他身上甚至没流一滴血。
  除了那入骨的冷,他竟不觉任何痛楚。
  他看到刀渐渐溶化在秦重的手中。
  水凝结成冰,冰也可以化成水。
  秦重手中的刀,虽然形状与冷月刀相似,却是一把冰刀。
  冰凝结成的刀。

  南宫毓微笑目送着李青离开,然后独个儿回到段家庄。
  李青虽然年少气盛,可毕竟不是傻瓜,在没有把握战胜段雄前,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找他决战。
  南宫毓从窗户潜回房间,借着月色,见到秦重的床依旧是空的。
  那人仍没有回来。
  他暗忖,那人总算解开心结了么。
  他笑,又叹气。
  在秦重的眼中,漂亮的女人虽说不可靠,却并不可恨,甚至还很可爱。
  心中生了一丝惆怅,若有所失望着窗外发愣。
  在那么一瞬间,他又想起那个奇怪的梦。
  梦中发生过的历历在目。
  他清楚地记得,梦里的他对他说「喜欢」。
  其实他也喜欢他,虽然他也分不清他的喜欢是属于哪一种的喜欢。
  他很认真地思索过这个问题,最后还是不能下结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奇怪,有的一辈子非但不是朋友,更可能成为敌人,可有的哪怕只见了一次面,就变作了生死之交,正如铁和磁石一样,彼此被对方牢牢地吸住,他想他与秦重的关系类似后者。
  因为是秦重,所以他容忍了在梦里面,他对他过于亲密的举动。
  越想,他心里渐渐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躁,有点烦。
  或许,他想得太多。
  南宫家一向不许子弟与外人过于深交,他其实已犯戒。
  南宫毓苦笑着摇摇头,突然觉得渴。
  通常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喉咙就会很干涸。
  取茶壶倒茶,却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禁不住失笑,然后他决定不去想。
  他一向提得起,放得下。
  宽大舒服的高床,洁白干净的被单,无论谁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闭起眼睛来睡一觉。
  南宫毓确实觉得有点困,所以便很自然地卧倒在床上。
  阖上双眼,全身开始放松,慢慢便处于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之中。

  第九章

  很轻微很轻微的声音,惊醒了南宫毓。
  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闪了进来。
  脚步虽然很轻,南宫毓却听得出来人是秦重。
  「毓弟?」
  秦重轻声地唤了一声。
  南宫毓没有回答。
  「睡着啦?」
  「……」
  「明天一早就要各奔东西,也不知哪日方可见面……」秦重自言自语地道:「枉我辛苦撇下那仿如贴身膏药般的段家大小姐,跑去弄来两坛上等女儿红赶回来,真是扫兴。」
  「……」
  「也罢,既然没人陪我喝酒,这酒倒掉吧。」
  秦重一边说,一边作势走出门外。
  南宫毓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笑道:「美酒当前,怎可不喝?」
  眼睛隐隐带着笑意,秦重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道:「就知道你小子无情,若非大哥故意这么说,你怎肯醒来?」
  南宫毓笑笑不语,看清桌上放着的两个大酒坛,眼晴不禁发直:「两坛酒?」
  「不错,足够我们兄弟俩醉上整夜的两坛酒。」
  秦重哈哈大笑,拍开酒坛上的封泥。坛口一开,室内顿时酒香四溢。
  南宫毓禁不住赞了声:「好酒。」
  「好友好酒相伴,今生已无遗憾。」秦重将酒坛扔给南宫毓,自己再开了另一坛酒,说道:「毓弟,请。」
  也不管南宫毓如何,秦重当下以口就坛地大口喝了起来,意态甚为疏狂。
  笑了笑,南宫毓扬脖喝了一口,斜眼看秦重:「秦君重色思抛友,佳人多年求不得。段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婿在筵前。回眸一笑百媚生,数十粉黛无颜色。芙蓉帐暖度春宵,何故深夜郎踪失?」
  话一出口,方知失言,想收已经收不回。
  南宫毓暗自叹气,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说如此酸溜溜地说话,而他竟不知道为了什么而说。
  「居易先生描写唐明皇和杨玉环的『长恨歌』放在了我和段明珠的身上,如果让他老人家知道了,恐怕在地底下都会被气翻了身。」秦重喝了一口酒,轻叹道:「段明珠的容貌美则美矣,可惜出身江湖,难免染上一些陋习,谈不上温柔可人,端庄高贵,这诗套在小——毓弟身上更贴切一些。」
  小怜,还是小怜。
  南宫毓的脸竟微微发红,自觉自取其辱,当下只好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笑道:「秦兄将我与贵妃娘娘相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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