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卑劣。
11
夜间的都市车水马龙,到处是明亮如白昼的大片灯光。车子行驶到纸条上所记载的街道时,蔡以光才发现这里跟刚才经过的街区不太相同。
街变得很狭窄,弯曲的小巷子也很多,有些相对比较矮的老建筑,灯光的颜色也有点怪。艳丽的霓虹灯随处可见,有一些小楼的入口和窗边挂著恶俗的小广告牌。这里是……红灯区?
只在书本和电影上见过的堕落之地,现在活生生的就在他眼前。过于灰暗的街和太多的人让他放患了行驶的速度,之后马上就有打扮清凉、浓妆艳抹的女人扭著腰过来向他招手。
他困惑的摇下车窗,好几个看不出确实年纪的女人对他媚笑,开著黄腔招揽生意。那几个女孩子开了口,他才听出她们的年纪全都不大,也许还没有成年,一阵寒意令他的背脊发冷。
他勉强保持自然的腔调,微笑著说,“不好意思,我是来找人的。”
一个靠窗最近的女孩子夸张的笑起来,对他熟练的抛著媚眼:“来这里的都是找人的!不如就找我吧,你长得这么帅,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他仍然礼貌的微笑:“我要找的是个男人。他叫黎竞,黎明的黎,竞争的竞。”
那些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开口,都直起身子准备走开了。蔡以光急起来,打开车门下去拉住了其中跑得最快的女孩子的手臂:“请告诉我他住在哪里,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那个女孩有点烦的甩开他,粘著假睫毛的大眼睛上下审视了他一会,“你不像那种找麻烦的人,我就告诉你好了,我不知道他住哪里!不过他经常在那边混!”
女孩子细细的手臂指向街的另一边,那边的街道稍稍宽一些,有几个高大些的建筑,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似乎是大型的酒楼或者夜总会之类。蔡以光的心沉了下去。
缓缓把车开进女孩所指的街边,蔡以光怀著绝望的心情寻找黎竞的身影。下了车走进其中一家大型夜店,他说出黎竞名字的时候,那个大堂经理露出畏惧的神色,拒不吐露任何消息。蔡以光追著他不放,他只好无奈的指了指外面:“他今天没来,你去其他店找找……这几家他轮著去,不会固定待在这边。”他说完之后,又以哀求的目光看著蔡以光,“警官,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不要找我店里的麻烦!”
他被以为是便衣?蔡以光糊涂了。有便衣警察经常找黎竞?
就算是卖……那个,也不会被警察盯成这样,黎竞到底在干什么?蔡以光的心比刚才沉得更深了。七年前的那个春天,一个没有学历也没有钱的男孩子,能够干什么呢?
他几乎想要逃走算了,不愿去揭开那个呼之欲出的谜底,想要骗自己,黎竞说不定是警方卧底线人什么的,但那个可能性实在太小。他们毕竟活在现实里,以黎竞的学校记录,根本不可能找到任何像样的工作,甚至不可能找到任何工作。除了黑暗的见不得光的那种。
12
走出那间夜店钻进自己的车内,蔡以光用机械的动作踩下油门。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该怎么做,只是茫然开著车缓缓前行。黑暗的小巷、闪烁的霓虹灯、来来去去的浓妆艳抹的小女孩、满面酒色痕迹的中年男子……看到的每一个景象都让他心痛,黎竞就生活在他们之中。被明亮的世界忘怀了,掩埋了,默默无闻的继续活著。
所以不能逃走,这是他的罪责。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逃脱,却已经找到了这里来,现在还要逃走似乎来不及了。
他停了车,眼睛盯住一条光线阴暗的巷子,里面厮打在一起的几个人影中,有一个很像黎竞。
没有人看著他的这一边,但他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审判台上。面对吧……他应该偿还给黎竞的那些东西,黎竞根本不要的道歉。一句对不起,仅仅是伪善而已,他尚未卑鄙到以为那样就算了结。他可以做的事情其实很多很多,哪怕黎竞并不需要。
下了车,他鼓起全部勇气跑近那几个打斗中的人影,那个被包围著的果然就是黎竞。跟从前一样,不管在哪里他都能第一眼认出黎竞,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暴力的场面。
跟七年前那个午后一样,黎竞被好几个人踢打著,不同的是那时是他的老师们,现在是几个跟他一样年轻、甚至比他还要小的男人。七年前的蔡以光只是那样看著他被围攻,而七年后的现在,蔡以光跑了过去。
黎竞正在还击,打出的拳头非常的重,随著围攻者此起彼伏的惨叫,他逐渐控制了局面。
当蔡以光叫著他名字的时候,他愕然回头看了一眼,在这一眼之间,身后被他揍惨的少年已经拿出了一把短刀。
“黎竞,小心!”
话还没有叫完,那把刀已经对著黎竞的脖子砍落下来,他出于本能躲开了一点,刀砍在他的肩上。
并不是很疼,只是一凉过后开始湿润,黎竞一脚踢倒了这个少年,真正开始发怒。其他几个人看到了刀,也暂时没有再动手,看见并没有杀死他,才继续动起了拳脚。男人之间的斗殴总是这么荒谬,不能不打,也不能杀死对方,真杀了人便要偿命或者坐牢。
蔡以光一边恐惧著一边抡起了拳头,对著其中一个男人不轻不重的打了一拳。这是他第一次打架,实在不知道任何技巧,黎竞抽空瞄他一眼,狠狠的喝道:“你快滚!”
可是其他人的拳脚已经招呼过来了。蔡以光吃了别人几拳,倒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疼,终于大著胆子回击,一边打一边叫:“我不走!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走……”
黎竞无可奈何的帮他挡住大半攻击,已经没有空闲开口说话了。为了速战速决,不让自己被蔡以光拖死,黎竞唯一的选择就是抢过那把刀,对著其中一个男人用力捅过去。
男人的手臂登时被捅了个对穿,嚎叫著抱住了伤处,插在他手臂上的刀没有人敢立即拔出来。黎竞用带血的手掠起额前被汗水湿透的头发,以狠绝的表情冷冷地说:“还要打吗?我不怕杀人。”
13
静默了几秒钟,围攻者们丢下一句狠话就离开,蔡以光还沉浸在极度的震惊中没能回过神来。
黎竞居然这么狠!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亲眼看到黎竞用刀捅人。黎竞是个那么善良的男孩,就算再遇的那一天也完全看不出有这样的暴力。
黎竞等那些人走得看不见了,才慢慢蹲了下去,用没有伤到的那只手按了按肩上的刀伤。估计过伤口的长度和深浅,他费力的脱下外套,用皮质的外套死死按住伤口,站起身往前走。
蔡以光愣了一愣,赶紧追上去扶住他,“我有开车来,我送你去医院。”
黎竞歪著身体挣脱了他的搀扶,语调听不出任何起伏:“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走。”
眼看黎竞开始小步向前跑,蔡以光犹豫了一下,跑到巷口开动了自己的车,跟在黎竞旁边继续大声叫:“黎竞,上车!你在流血!”
黎竞充耳不闻,跑到巷口对每一辆经过的计程车挥手,但没有一辆肯在他面前停下来。一身血迹的长发青年,这种乘客不会有司机想载他。蔡以光又一次心酸难过。
黎竞招了半天手,还是没有车停下来,他身子晃了晃,终于蹲坐在路边。蔡以光下车用力扶起他,“黎竞,就当我是个路过的陌生人!我只想送你接受治疗,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当然,这肯定是说谎,蔡以光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卑鄙。他苦笑著注视黎竞发白的唇色,半强迫性的把对方拉进了自己的车。
蔡以光发动引擎的时候,黎竞脱力的靠在了椅背上,小声说了一句:“陌生人不会让我上车。”
蔡以光转头看他的脸,那张年轻的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心酸得仿佛快要被溶解,蔡以光颤抖著手握紧了方向盘。
车子开始移动之后,黎竞报了一个地址,蔡以光疑惑的问他:“这是附近的医院?”
黎竞低低的苦笑:“算是吧。那里不错。”
七拐八弯的小路一条转过一条,蔡以光并不出色的驾驶技术受到了严峻考验。当他开到黎竞所说的地方时,眼前只有一间老旧的小楼,怎么看都不是一间医院。
蔡以光呆了一下,黎竞已经在试图扭开车门,大量的失血夺走了他的力气,蔡以光赶紧移过上半身给他开门。
这是有史以来最近的距离……蔡以光和黎竞之间。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紧贴著这个一身伤痕和鲜血的男人。他已经不是那个十七岁的黎竞,他的整个身心都已打上了沧桑的烙印。
蔡以光小心的扶他下车,再按黎竞的要求敲响眼前那扇紧闭的门。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黎竞急迫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门内的老人立刻把门大幅度拉开,让蔡以光扶著黎竞进去。
屋内是简单的几样家具和极为简陋的医疗设备,连最小的医院都比这里正规得多。蔡以光已经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传说中的黑市医生家里……那个老头已经很快的准备好了消毒用具,让蔡以光帮他好好按住黎竞。
14
其实完全用不著别人的帮助,当老头在为伤口消毒的时候,黎竞不但一声不吭,连小小的挣动都没用。只有头上的汗不断向外渗,身体也绷得很紧。但对于伤口的缝合,这样会更加疼痛和难以进行,老头很严厉的叫他放松,他才勉强笑了笑,尝试跟老头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从他们的对话中,蔡以光知道了黎竞是这里的常客,而且是好几年的“老客户”。虽然经常有些小伤,黎竞还算注意自己的安全,在所有常客之中,属于身体健康情况不错的。
听著老头嘱咐黎竞千万不要碰“丸仔”和“白粉”,蔡以光忍不住感到庆幸,这就是说黎竞从不吸毒……还能保持健康体能的黎竞即使过得并不光明,也还没有灰暗到底。
听他们语气轻松的聊著平常绝对听不到的话题,蔡以光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黎竞,我去找你的时候,夜店的经理以为我是便衣警察。”
黎竞撇撇嘴角,表示他听到了,继续跟老头说著别的话题。看他那副并不在乎的样子,蔡以光又加了一句:“你没有什么麻烦吧?我……”
黎竞很不耐烦的瞪他:“你就是我的麻烦,老师!我已经安全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蔡以光绞尽脑汁寻找可以留下来的理由,“……我要确认你没事了再回去。”
黎竞做出一个忍耐的表情,“我已经没事了。我不是你的责任,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缝合完伤口的老头一边收拾器具,一边抬头看了看蔡以光,见他紧咬著嘴唇低下了头,突然对他努努嘴:“你留下照看他,我累了,要先去休息。如果不发烧就好办。这么深的伤口,还是有可能感染,我这里条件太差。如果有事就叫我一声,我在楼上睡。”
说完这些,他又转头对著表情难看的黎竞说:“别任性,孩子,今天晚上你就在这睡。晚上不发烧的话,明天早上就可以走了。”
最终黎竞只能不甘不愿的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