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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自己吻了戚少商。可是这个吻和那个吻不一样,不是吗?他的吻,是怕失去心爱的人的惶恐,是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喜欢便是喜欢。
荒原上,两匹马在暴雨中一前一后地走着,想是奔了太久,马儿显得疲惫不堪,马上的人默默无语。这个季节原本罕见雨水,今日却像天池倾漏般,时作时休,时疏时密,哭泣不止。顾惜朝漫无目的,信马由缰。戚少商只顾无知无觉的随在他身后。透湿的衣衫贴在身上,越来越冰凉沁骨,顾惜朝却没有运功护体。如果这寒意能让他的思绪清醒,四肢躯体的冷又算得了什么。
“惜朝,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戚少商紧赶了几步,试探着提议。天色已迟,荒原上前后不见村落。好不容易见着这么一个猎户小屋,若是错过了,不知道要走到何时才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顾惜朝不答话,却也慢慢勒住缰绳,下马缓步走入小屋。
就着仅剩的一点天光,二人将篝火燃起来。戚少商用几根树枝搭了一个简单的架子,站起身来,除掉全身淋得透湿的衣物,搭在架子上烘烤。眼睛的余光瞥到顾惜朝似乎向他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身子侧向一旁。戚少商手上一顿,心中干笑了一下。他本就不拘小节,原也无所谓,可适才刚发生了“那样”一桩事,自己现在这般赤身露体,一丝不挂,两个人在一起却也有些不自在。戚少商这么想着,也将身子别向了一旁。
看顾惜朝半天没有动,戚少商不由得有些歉疚——那人心中定是还在介怀刚才的事。他该不会就这么穿着湿衣服睡觉吧?心里正不知如何劝导是好,却见顾惜朝也将衣衫脱掉,在火上烘烤起来。
虽然两人仍是无语,戚少商此时心头一块巨石却似乎卸下了一半。偷偷瞥去一眼,不禁哑然失笑。顾惜朝毕竟是个读书人,即便是烘烤被雨淋湿的衣物这等事,也做得比自己斯文。看那人仍身着亵裤,只先烘干一半衣物,不似自己这般大大咧咧,土匪作为,一下子就在人面前脱得精光。
沉默中,篝火“哔哔剥剥”地作响,方才积郁了一路的苦涩尴尬,伴着舞动着的明亮火焰,混在浸湿了衣衫的雨水里,渐渐地蒸发。
戚少商翻弄着火上的衣物,心中越来越多的是懊悔。对惜朝的那份感情,既然已经藏了那么久,就应该永远藏在心里。就这样和他在一起,陪着他,也是恬淡快乐。本来,两个人明日就该一个奔赴京城,一个赶往连云寨,没想到同行的最后一段路,会这样收场。
“惜朝,”戚少商头也不回地说道:“刚才的事,忘掉它,好吗?就当,从没发生过。”
顾惜朝用树枝拢了拢篝火。刚才的事,真的可以当它没发生吗?刚才,戚少商竟然将自己的衣服撕开,竟然那样地吻了自己。。。而自己,竟也有一刻的把持不住。戚少商的那一吻,充满了欲望和渴求;而更令他困惑不已的,则是自己对那唇舌间温存的迷恋。
戚少商是自己至亲至近的人,是除了母亲和晚晴外,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这个人和自己之间,也许不止是亲人那么单纯。。。顾惜朝盯着火苗出神,忘记了回答。他本就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口,却碰了个钉子。戚少商悻悻地想道。这也难怪,换做自己,被另一个男人兽性大发地扑倒在地上轻薄一番,不气疯了才怪。
不过,自己也不是随便的“另一个男人”。而且明明是顾惜朝先吻了他——那日顾惜朝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虽然那个吻甘甜单纯,可每每夜深人静,独自品味,也都令他心旌荡漾。想来如果没有顾惜朝的那一吻,自己今日也不会大胆到有此一举。
戚少商站起身,三下两下穿上干了的衣服。却见顾惜朝这才除掉裤子烘烤,将干了的衣衫掩在身上。红彤彤的篝火映照下,那背脊折射着细腻的光泽,曲线一路向下,变得纤细起来。一个男人,一个动起来飞扬洒脱,风神俊朗的男人,竟也可以拥有这般细腻的肌肤和柔美的线条,美得让男人也心动。
不行,不许再看!戚少商命令自己收回目光,不禁骂自己,怎么会如此着迷地偷看一个男子的身体。却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顾惜朝后背一眼。这一次,目光越过腰际,往下滑去。。。忽然,一小块青色意外的跃入眼帘,虽然只有半寸大小,可在原本近乎无瑕的肌肤上,却显得格外惹眼。
直到顾惜朝重新将衣服穿起,戚少商才终于忍不住问道:“惜朝,你腰后有一块青色。”话一出口,戚少商便有些后悔,这无异于在告诉顾惜朝,自己方才在看他。
戚少商的发问,又被静寂淹没。
顾惜朝倚在一方柴堆上,闭上双眼。戚少商只好独自熄灭篝火,远远地躺在柴垛的另一头。看来今晚是不用指望那人跟自己说话了。
过了良久,戚少商本以为顾惜朝睡着了,突然听那人开口道:“那是块刺青。”声音很轻,轻地仿佛是一个叹息。
不过,总算是开口说话了。戚少商正自高兴,却听顾惜朝一字一句,悠悠地说道,“那是个‘兰’字,是我生母的名字。从我记事起,身上便有这块刺青。我问过母亲这个字的来历,她却到死也不肯告诉我。”
原来自己好奇一问,竟触动了顾惜朝的往事。戚少商悄悄地抬起身子,看向柴垛那端躺着人。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这是顾惜朝第一次主动提及他的身世。
“。。。这个答案,最后是从我父亲的口中得知,”顾惜朝苦笑了一下,“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命运引领,我要行刺的人,竟是我一直痛恨的亲生父亲。而那时我才知道,我一直唤作母亲的,并非我的亲生母亲,我的生母早已不在人世。”顾惜朝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下篝火,接着道:“我从小跟随母亲在妓院长大,被人欺凌羞辱是家常便饭。
最残忍的是。。。还要忍受自己的母亲,被人凌辱。母亲总是说,做人心地高贵,便不必理会旁人眼光。她总是教诲我,虽然生长在烟花之地,但决不可以自轻自贱,麻木放弃。。。殊不知,怀着一颗自命清高的心,那些加诸身上的欺凌羞辱便会放大百倍。”
谈及童年和母亲,顾惜朝仿佛换了一个人,神情中的悲凉与冰冷一时间连戚少商都觉得陌生。
“从小我便恨我的父亲,这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是他,图得一时欢娱,却把日复一日的痛苦留给我和母亲。可母亲却从不抱怨父亲半句,反而每次提起,都敬畏有加,说父亲是个大大的贵人。。。”说到此,顾惜朝冷笑了两下,眼睛盯着篝火出了会儿神,“母亲去世后,我开始独自闯荡,街头卖艺。遇到的第一个可爱女子,便是晚晴。她那么善良,坏人在她身边都会想要向善。
晚晴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本不该相遇。她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我。。。”顾惜朝说到这儿,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须臾,眸中有晶亮的东西闪烁不定。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勾起了顾惜朝的伤心事,戚少商忙思索着找个别的话题岔开。“晚晴是个好姑娘。。。那个织梦对你也很好啊。对了,惜朝你说,织梦姑娘冒那么大的风险帮我们,她现在不会有事吧?”
顾惜朝果然回过神来,点头道:“假传圣旨,这罪名确实不小。。。但织梦姑娘聪灵机敏,而且后来李乾顺自己也决定放我们走,织梦。。。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早就说织梦这姑娘对你有情有意,人长得又俊俏。这次你离开西夏,她定会伤心极了。。。”戚少商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中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顾惜朝截断戚少商道:“织梦姑娘几次搭救之恩,我日后再思报答。但她的这份情意,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了。我心中一直便只有晚晴一人,今后也不会有别人。”
戚少商听了这话不禁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份高兴是从何而来;而那份失落,又是因何而生。
雨声渐息。后半夜的时候,月亮也悄悄的从云彩里爬了出来。
鼾声从柴垛一头传来。顾惜朝小心翼翼地向鼾声起处挪了挪身子。月光投在戚少商脸上,勾出或明或暗的影子。这情景,与在黎浣愁树屋时那尴尬一夜,何其相似。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两个人,也是这般的煎熬难挨。
这个长了两个甜甜酒窝的男人,这个自己曾经搅尽了脑汁想要杀掉的男人,这个已经走入自己生命,融入自己生命的男人,他和自己的缘份,到底要走向何方?
顾惜朝闭上双眼,试图躲开这纷繁的念头,却躲不开那惊雷中一声衣帛的撕裂,那狂热的同雨点一起遍布胸前的吻。。。思绪在夜的汪洋中飘游着,精灵般不知疲倦地绽放在脑中,戏舞了一宿,只在苍白的黎明中,才渐渐隐去了形迹。
戚少商是被晃眼的日光弄醒的。
又是一个清新敞亮的春晨。昨日那一幕,仿佛只是一个棘手的梦境,随着新的一天的开始,与黑夜一同遁去。不闻那蛊乱人心的雨声,不见了湿冷霸道的雨水。。。也不见了柴垛另一端的青衣!!
戚少商倦意全无,“呼”地一声站了起来。顾惜朝走了。一句赠别的话也未曾留地走了。
戚少商冲出门外。一行新鲜的马蹄痕迹,刻在潮湿松软的土里,往东南而去。
雨后初晴的旷野,遍地蒸腾着水汽,弥漫着草香。戚少商神情落拓,呆立在孤寂的小屋旁,盯着地上的马蹄印发呆。
惜朝什么时候走的?他离开的时候,用的是怎样一种心情?
惜朝这样默默地离开,也许便是最好。他也不喜欢依依惜别的场面,尤其是经历昨天之后,他怕在明丽的阳光下,直面顾惜朝的眼神,更怕直面自己的感情。
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忘记。
只是当过了很久以后,戚少商才明白,忘记一段记忆,原来远比记住它更难。生命中的某些时刻,注定是会留下更深更远的印记。尽管在它们到来之际,也是毫无预兆,轻松的像空气一般掠过;但要忘记它们,却纵使穷尽毕生,终究是徒劳。
“顾——惜——朝——,我会去天水找你的!等着我!”戚少商冲着马蹄印消失的方向喊道。
千万要等着我。
31。
日暮。
如茵碧草被这柔和的落日笼着,显出些慵懒之态,在这个四处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时节,却也别有一番情趣。
一片同样是碧色的衣角扫过,嫩草悉索有声。一名男子踏草而行,穿过夕阳下一座座耸立的墓碑。那男子一脸温情笑容,比这春日黄昏更令人陶醉。青衣男子停在一座墓碑前,目光触到石碑的一刻,唇角略微抖动了一下,却依旧努力撑起一个灿烂笑容。
“晚晴,这是你最爱吃的绿豆糕。”青衣人打开一只小巧的盒子,将绿豆糕一块块慢慢取出,摆在碑前,又细致的罗列出一个好看的形状。那些糕点刚出炉不久,尚有些温热,在冷森的碑林间,发散出阵阵暖人的香气。青衣人凝望着碑文,仿佛那墓碑上的字会随时幻作他心爱的女子,也似他这般温柔地回望。
“晚晴,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青衣人右手伸向墓碑下的青石,想了一下,又收回,将食指放在齿间咬破,以指代笔,就着血,一笔一画,写下红色的“惜——朝——”二字。写毕抬头,冲着那石碑会心一笑。可惜那墓碑沉默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