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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要还我们两家各三石粮食,我们就动了歪心收下了,再然后也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果真对二郎恩情如山了……”
然后就一步步地欺负爹和娘。
宁婉这才将事情都合上了,爷爷那样要强的人,虽然后来病倒了,但怎么会不将唯一的儿子安顿好呢?
在三家村,兄弟子侄之间守望相助本就是应该的,爷爷帮两个弟弟的时候也未必想到回报,但是到了他离世的时候,请两个弟弟再帮儿子一把却是再正当不过了。那时他一定以为自己养大的两个弟弟会替自己照顾好儿子才放心地走了,没想到人心却是最不可靠的。
二老爷子说完了,便看着宁婉,颤声问:“大、大哥还说什么了?”
其实二老爷子之所以能说出实话,愧疚并不是主要的,而是他担心死后再遇到爷爷。宁婉看着他昏暗的老眼,颊边几行泪,却怎么也生不出同情之心。如果自家只是损失点粮食银钱,宁婉也许不会如此心狠,但是在梦中,她遇到的事情远非如此简单,因此她依旧不能原谅二爷爷。
虽然她没有见过爷爷,她的问话也不是爷爷告诉她的,但相善恶到头终有报并不错,否则自己怎么会做了那样一个梦?
宁婉迎着二老爷子的目光看了过去,“人在做,天在看!”她亦不说这话是爷爷说的,还是自己说的,转身就走了,以后她再不想与宁家这两房人有什么瓜葛了。
二老爷子听了这话,直挺挺地倒在了炕上,大声哭了起来,“我对不起大哥呀!”
宁大郎赶紧上前,“爹,父债子偿,你不必担心,我一定把欠二郎家的都还上。大爷爷也不会再埋怨你了。”
宁梁也不忍,且他一向与二叔更亲近,因此也过去劝道:“二叔,你毕竟养了我一年,待我也好,就是娶于氏的时候也是你帮我们说的话。”
于氏也想起了当年的事,她与家人讨饭讨到宁梁门前,宁梁给了他们几个高粱米面的窝窝不算,还让他们进门喝水。后来爹娘看出宁梁是个好人,便生了想把她留在三家村的意思,打听了宁梁还没娶亲,就提出几斗米把自己卖给宁梁做媳妇。
当时宁梁看过她就愿意了,可是三叔却不点头,僵持了一天,还是二叔帮着说和她才留在了三家村,以后的日子虽然也苦,但毕竟没有再挨过饿,所以于氏还是很念这个情,眼下果真便将怨恨都忘记了,只想起了二叔的好。
于氏是侄媳妇倒不好上前,因此便与大伯娘站在一处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宁清左右看看,总归是小辈插不嘴,转身随着宁婉回了家,气愤不已,“原来二爷爷三爷爷这样忘恩负义,亏他们还能在我们面前装出长辈的样子,我们家里那些吃食也都喂到了狗肚子里了!”
把过年送的饺子、鸡肉、甚至去年的月饼、粽子一样样地全想了起来,唠叨了半晌,又跺脚道:“不行,这事我要在村子里说出去,让大家都知道!”
宁婉一把拉住了宁清,若论对二房三房的恨,她绝对比宁清还强烈,但是她在那个梦中懂得了许多,早非十几岁的女孩子了,“这些事情不能向外面说,如果说了,郭余两家更会瞧不起我们宁家了,村里有什么事,我们宁家就会更吃亏。”
宁婉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猜想到,先前宁家二老爷子三老爷子在郭余两家老爷子面前总处于下风,大概就是因为他们的事情郭余两家的老人也隐隐知道一些,毕竟他们都是同一辈的人,同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里,再瞒不过去。因此郭家和余家的老爷子们瞧不起他们,才会打压宁家。
现在把真相说出去,除了让郭余两家更看不起宁家以后,还能有什么?就是他们会不会大房有些同情,也很难说,何况就是同情了又能怎么样?自家的日子终究还是要靠自家人努力才能过好的。
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大房完全没有必要主动去说,那两姓人有猜到的,也不可能十分确定,维持着三家村的平衡最好。
宁清听了不以为然,“我们家已经吃了这么多年的亏了,还能亏到哪里?我不说出去心里不服!”
宁婉便一笑道:“我也是为你好,毕竟宁家的名声坏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眼下宁清最在意的就是与刘货郎的亲事了,因此一听到关乎自己的名声,也醒悟过来,便再不要出去了,转身回来坐到炕上,拿着下午于氏粘好的鞋面在油灯下绣花。
宁梁和于氏了过一阵子才回来,见了宁清和宁婉才想起来嘱咐,“这些事情本不该让你们听的,可是既然都知道了,就不要到外面说,免得人家笑话。”
宁清瞧了一眼宁婉,“我们自然不能出去乱说,对我们家名声也不好!”
“这就对了,你二爷爷三爷爷再不对,也是长辈,我们不能说长辈的坏话,叫村里人戳脊梁骨呢。”
于氏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宁婉本也不打算将事情公之于众,只是她却关心,“三房欠我们的粮食怎么办?”
于氏也不知道,转过去看丈夫,宁梁心里更是乱糟糟的,现在为难地道:“我也不知道,总不能上门去要吧。”
然后似乎又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一般地,“我毕竟在三房吃住了一年,还他们三石粮食也应该。至于当年你们爷爷给了三房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氏便也赞同道:“算了,毕竟是长辈,我们家也不缺那三石粮食。”
若是宁婉,就算不要回来三石粮食,也要去三房将话说明白。但显然,宁梁和于氏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他们性子软弱,最多敢跟着宁婉去二房问一问,一提到三房,异口同声地找借口退了下来。
第13章 炒豆()
宁梁自小寄养在二房三房,受的打压多了就养成了和软的性子,而于氏曾跟着爹娘出门讨过饭,又哪里硬气得起来?
宁婉看着他们,也是觉得无奈。
转念一想,自己倔强的性子还不是被爹娘如此的软弱硬逼出来的?
就连性子最和软的大姐宁贤,也是个有主意的,二姐宁清更是厉害,都与爹娘不同,能撑起家业。宁家三姐妹之所以都不随爹娘的脾气,就是这个原因吧。
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来护着爹娘吧,就与梦中所见的一样,不,她要比梦里做得还好!
宁清自然也不满爹娘的退让,便低声嘟囔道:“三石粮食可不少,就是拿来喂几头猪,到年底还能多卖两贯钱呢。”
宁梁和于氏自然知道是这个道理,平日里家里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哪里会不心疼三石粮食?但是他们更明白,就是去三房讨要,也不可能要得回来,因此都息事宁人地道:“已经不早了,赶紧睡吧,免得白费灯油。”
宁清收了鞋面,宁婉却道:“不要回三石粮食也行,只是从今以后,我们大房就与三房再不往来了,逢年过节也不必送礼,做了好吃的也不必再送!”
“吃的不送倒行,只是年节的礼不送,村里的人还不得乱嚼舌头。”
宁婉就反问:“我们不送,三房敢说出去吗?”
他们当然不敢。这件事郭余两家未必什么都不知道,但因为没有说开,还存着一块遮羞布,三房比大房还不想撕开。就像大伯一样,他来还粮,为什么在晚上悄悄来?家里人过去说起往事,为什么要把孩子们都赶出去?都是一样道理,怕二爷爷丢面子。
宁梁和于氏的内心对三房一样是不满的,三房对他们的压榨实在太过了,所以从内心他们也巴不得立即少了这项花销,因宁婉最近颇办成了几件事,他们便也愿意听她的,一同点头道:“也是这么个道理。”
自这一日起,三房再没有来人,就是三天两头到大房找好吃的拴儿也不来了,安静得就似不存在了一般。宁家大房的人乐得清静,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宁婉又提出要杀一只鸡吃时,宁梁和于氏纠结了一会儿,想到家里凭白添了三石粮食都是宁婉的功劳,又可怜她先前受了伤,现在额角还有一块血痂没有完全掉落,因此还是答应了。
这只鸡吃得比起上一只还要开心,毕竟上一只鸡还在锅里炖着的时候就有三老太太来堵心,然后又闹了一天,大家心里都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但是这一只嘛,宁家大房关起门来吃得香喷喷,于氏还舀出些鸡汤,第二天一早煮了高梁米面和白面混在一起的面疙瘩,汤汤水水,让大家吃撑得捧着肚子倒在炕上不动了。
总之,这些日子绝对是宁家这些年中过得最好的一段时间了!
出了正月,便是二月二,在三家村大家通常说“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炒黄豆。”据说这样最能辟邪,还能为一家人祈福。
于氏昨晚睡前就泡了一大盆黄豆,里面还加了盐和花椒、八角,到了二月二的早上,先将锅烧上,待锅热了便将泡好的黄豆放到锅里,用小火慢慢炒。
豆子是湿的,因此遇了热也不爆起来,而于氏又只加很少的柴,慢慢炒,锅里冒出丝丝的水气,将豆子一点点地炒干。泡过一夜的豆子早已经胀了起来,现在便慢慢变小,颜色也变得焦黄。
然后,就闻到香喷喷的豆子香气了!
先前宁婉早接了铲子,学着娘的样子一刻不停在翻动着锅里的黄豆,现在却被娘重新将铲子拿了回去,“这时候不小心就容易糊了,还是我来。”说着又炒了一会儿,便用铲子铲出来几粒递给宁清和宁婉,“尝尝炒好了没有?”
宁清和宁婉也顾不上烫,用手各拣了一粒丢到口中,在口内又转了一圈方才凉下来嚼了咽下,异口同声地说:“真香!”
于氏自己也拣了粒豆子尝了,“炒好了!”说着将豆子全部铲到了盆中,却将家里所有的盆碗都拿出来分装,原来炒熟了的豆子不能堆在一处,免得豆子里的热气不散就焦糊了,而是要摊开晾起来。
宁清和宁婉便每人拿了半碗豆子吃了起来,炒黄豆十分耐嚼,香味儿又特别醇厚,一年到头家里只做这一次,差不多是三家村里最好吃的小零嘴。
于氏又做了高粱米粥,切了一块咸菜,招呼宁清和宁婉“你们都赶紧吃点饭,再带着些炒黄豆去看祭神。”
二月二龙抬头之日也正是社日,这一日三家村全村要祭拜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也是三家村一年中最热闹的大事件。只不过这样的大事只有男人能参加,是以爹一大早就去土地祠前帮忙了,而娘是不必出去的。至于宁清和宁婉没成亲还算是孩子,随便看热闹。
山村里日子十分地平淡,遇有祭土地神的热闹通常是没有人愿意错过,宁清急急吃了饭,又用帕子包了几把炒黄豆将四角系上,却留出些许空隙方便随时拿着吃,又催宁婉,“快点,一会儿就开始了。”
宁婉本不想去,可是娘早帮她也抓了一大把炒黄豆也用帕子包了,“去吧,难得有热闹可看,家里又没有什么事。”
宁婉便拿着炒黄豆跟在宁清后面出了门,正遇到大伯娘带着大儿媳春玲和小女儿宁叶出走了出来,就笑问:“你娘怎么不一起去?”
宁清嘴快,“我娘不爱凑热闹。”说着又当着大伯娘的面将一粒炒黄豆扔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