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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甲小毒
第一章
季宇时拿起粉笔,贴在黑板上用力一划。
从左到右牵出来的白线,人们叫它分数,上有分子下有分母,一条线划开自古以来人们认为零跟一之间没有的东西。
季宇时热爱直线。
或许,这是他大学念数学系的原因之一,不论是根号分数还是删除线,他都能将它们画得很直;或许,这是他成为数学老师的原因之一,他不需要教学辅助直尺,也能将直径在黑板上画得像有尺辅助过一样。
就像热衷于直线,季宇时这个人也总是规规矩矩。
他骑机车上班,每天的路线都固定,从来不绕小路,只走宽大笔直的马路。
他专属的教师桌上,教科书本摆在右上角,茶杯放在左上角,电脑放在正中央,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私人物品。
与其他老师相较起来,季宇时的桌上总是干干净净,一个长方型的桌上有长方型的书、长方型的电脑荧幕,甚至,连唯一的茶杯,也是正方型杯口长方型杯身。
季宇时,多么一丝不苟的人。
身为一个年轻老师,并不像新闻所报导的麻辣教师一样,他上课既呆板又无趣,新鲜人的用语他一概不知,更不知道和学生们进行互动,连时下流行的「冷笑话」也说不出一则来。
但无趣的人,总不认为自己无趣。
事实上,季宇时从各方面来看,并不是个坏人。虽然不喜欢与学生打交道,但他认真教学,督察到学校察看的时候,曾经夸奖季宇时的课——从来没看过这样沉醉于教学的人。
对于这项评语,季宇时没有正面的回应。
沉醉于教学?或许用「只爱画黑板」还比较符合他的教学方针。
「这里与这里互相抵销,开根号之后,这没有意义,那么答案就是X平方加二分之根号X减一。」粉笔勾完最后一笔之后,才终于放下来。
季宇时的眼睛满意地看着黑板,勾起来的微笑就是自得其乐,这显示出他兴致高昂。
但再怎么自豪的作品,也随着下课铃响而终结。黑板上再怎么直的线,也会因为下节不是数学课而被擦掉。
当当当的钟声响着,季宇时皱皱眉,仿佛钟声是剥夺他快乐的人。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那就下课吧。」
听到下课两个字,原本没精神的学生们都活了过来,大叫着「好无聊哦」、「真想睡觉」,也不管老师还没离开教室。
季宇时面无表情地收拾讲桌上的书本,他对学生的评语向来不感兴趣。
考上这所学校当正式教师已经一个月了,不包含以前在学校所实习的时间,算一算,他当老师其实也已经快两年了。两年,跟学生总是熟不起来,到这个新环境,这样的情况似乎也是一成不变。
「季老师,你的教学目标表交了吗?」
一进到教师办公室,新来的实习老师马上过来跟他搭话。
看得出来,她似乎对他颇有好感,但他已经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他跟美真从大学交往到现在,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成为论及婚嫁的对象。
「已经交出去了。」
「啊,果然,季老师总是对什么都很认真,你是我问到现在以来第一个说已经做好的。」
「呵。」轻轻地抿了抿嘴唇,他只是照规定做而已。
「那么,季老师你等一下有课吗?能不能指导我一下……」
「等一下二年丙班有课呢。」
「二年丙班……」在听到这个班级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会儿。
季宇时对她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
二年丙班,据资历比较老的老师说,是历届以来最龙蛇混杂的一班。
对于不是资优班的学生,只要别闯下什么大祸,校方基本上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对被称为「魔王班」的二年丙班来说,校方连眼睛都懒得睁了,干脆直接闭上眼睛只求熬到这群学生毕业。或是,趁他们犯下什么大错再将他们踢出校门。
季宇时对于教到这一班的数学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光是出席上课的人数就不多,可能还没有全班的三分之二,所以上起课来也不会特别吵闹。
只是会被学生问些奇怪又不礼貌的问题。大多时候,他都以面无表情代替回答。
婉拒掉实习老师后没多久,上课钟就响了。
拿起二年级的课本,季宇时在渐渐安静下来的走廊间行走,在看到二年丙班的标示牌时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脚步。他叹了口气,踏入明明有三十八个位子却只有二十几个人坐在里面的教室。
连起立敬礼都没有,这群学生只是瞄了他一眼表示知道他进来了,然后就低头做自己的事……剪指甲的剪指甲、照镜子的照镜子、睡觉的睡觉……
「打开课本二十八页,三角函数,三角函数的公式……」
「打起来了!」突然一声惊天的吼叫。
心跳漏了一拍,季宇时抬起头,看到门边站着一个将头发染成褐色的男学生,白色的制服衬衫上是一点一滴的血色。
「干!」
「妈的!谁打起来!」
「尚扬跟隔壁校的天狗!」
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季宇时心跳突然加速,看到班上几个本来在睡觉的男生喊着「抄家伙」就随着褐发男生离去。
「老师!老师!」几个女学生纷纷跟上,只有一个看起来面色胆怯的女生回过头叫着他,「老师,怎么办?怎么办?」
过去从来只认为教学便是教育的全部,季宇时头脑混乱地看了女学生一眼,声音不自然地说着:「你去找训导主任,赶紧过来,知道吗?」
来到操场最隐密的一角,现场已经够混乱了。
打架的不只两个人而已,而是两队人马。
「住手!不要打了!」
季宇时扯开嗓子吼叫。不只自己学校的学生,连他校的学生也碍于他是老师的身分而渐渐停下动作。除了刚刚到场的自己和学生之外,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彩。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而已,没想到还有听到这声叫喊而停不了打斗的人。
那头金色头发在大太阳底下特别显眼。
季宇时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学生,即使他身上穿着学校的制服。
他简直傻眼了……
那头金发的野兽单方面地持续揍着一个已经被血染得几乎看不清颜面的学生,每揍一下,他总觉得自己整个身体便大力地震颤一下。
「……不要打……够了……住手!住手!」知道再怎么口头上的劝阻,那头金发野兽也不会停下来,季宇时整个人扑向他,巨大的力道让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地上。
「咳……咳咳……」
季宇时趴在地上,空气飘着被带起的尘土,这让他要命地咳嗽起来。随即,他被猛力地揪住衣领,被压躺在地面的时候差点喘不过气来。
阳光的照射让他眯起双眼,而头上的阴影很快就笼罩住他的视线。
脸上带伤的金发野兽将拳头举得高高的,表情凶恶地盯着他,却没有将拳头落下。
在那一刻,季宇时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拥有这样程度的恐惧。
「嘶……」轻轻地吐出气息,季宇时在转动脚踝的时候扭了扭眉毛。
刚刚劝架时跌倒,在那种生命饱受威胁的情况下,完全没去注意脚扭到了,在偕同及时到场的训导主任将受伤的学生送来保健室,才隐隐觉得自己的脚竟然难受到连简单的站立都会疼痛。
「你们啊,整天不要只想着打架,你看,痛的可是你们自己!」训导主任以手叉腰,略显福态的身体发起作来也颇有气势,「现在呢,还打到别校的学生送医,成什么体统?!」
语毕,训导主任的视线扫视或坐或站在保健室里的二年丙班学生们一眼,最后,停留在窗边的人身上。
顺着主任的视线望去,季宇时看到一个染着狂傲金发的男学生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他胸口的衬衫钮扣没有扣上,一头乱糟糟的金发、苍白的脸色、以及望向窗外的侧脸都散发着不可接触的气息。
「尚扬,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训导主任对着金发学生这么说,带着一点求情的姿态。
……尚扬?
窗边的金发野兽似乎一点也不危险,以极轻的眼神看了主任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又将头转向窗外。
「现在,就等你们家长一一把你们领回去,该有的处分都不会少!」接着,主任转身面向他,「季老师,你待会还有课吗?」
「嗯,没有。」二年丙班的课,是下午第二堂课,离放学时间已经不远了。
「那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留在这边管着他们也好。他们的导师呀,从上个星期就已经开始请病假到现在,肯定是被他们气出病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就算不方便,也得方便。在所有的工作场合都一样,今天你给别人一个人情,明天别人就会看在这个人情的分上帮助你……不过,脚踝似乎疼得很厉害……
「好啊。」虽然如此,他还是答应了主任的要求。
季宇时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在场的学生们交头接耳,就是没有一个有意思要过来和他说话。这些学生都在热血沸腾的年纪,也是对大人最反抗的时候,再加上他是刚刚阻止他们斗殴的「老师」,一定都将他视为共同的敌人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保健室里的学生一个个被叫到训导处,每个人在离开的时候都是一脸苦丧样。
早知道家长会被叫来,为什么还打群架呢?这是令季宇时不解的问题。
到最后,放学的钟声响起了,保健室阿姨在跟他打过招呼之后便下班回家了,走之前不忘嘱咐要将门锁好。
保健室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季宇时,一个是依旧坐在窗边往外看的……尚扬。
目睹保健室阿姨的离去,季宇时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会有人来接我的。」空气中飘来相当悦耳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向窗边,那个金发男生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掉了,额头甚至贴了一张OK绷,动作跟刚刚一样望着窗外,一点也没有变化。
是他在说话吗?但保健室里,除了他之外,就没有第三个人。
「你在怕你爸爸妈妈来接你吗?那么就如主任所说的,你不应该打架。」
「呵。」
尚扬终于正视眼前这个……「老师」,带着一点不屑,「又开始说教了吗?烦不烦啊,说来说去永远就那几句。不要惹麻烦,因为麻烦都是我在处理;不要打架,让我的薪水领得轻松一点;好好听大人的话,乖乖当一只人偶好吗啦啦啦……尽是些屁话。」
听到这些抱怨,季宇时有点想笑,「我才不需要你听我的话。」
「你说什么?」尚扬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不需要你听我的话。你多大了?满十七岁了吧?也是时候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任,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就自己处理,你爸妈爱你才会为你处理,你以为他们想啊?」
口气一点高低起伏也没有地平静地说完这段话。
季宇时脸上一点得意的神色也没有,他向来觉得教育并不需要命令学生做这做那,他只要热爱数学,将数学的理念传承下去就够了。
其他的事,他并不想管太多。
若有一天,他成为班导师,他大概也不会care他的学生是不是在青春期。
他却没料到,眼前脸色苍白的「野兽」在听到他说完这一番话后,激动地站了起来,对他狂吼:「你懂什么?你连我打架的原因是什么也没问,你懂什么!」
又来了,那份莫名的恐惧一丝丝地爬回季宇时体内的神经。
「好,我不懂。若是嫌我碍眼,我随时都可以离开。」
季宇时完全没有想要起冲突的意思,让尚扬稍稍冷静下来,他坐回窗边,只是这次他看的不是窗外,而是眼神可怕地盯着坐在离他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