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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个人的出身来历。
瘦削的中年男子是胡员外，本名胡本信，是京城里响当当的地主。胡家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到了胡本信的爷爷——胡老太爷的时候就不再为官，成了职业地主。胡家老太爷三代单传，到了胡本信这一代家产越来越多，胡家名下田产万亩，大小庄园过千，可是人丁却越来越少。尽管胡本信姬妾成全，只可怜他不惑之年仍然膝下无子，眼看着胡家香火就要断了。每次想起子嗣的问题着实让这位胡员外郁闷，加之最近他的正房夫人病逝，家里的一众姨太太们都争着抢着让胡本信把自己扶正，弄得家无宁日。这样一来，胡本信索性也不回家了，就在天香楼包下一个房间，日日喝酒听曲，逍遥快活似神仙，等家里的女人们吵累了再回去收拾残局。
天香楼大堂里围观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个瘦削的胡本信来头不小，不过和胡本信呛声的胖男人的来头却一点也不落下风，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宋海小声地向身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后生打听胖男人的来历，后生看看宋海的样子，想来就是个外地人，不妨跟他说说。
黄姓的胖男人人称黄胖子，本名黄初，林州人。祖上当过什么官谋过什么职，人们并不清楚，只晓得也是林州一方士绅。按理来说，黄初一个外地人士在京城没有根基，自然是和胡本信这种京城世族不能比的。不过，事情总是有巧的时候。黄初有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待他如同亲弟弟一般，而他表姐身份尊贵，正是当今摄政王的宠妃，钱氏。黄初自小就不好学，倒是对钱财之物非常感兴趣。表姐钱氏成为摄政王的宠妃之后，他也跟着送亲的人马进了京城。他一见这繁华之地、烟花柳巷，说什么都不肯再回林州去了，于是便在京城买了宅院住了下来。坊间传说，他仗着钱氏的身份，插手官府专营的盐铁生意，大大地发了财，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暴发户。
第七十四章 花魁真儿（）
听完后生的一番介绍，宋海才知道眼前这个胖男人的来头真不小，但让他更注意的是，他和摄政王还有关系。
“不就是钱嘛！来福，让他们瞧瞧什么才是钱。”黄初招呼身边的随身小厮过来。来福应了一声，心领神会地从身上也拿出一沓纸来。刚安静下来了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只见叫来福的小厮摊开这沓纸，抽出一张“啪”一声按在旁边的桌子上，骚动的人群终于遏制不住发出一阵阵的惊呼。一千两，整整一千两的银票，正当人们还在为眼前的银票惊叹不已的时候，来福又依次将剩下的银票都数了一遍。五百两，一千两，一千两，一千两……众人仔细计算了一下，一共是一万两银票。看来坊间传言不虚，黄初真从盐铁生意捞了不少好处，随随便便就拿出了一万两。
胡本信被弄得有些尴尬。一万两银子他当然不会觉得多，毕竟家财万贯的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现如今身边确确实实就只有一千两，多一分都没有。罢了罢了，胡员外收拾了自己的钱，却还不忘讲两句狠话。
“姓黄的，不就一万两嘛，别搞得谁没有一样。只是今日身边没带足银子而已，我就不和你争了。”
“我的胡员外，早这样就对了。听说你家里姬妾成群，还是回家生娃去吧！”黄初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句话惹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胡本信无奈让了坐，默默地挪到了一边去。
“各位客官。来我们天香楼的都是客人，干什么要在这里斗气呢。来人呀，给各位烹茶。”一位中年贵妇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二楼的长廊上，对着大堂里一帮议论不休的男人们说话。随后，贵妇身旁的一位年轻姑娘附和道：“请各位客人都找位子坐好，待会也好让楼里的姑娘们为各位沏茶。”
“既然李姑和小梅姑娘都这么说了，各位就找好位子坐下喝杯茶，喝完就让李姑把真儿姑娘请出来，是不是啊！”黄初站在人群中怂恿着其他人，就是为了让李姑早点把真儿姑娘请出来。每个人都各自找了位子坐下，宋海找了个最靠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只听见二楼的李姑讲道：“黄公子好心急呀！真儿姑娘就在屋里打扮着，还要些时间。各位不妨先听翠萍姑娘为大家弹曲琵琶，曲听完了，茶喝好了，真儿姑娘自然就出来和各位见面了不是。”说着，李姑示意站在一旁的翠萍来到戏台上开始弹起琵琶。
这次她弹得不是宋海下午所听的曲子，而是换了一首优柔绵绵的调子。不一会儿，几位楼里的姑娘们就端着烹好的茶上来，依次为在座的人沏茶，领头的姑娘就是下午为宋海烹茶的香茗。香茗微笑着向宋海款款走来，为他沏茶。
“公子，今晚也有兴趣要一睹真儿姑娘芳容吗？”香茗一边沏茶，一边打趣宋海。
“香茗姑娘说笑了，我人才刚来一会，还不知道今晚天香楼有什么趣事，不妨姑娘跟我说说。”香茗思虑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打发了其他姑娘，索性在宋海这坐了下来，只听得她说道：“今晚是天香楼的花魁日。每个月天香楼里的姑娘们都有机会被客人们选为花魁，而花魁都会在每月的今晚答谢天香楼的客人。更重要的是，如果客人们有意则可以请花魁单独为其抚琴献舞。”
“单独？那不知道什么样的客人会有幸能让花魁单独见面。银子？”宋海将银子两个字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他怕香茗以为自己视她是普通青楼女子，忙道歉。不料香茗倒是没有在意，反而抿了抿嘴再为宋海沏茶道：“公子不用道歉，红尘女子自然是看重钱财的。不过，天香楼的花魁日，何人能单独与花魁见面当然是由当日的花魁决定，如果当选的花魁重视钱财，那当晚出银子最多的胜；如果花魁看重的是才情，那也许就是文采取胜，所以也没有什么成法可守，定律可规。全凭当日花魁喜好如何。”
宋海听了香茗的介绍，才知道今晚碰巧遇上了天香楼里的花魁日，感觉自己很走运，他接着问道：“那其他人口中说到的真儿姑娘想来就是今晚的花魁吧？”
“不错，真儿姐姐是天香楼里最当红的姑娘。虽然来天香楼时间不久，却很得李妈妈赏识，细心调教，来楼里三月就成了当月花魁，这次是她第三次当选花魁，对她而言也是好事一件。”
香茗姑娘的话音刚落，翠萍的琵琶曲紧接着也弹完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今晚的重头戏，花魁登场。二楼中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排侍女，分列左右，最后才是一名身穿红装，头戴金钗，身系彩带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精致的面孔，面若银盘，眼如水杏，曼妙的身材，婀娜多姿，瞬间引来在场的众男子一片喝彩声。
远远看去，二楼的真儿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宋海心中越来越疑惑，就想好好正面看个清楚，但可惜他坐的位置偏僻了些，真儿姑娘又总是没有将脸好好转过来。宋海不住地皱起了眉头，想起香茗还在他身边坐着，于是就又问起关于真儿的事情来。
“香茗姑娘，你跟我说说这个真儿姑娘的事。”
香茗注视着宋海，其实她并不知道宋海的名字叫什么，只是觉得白天第一眼见到宋海的时候就有种和别的客人不同的感觉。香茗知道宋海不会是一般人，她顿了顿对宋海说：“真儿是钱爷带来天香楼的。听人说，钱爷有天从牧目国带着马队经过徐州一带的乡间时，遇到了当时被乡绅恶霸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真儿，于是钱爷就救了她，驮着她回了京城。钱爷是李妈妈的好友，往来南北做生意，居无定所，来到京城后就将真儿托付给了李妈妈，让她好生照顾。本来钱爷打算等她身体好些再送她回家乡的，不想真儿自幼父母双亡，就求李妈妈让她留在天香楼，才有了今天你看到的真儿姑娘。”
第七十五章 故人叙旧（）
香茗悄悄将这些事告诉宋海，仍然不能解开宋海心中疑惑，他接着问道：“那真儿姑娘有说起过她是哪里人？”
“她性格开朗，却从不说起钱爷救她之前的事，我们也不晓得她到底是哪里人。”香茗告诉宋海。
正当香茗和宋海私下聊着关于真儿身世的时候，大堂里早就又是一片喧哗吵闹，原来真儿为了让京城里的乞丐能在冬天里有碳烧，决定将自己单独见面的机会留给出价最高的客人，而后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去买碳分给穷人。男人们一听到出价最高就有机会，纷纷举手喊价，虽然他们知道最后的出价一定是黄初最高，但是只要一喊出价，真儿姑娘就会笑着看他们一眼，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宋海心里就觉得这个真儿和真真长得很像，不由地生出很多猜想，他打算请香茗帮他一个忙。
他拜托香茗为他向真儿姑娘带句话，香茗点头同意便转身离开，突然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笑着面对宋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海一时间愣了。香茗不再称他公子，而是像一个领家姑娘在打听心仪男子的名字一般，声音中带着点害羞。
“宋······宋海。”
香茗口中一遍遍念着宋海的名字，一脸满意地走开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天香楼大堂的热闹之下，不过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男人们正在竞相出价，姑娘们都在笑着猜今晚谁会夺魁。没有人能察觉这一丝细微的变化。
男人们还在李妈妈的主持下一百一百的出价。宋海目视着香茗一步步走向真儿，然后侧身在她耳边轻语片刻，真儿的神情就变得惊讶起来。再顺着香茗的手指瞧向宋海这里，真儿更是流露出复杂的表情。她显得无所适从，整个人都慌张起来，旋即就往房间里走。当宋海看见真儿如此慌张的离开，他知道这个真儿可能就是真真，他不禁开口喊出来真真的名字。
大堂里的男人们正好奇为什么真儿姑娘回房去了，接着一个小丫鬟就请李妈妈也进了去，再接着过了会儿时间，李妈妈从房间里出来，脸上还是满满的笑容。楼下的人都在起哄，就听她说，花魁真儿姑娘突然感觉身体不适，今晚的夺魁试就到此结束。众人一听哪肯罢休，特别是黄初更为不爽，李妈妈又只好说了很多致歉的话，倒是少了些人闹腾。剩下接着闹的人，都被匆匆赶来的彪形大汉架了出去。黄初有王妃表姐撑腰，天香楼的背景却也不简单，他占不到便宜，就乖乖继续寻乐去了。
宋海见真真有意避自己，心中冰凉如水，觉得继续在天香楼也没什么意思，就要走。这时，一个小丫鬟上前拦住了他，说真儿姑娘请他到后院一坐。宋海如此意外地见到真真，心中头绪万千，想起往日里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对真真的感情是复杂的，不像他对王月英的感情。对真真，他有爱，有怜，有惧，有怕，而对王月英，宋海心里装的全是爱，全是快乐，全是对家庭幸福的憧憬和向往，到现在都没变。
宽阔的庭院，没有什么人，却被灯笼和月光照的格外明亮。宋海被小丫鬟引着穿过天香楼大堂后的长廊，才知道天香楼比他想象中的大很多。庭院内，在长廊的尽头是一座亭子。微风伴着皎洁的明月，徐徐吹动着亭子里的帷幔，宋海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
“公子，真儿姑娘就在亭子里等你。”说完，小丫鬟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