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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记得又过了多少年,山中的酒再次用尽,他一人闲步下山,却发现,光顾多年的老字号酒店竟换了新掌柜,乍一照面,双方都是一愣。
〃庄主。〃
〃赵副总管。〃
人的一生,有时很简单,淡淡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尽了。当日五大帮发难,啸天庄诸人逃散,做为专门负责庄主中人事的李总管的副手,在李总管被杀后,赵副总管逃去无踪,后来,虽说啸天庄重历,他经过这一番生死之难,有感江湖风雨不定,索性隐居民间,买房买地收租,多年来,过得平安喜乐。近日由此经过,得知本地酒庄老板要远行,急于把酒庄脱手,他便出手盘了下来,倒没料到,竟会遇上故主。
狄飞早没了当年的威严霸气,看着旧日下属,也只是淡淡笑笑,谈几句往事,忽得忆起一事,顺口便问:〃当初我有个叫阿汉的男宠,是你安排的,你是从哪找到他,为什么带他进庄的,他可还有亲人?〃
他问得极是随意,那个叫阿汉的少年,面目都模糊得记不清了,留给他的,也只剩下一双清澈的眼眸。只是,即遇上了,便问问吧,若他在人间还有亲人,或许。。。。。。可以。。。。。。
赵副总管面现愕然之色:〃庄主,你忘了,当年,是你吩咐李总管让属下带他进庄的,你说,是他把当时重伤的你从河里捞上来的,虽说出身卑贱,品格低下,不过,即有功劳,就要报偿,就让他在园子里,白吃白喝养着罢了。他是男娼馆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不知道经过多少手,根本不可能查到他有没有亲人。〃
小楼传说 外传之前生(碧血汉卿前传) 第三十一章 重会
章节字数:5491 更新时间:07…06…12 11:27
赵副总管身子摇了一摇,几乎跌倒,感觉呼吸和心跳在一瞬间停驻。他愣了愣,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抬眼望望天,望望地,望望眼前的狄飞,依旧天高云淡风正好,眼前的故主,脸色神情,好象都没有丝毫改变,可是,刚才那一瞬,为什么,他会觉得心猛然崩紧,整个人都感到极度的恐怖。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阳光,这么难得见到当初故主,竟也如此和气,可是为什么,在这一瞬,他莫名地开始颤抖。
狄飞依旧神色平和地望过来,仿佛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极之平常,完全无需挂心,他自自然然地转移话题:〃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赵副总管受宠若惊地道:〃谢庄主关心,这些年小人倒也过得安心适意,只是当初江湖杀伐,也造了些孽,近年常常念些佛经,行些功德,就盼着若有来生,不至沦入畜牲道中。〃他一边说,一边掀起右手袖子,露出腕上挂着的一串念珠。
狄飞神色微动:〃你信佛,信三生因果。〃
〃以前不信,不过,这些年来,安安静静地过活,总要有个想头,有个念象,有个盼望,才好过些吧。〃赵副总管笑笑〃人这一辈子,谁没有个遗憾啊,盼望啊,今生不能成,总盼着来世有希望。今生失了亲近的人,盼着来生能相聚,今生对付不了的仇人,盼着来生能报仇。小人也就是个俗人,信佛让我有个盼头,便信了也好。〃
狄飞不由大笑:〃好一个俗人,倒真是俗得妙。〃
赵副总管见狄飞面露欣悦之色,又想到重逢以来,他一直都只说些闲话,神色也一直安定如常,竟似不见丝毫焦虑忧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庄主,如今怎会有空来此处?〃
狄飞见他神色忐忑,不觉奇怪,问道:〃何有此问?〃
赵副总管自己反而愣了一下:〃如今修罗教正被天下各派联手围剿,小人之所以来到此处,也是因为,以前所住的地方,不断有修罗教和各派的纷争私斗,牵连极广,一般百姓,也难以安身,不得不远行避开。〃
他说得已极是含蓄了,但是连他这样经过江湖风雨的人,都觉安身不住,不得不逃难,看来这场纷争倒似比一场国与国之间的小型战争也不差分毫了。
狄飞听了,也只淡淡点点头,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是吗。〃便不再多说什么,迳自买了酒,令人送往山上,然后在赵副总管不解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天高云淡风尚好,他乘风而行。原来,最初的相逢,比他所知道的,还要早那么那么久。那个黑暗的夜晚,那个小小的孩子。那稚气的声音〃你让我做你的男宠吧。〃
当时自己想什么了,不记得吧,不过,应该是轻视与不屑吧。
现在的他,会知道,那样坦然的言辞是阿汉的真性情,但是在当时。。。。。。
他抬头,看那高空旭日,当年的狄飞是个怎样的人,怎么可以凉薄至此,怎么可以只因为轻视,便将一个救过自己的人,扔在角落中,不闻不问,直至遗忘。
如果,如果当初,他可以稍有良心,如果当年他可以。。。。。。
他摇头,惨淡无声地笑。
这人世间,又哪里还有什么如果。。。。。。
刚听到赵副总管说这句话时,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却记不得了,他尽力地思索,却只找得到一片空白。
他伸手,抵在左胸处,为什么,那里依然在跳动,人的生命,怎么可以顽强到令人痛恨,为什么到了如此地步,那颗心竟依然可以跳动。
为什么,为什么今天的太阳,可以如此灿烂,那个人已经死去了,他化灰化泥化作尘,他再不存在于人世了,为什么,太阳,你还可以象以前无数岁月中一样,那样灿烂明亮得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走出了多久,他不记得,身旁来来往往人潮如流,笑语喧哗,却全都与他无关。
在什么时候停步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站立不住,不得不靠在一棵大树上,他不明白。
慢慢闭上眼,握紧拳。
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那个傻瓜,那个白痴,那个疯子,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救他一次又一次,却从来,不说不提不讲,仿佛所有的一切不曾发生。
却叫他人生里,最美好的一切,就在这茫然无知中一一错过了。
原来,缘结得那么长,那么深,原来,他和那个傻瓜本可以有很多很多,阳光中说的话,微风里做的事,原来。。。。。。
然而到最后,那桃花下,春水旁的笑容,仅有一瞬,便再不复得。开心快乐的岁月,原来连一天,一个时辰都不到,他有的,竟只是一个瞬间,一个交睫。
一切一切,始于多年前一声孩子的询问,终于多年后一声,本来以为可以做到的承诺。
他对他到底许过多少诺,又到底失信过多少回?
他惨笑,仰头,真个天高云淡春尚好。只是,这人世间,还有谁人,可共赏如许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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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百晓生录江湖史,只留惨烈二字做评。那一年,江湖各大门派与魔教的连场血战,真个惊天动地,死伤无数。
是那些孩子太年青,少年得志,不免有些过于年轻气盛,竟不知,这人世间,原来,会有挫折,有伤害,有无穷无尽的明刀暗箭,杀戮手段,更不知,修罗教的日渐强大,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多方暗探,终于查明狄飞不过只是挂名教主,完全不管教中事务,对于其他人的生死存亡,更是挑明了不加理会后,江湖上势力最大的帮派,终于联手发难了。
突如其来的袭击,不容人喘息的围剿,斩草除根的手段。修罗教措手不及,各地分舵一一陷落。
修罗教过快地发展,招收教众过于庞大而良莠不齐,更成了修罗教的致命伤,大难来时,有人顿作鸟兽散,有人倒戈一击,有人根本就是各派派来的内应。纷纷乱乱中,修罗教众完全不知道,到底什么人是敌,什么人是友,进退失措,举止失度。总坛在顽抗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被攻破了。
那一夜的黑暗天幕似乎都被鲜血所染红,如果不是狄飞的忽然出现,修罗教的六名核心人物,也许全会死于围剿之下。
那一夜,狄飞以一人之力,八进八出,冲杀在近千武林高手的围阵之中,杀人犹若草芥一般。
那一夜,狄飞的神魔之力,在武林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夜参予血战之人,有人当场发疯,有人竟被生生吓死,有人十余年后,闻狄飞之名,亦颤抖不止。
那一夜,狄飞真正成为传奇,成为正道永远的噩梦和邪派心中永远的魔神。
然而,狄飞终究也只是人而不是神。
如果是他一个人,天下再无任何人,任何地方可以困得住他,他要放手而走,轻而易举,但那一夜,他在救人,一次又一次,救他的弟子,救那些因感他恩义,而用性命回报修罗教的人。
敌人有意把攻击重心移到无力保护自己的伤者身上,迫得他不得不为分心救护别人,而不断受伤。
纵以狄飞之能,顾得上救人,就往往顾不上自己,人力终有尽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歇,而他的来回冲杀,每一次突出重围,把人送出去后,又转头冲向最凶险,最血腥,刀光剑意最寒冷处,足足八次。
他自己救的除了众弟子,还有些什么人,其实他自己也都记不得了,只是,在那场痛快淋漓的战斗中,感到了多年以来,唯一一次的纵情快意。
那些刀光剑影,拳脚棍棒毒烟毒蛇暗青子,到底有多么恶毒,他已经不记得了。
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留了多少血,他自然也都懒得去算。
隐约中那个面目模糊叫什么名字也懒得记的武林盟主在大声吼什么:〃狄飞,你武功再高,受了如此重伤,又不立刻觅地疗伤,反而仗峙武功,强行压住伤势,再次冲杀回来,你不可能活过十天。〃
那是第几次冲回去时候的事,第六还是第七,唉,算了,不想了。
反正只记得那声音吵得要死,好无聊,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好象顺手给了他一掌吧。
说起来,那两个小徒弟也极不听话,听那那个什么盟主的话后,居然眼泪汪汪,叫什么师父你快走,别管我,真是无聊又无用。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只会哭,也难怪当时烦起来,一拳一个把两人全敲昏了。唉,下次要记得提醒他们,以后不许说是狄飞的徒弟,真是太让我丢脸了。
〃师父。〃
〃师父。〃
〃恩公。〃
怎么这么吵,我的天,还恩公,也不怕把人肉麻死。狄飞懒洋洋睁开眼,看到面前一张张流泪的脸。他极为郁闷得咬了咬牙,唉,这一个又一个的,就没一个象男人,我可不可以把这帮家伙全逐出门墙也免得被吵得耳疼。
〃师父,你喝药吧。〃
〃师父,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看大夫。〃
又来了,狄飞暗中翻白眼。亏得还是什么魔教六王,遇事就只会痛哭流涕求求求。我以前是不喜欢看大夫,不喜欢用药。不过,就算我现在肯看肯吃药又有什么用。大夫要真是什么伤什么病都能治,这世上还有死人吗?
他笑而摇头。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受了伤只能蜷作一团的狄飞,这些年来,他武功已经高到世人不能理解的境界,即使内外伤如此之重,即使他随时都会立时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