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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昕的一只手臂环抱着宝生,另一只手拭去宝生额头上的汗水,梳理他的长发。宝生安静地躺孙昕怀里,双手紧搂着孙昕。
今夜不见月光,宁静的夜里,只有潮水的声音,仿佛将沉睡于深海之中。
两人都睡不下,虽然他们本应该好好睡一觉,明日才有精力前往崖山朝见幼帝。
“少东家……”宝生轻唤着孙昕。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打赏过我银两吗?”
宝生回忆着往昔,他确实从没想过他会爱上这个人,并为对方所爱。现在去回想,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记得。”孙昕回道,他的手抚摸着宝生的肩头,低头凝视着宝生。
“那是我第一次拿别人的东西。”宝生笑了笑,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和孙昕说这一些。
“所以你见我酒倒在路边就觉得欠我一份情,便背我回家?”
孙昕笑道,眼里满是温柔。
“嗯,结果你醒来后还当我是男娼。”宝生无奈道,孙昕阅人无数,好在他并不是总这样。
“那段日子过得很荒唐。”孙昕揽紧宝生,他无论是人生还是情感都不如宝生这般单纯。
“我以前有一个喜欢的女人。”孙昕从没想过有天他会跟某人说他的这些事情,他本想让它烂在心里的。
宝生看着孙昕,孙昕的话让他感到意外,能被孙昕喜欢上的女孩会是怎样的?
“她回来嫁给了我父亲。”孙昕低头亲了亲宝生。
宝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他无法去想象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了自己的母亲这种事情。
“你应该有听过船上人说我童年时候的事情。”孙昕问道,他知道他的身世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我听说了一些,你那时候小,你爹又在外经商,你大娘就经常虐待你,让你挨饿受冻。”
宝生只要一想起孙昕还有这样的经历时总是会有心疼的感觉。
“是的,挨打挨饿是常有的事。那时候我大概也有十来岁了吧,有次我攀爬了邻居的院子偷摘桑葚。”
孙昕笑道,他现在回忆去往昔的岁月,再无愤恨之情。
“少东家?”宝生果然很愕然,他无法去想象怀抱着他的这个男子也有这样的童年,居然还偷人家桑葚。
“那户人家是刚般来的,姓陈,陈夫子在附近私塾里教书,陈夫人就在家里织布,生活并不大好,还有一位十岁的女儿。”
孙昕继续讲述,回忆起这个女人,他的心境也很平静。
宝生静静地听,他很高兴孙昕会将心里的事讲给他听,孙昕本是个从不谈及自己任何一件事的人。
“那户人家是极其善良的,陈夫人经常偷偷塞芝麻饼给我,附近有一摊卖芝麻饼的小摊,她总是买上几个,分给她的女儿和我。”
孙昕说时,眼里满是怀念。想必在他心里,这女人已经等同于他的母亲。
“我和她女儿可以算是青梅竹马。”孙昕追忆着,想找回往昔他爱恋她的印象,但都已找不回了。
“后来呢?”宝生问,少年时代的孙昕是什么样的,宝生无法去想象。他没能与他在那样的年龄里以同伴的身份长大。
“大概十五岁的时候,我被父亲带出海,那时候我们已经有婚姻约定了。”
孙昕笑道,他那时候是真的想娶这个女人,虽然往昔的记忆已模糊了,但还记得她是美丽而温柔的。
“我那次出海,去的是西洋,后来后已经是两年后了。再次去找她时,她家的宅子空了。”
孙昕话语里有感伤。
“宝生,你可能没听说过,那时候刺桐曾发生瘟疫,死了不少人。陈夫子感染后就死了,陈夫人在悲痛与贫困中过世。”
孙昕继续说道,他说这些时眼里有悲悯。
“因为是邻里,这对夫妻的葬礼据说都是我爹出钱埋葬的。那女人据说是自愿嫁给我爹的,她大概是想报恩。”
孙昕无奈笑道,何以她当时决定嫁给他父亲时,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呢?自己所爱的女人,突然之间竟成为了自己的母亲。
“可后来,我觉得她应该是真心爱着我爹的,女人的心是很难读懂的。就如同我现在也想不明白,虽然年幼时大娘经常虐待我,八岁那年我病重,却在床边不眠的照顾了我两夜。”
孙昕抱住宝生,这些与他都是痛苦的记忆,那些人无一不是已经死去了的,而且都让他留下了遗憾。
“少东家。”宝生摸了摸孙昕的脸,轻轻地吻着他。他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何况孙昕也不是一个需要寻求安慰的人。
“宝生,我以前很无情的去看待一些事情,后来却发现事情并非是如此。包括我爹,我现在已能明白他对我的刻薄及对我兄长的偏袒。”
孙昕苦笑道。
“倘若家产全落我手上,以我以前的想法,我确实会将大娘和我兄长逐出家门的,而且毫不留情。”
当仇恨消散后,心情平静了,以往的那些事情便能看得更清晰了。
“而如果我爹将好的航线给我,以我兄长的能力,他最后只能是做吃山空。何况,只要我爹去世了,我甚至会排挤他,让他的船队无法进行贸易。”
孙昕继续说道,他确实会这样做,如果是以前的人的话。
“少东家,那只是你一时的想法。你其实见不得人受苦,未必会如此。”
宝生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孙家人的纠葛,但孙昕却不是他所说的那种人,至少他所认识的他不是。
“宝生,你并不认识以前的我。”孙昕笑道,他那冷戾无情的模样,也已烙印在他死去的家人心中。
“人的性情会因为所处的处境而被改变的,少东家,你只是童年的时候过得不好,真的很不好。我的童年比你幸福,爹娘都很疼我。”
宝生心疼孙昕的说法,他没遇到多少人,人生阅历也可能不够丰富,但像孙昕这样的人,却是完全可以称为正派与仁厚的。
“你被教育得很好,温润如玉,我这一生能拥有你,是种馈赠。”
孙昕满足地说道,他少年时候责怪过天公之不公,现在却觉得他其实获得了他不配拥有的东西。
宝生始料不及孙昕会说出这样一句情话,羞得耳根也红了,将脸埋没于孙昕怀了。
“睡一觉吧,会累着的。”孙昕摸了摸宝生的头,对于这个少年偶尔还会有这样害羞的表情,觉得有趣。
夫妻之间需要的是相看两不厌,他和宝生也属于这种情况吧。
第二十一章 崖山之后,已无中华
船队抵达崖山时,可见海面上停泊着大小近千艘的船只。为了表示破釜沉舟的决心,崖山上本属于幼帝及其随从居住的居所都放火烧了。谁都明白,无论是那位八岁的小皇帝,还是他的那几位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大臣,还是那些跟随朝廷流亡至此的百姓都明白,此战只准赢不能输,输的话再无退路,面对着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他们能上哪去?
孙昕和姚龙在这里与吴季涛和沈祈海会合,这三位海商由始至终都在抗击鞑靼,他们散尽了家产,抵抗到今日,也已是疲惫不堪。
幼帝居住在龙船上,与其它将参与海战的船只在一起,大臣也在这些船上,他们也需要参与战斗。
孙昕等人梳洗一番,换过服饰前往龙船拜见幼帝。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朝见这位象征着宋国存在的小皇帝。
当年幼的端宗因溺水死去后,他们曾参与了这位幼小皇帝的登基,在潮州一处简陋的“宫殿”里。
当时的幼帝一脸的稚气,眼里还有几分天真,坐在他身侧已失去一子,疲倦、悲痛的皇后一脸的凝重。
再次见到幼帝,他弱小的身子几乎陷入了那张龙椅里,脸上再无一丝稚气,有的是与年龄不附的凝重与焦虑。
他的声音还是孩子的声音,所说的话语却是大人的话语,夹带着对死亡的觉悟及黎民百姓的愧疚,站在他身后的太傅张世杰将他和他那已经死去的哥哥都教育得很好。
孙昕与其余参与海战的船主领命下了龙船,他们这些海商的战船火炮优良,被安置在了龙船的一翼,必要的时候可以保护龙船。
孙昕出龙船后,携带着手下上岸,岸上密麻布满了跟随流亡至此的无数百姓,这些百姓经过旅途的颠簸,疲惫而饥饿。
这都是有些年老妇幼,因为能打仗的都被招集了起来,发配兵器。
“庆新,让水手将食物搬到这里分发百姓,只需留一日的口粮便行。”
孙昕吩咐道,他们已无需再存放那么多的食物。
根据情报,海战大概会于明日清早开战,夜晚,众将领聚集在议事厅里分析了敌方船队的相关信息。
敌方有号称十多万的士兵,一千多余艘精良战船。而宋虽也有二十万左右的人,却主要是文弱的大臣宫女,年老妇幼的百姓,何况战船皆有损毁,且良莠不齐。
这一战谁都知道没胜算,却不能不打。因为已没有任何退路,这是最后一寸土地了,连这里也沦落了,宋皇帝只能携带着它的遗民便只能消失于历史之中了。
议事厅里的聚会散后,众人都不再言语,各自返回了自己的船队。
* * *
孙昕回自家船,官厅里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以往用来吃饭的大桌上堆积了一堆皮甲战袍和武器。
“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开战。”
孙昕只留下这句话便返回了自己的居所,他不认再看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一眼,是他将他们带往崖山,也带往了死亡。
虽然如此交代,但这一夜,官厅里的人谁也没睡下,最后离开房间聚集在官厅里,小声的交谈、饮酒。
讲了很多以前不曾讲过的话语,聊着聊着还聊起了多年航海的有趣经历,怀念着往昔。
宝生也与大伙呆在官厅里,他心里明白不能去找孙昕,孙昕虽让人觉得是冷漠的人,但却又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大伙虽自愿上他的船,但他内心里还是有愧疚的吧。
一夜闲聊,天快亮的时候,孙昕走了出来,说了一句:“都去准备吧。”
他身上的衣服也没脱过,他也是一夜不眠。
官厅里的人取走了皮甲战炮和武器,各自返回寝室换上。
宝生也取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他抱着这些笨重的东西进了孙昕的房间。孙昕有一套自己的战袍,那是当初朝廷授封他时给的,他鲜少穿。宝生进孙昕寝室,见他已经将战袍取出,放在床上,便上前协助孙昕穿戴。
低头帮孙昕系帮好,宝生的心情越发地沉重。孙昕也是一脸凝重,他拿过属于宝生皮甲与战袍,也细细地帮宝生捆绑好。这是他们唯一一次相互为对方穿上战袍,也是最后一次。
“宝生,开战的时候,你就跟许夜他们在一起,负责放火器。”
孙昕吩咐道,他放心不下宝生。
宝生点点头,这是他最适合的了。
“火器放完后,就返回船舱,不要再上甲板,记住。”
孙昕继续交代,他得负责几艘船船上人员的生命,他照顾不了宝生。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