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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并非笨手笨脚,而是这样一个清瘦、营养不好的少年,让他搬运那些沉重的箱子,确实是太勉强了。
“你要不要到船上当名伙夫?”
孙昕淡然问道,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差事适合这个少年。
宝生有些吃惊地看着对方,裕泰丰对佣工的优待,在众多商号里,算是有名的,当然,挑选的水手也比较苛刻。
宝生点了点头,几乎连思考也没有。
他不想再被人羞辱,被人欺负了。在刺桐城里,一夜暴富的人多得是,海贸,是无数贫困小子的一个镀金梦想。
另外,宝生一直有个想法,或许他的父兄并未死,只是流落于海外而已。
第二章 直挂云帆济苍海
裕泰丰有三支船队,贸易的区域皆不同,航线最远的抵达大食(今阿拉伯),往返需一年多的时间,近些的是细兰(今斯里兰卡),再近些的则是真腊(今越南柬埔寨)与闍婆(今印尼)。
由于远航生活艰苦且漫长,一般东家是不亲自统领船队出航的,时常雇佣干办代理货物交易。
但货物交易并不是单纯的雇佣他人去代理就可以盈利的,东家要是不了解货物的情况,完全放手由干办去处理,也是有不小的风险的。
也因此,孙昕作为孙家的二少爷,时常都跟随船队出航。倒是孙家的大少爷孙天贵非常厌烦远航生活,如果情非得已,是不肯出海的。
孙天贵为长子,也是孙家产业的继承人,因此也才有二当家的称谓,但其实真正的二当家是孙昕。
孙昕几乎全年都在海上奔波,有时候前往大食,有时候前往闍婆,船队返回刺桐港休息一两个月收齐货物,他便又会出航。
就好像他更喜欢海上的生活一样,或说他不乐意回来。
夏季的季风如约而至,是出海的好日子。
港口热闹非凡,停泊着众多准备出海、正在装货物的帆船。
中国以陶瓷器和丝绸,茶叶最受异国商人喜爱。这些物品,只要安全的运载到异国,便价比黄金。同样的,异国的香料与珍奇,一旦安全运抵本国,那便是万金的盈利。海贸,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运气好,抵挡了疾病,风暴与海盗等等不利因素,一夜暴富并不是梦想。
裕泰丰这次出航的船队,由一艘大型海船与三艘中型海船所组成。单是那艘领航的大型海船便有五百来号水手,更别提再加上那三艘中型海船的水手数目了。这么庞大的一群人,将在海上渡过漫长的半年, 这次航行的目的地是闍婆。
闍婆国销路最好的是日常用具,以陶瓷器最受欢迎。此地为蛮地,丝绸等物品虽也需求,但需求量不大。
孙昕站在船头,淡然地看着一箱箱的货物被搬进底仓,他面无表情,无从知道他内心在想着什么。他才返回这座城市仅一个多月,却又将出航,一路上,再也没有红艳似火的刺桐相伴。
* * *
做豆腐的师傅,分得的那三个帮手里,就只有宝生是生手。因此,一开始宝生主要是负责照看豆芽的长成和喂养饲养栏里的家禽。
从大豆长成豆芽一般得六七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每天都必须换水,清洗。
由于蔬菜不易保存,所以远程航海的时候,都是携带大量的大豆,制作豆制品,补充蔬菜方面的需求。
饲养栏里的羊和鸡等家畜,都是备用肉食,并不是水手们的食物,而是船队里有身份的人食用的。
相对的,水手的伙食就比较差,一般都是鱼类、豆制品、腌制品等,肉类比较罕见。
豆腐师傅姓姚,人长得圆胖,水手们都叫他胖和尚,脾气很不错。
他是豆腐师傅,但其实每天除制作大量的豆腐外,还得制作豆腐干、豆芽,以及豆奶。
宝生拿着大勺子搅拌着大锅里的豆腐干,豆腐干要入味,必须与配料和水一起沸煮一段时间。
“宝生,这个不用你来,你去给少东家送餐。”
豆腐师傅唤了宝生,每次看宝生站在灶头舀着大锅里的豆制品,都得提个心,担心他掉下去。宝生在伙房里也算是年龄比较小的,而且又长得单薄,所以这位豆腐师傅平时都挺照顾他的。
“好的。”宝生爬下了灶头,解下围裙。
孙家二少爷的伙食,自然是开小炉的,不过早餐倒是和水手们吃的一样。
宝生端了碗豆奶走了出去,路过伙房的时候,宝生走到蒸笼架前,拿了份蒸品,然后离开。
给孙昕送早餐,是摊在了宝生身上,因为他正好又是相对比较悠闲的豆腐小作坊里的新手。
宝生一开始有些迷惑为什么别人都不大乐意送这份餐,后来也才有所了解,主要在于孙昕这人很难相处。尤其他又是少东家,大伙心里对他是有几分畏惧的。
宝生捧着盘子,登上楼梯,前往官厅。
所谓的官厅,也就是孙昕与通事、及其他一些待遇比较高的乘客居住的地方。
远航船一般都会搭乘异国商人,这些异国商人经常是随船来,随船返,与船队的东家有些私交。
官厅东面为孙昕的起居室,宝生一般将孙昕的早餐放在与孙昕寝室相通的厅室里,将之放置好,便可以离开了。
其实是很简单的活,而且送了几次,都不曾见到孙昕的面。
宝生走进官厅,官厅正中有一处开阔的客厅,也是平日官厅里住户用餐的地方。不过清晨的时候,一般客厅是空无一人的。
但今天不一样,客厅靠窗的地方,坐着一位儒雅的年轻男子,正看着宝生,一脸笑意,让宝生摸不着头。
宝生觉得此人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他路过客厅,走向通往孙昕起居室的通道。
抵达厅室的时候,同样未见着孙昕,宝生如往常一样将盘子放置在桌上。
本来也该如往常一样离开的,但人总有好奇心,而且通往寝室的帷帐又是收起的,不像平日一样垂放下。
宝生探了下头,发现里边原来是间书房。
本来以为是寝室的地方,结果却是书房,另一侧才是寝室。
书房里琐窗紧闭,有盏油灯却亮着,灯光黯淡,但隐约可以看到四周全是书架。
孙昕穿着身白色的衷衣,就枕在书桌上,显然睡着了,地上掉了好几卷航海图经,或许是从桌子上掉下的。
宝生弯身拣起脚边的一卷航海图经,打开一看,全是回文。于是又将它放回了地上,然后宝生轻悄悄地离开。
出了孙昕的起居室,前往大厅,原先坐在大厅里的男子仍旧还在,宝生看了对方一眼,而对方也正好盯着他看,而且笑得颇为诡异。
“伙夫,你们伙房里有米酒吧。”
男子开口说道,他模样颇为儒雅,但开口的时候却又带着几分无赖气息,无论是他的话语还是口吻都让宝生感到吃惊。
宝生点了点头,米酒肯定是有的,做菜时会用到。不过他虽属于伙房编制,但确切的说是豆腐小作坊里的。
“下回帮我带瓶过来。”男子笑着擦着拳头,似乎很兴奋。
“我是豆腐作坊里的,只负责送餐。”宝生平和地回道,他并不容易拿到伙房里的米酒。同时他又有些迷惑,船上又没禁酒,怎么这人要用如此手法弄酒喝呢?
“不就隔壁吗?说到底也是归属伙房。”男子笑道,显然也没意识到他这算是教唆人偷东西了。
“怎样?一瓶酒换一两碎银。”男子手里抛着一块碎银两。
宝生有种转身就走的想法,不过这样似乎有些不礼貌,于是只是站着不动。
“你走吧,不用理他。”
正在此时,从通道里走出了一位高眉深目的年轻男子,此人穿着一身宋服,说着宋语。
“占庆新,这儿没你什么事。”
儒雅男子生气的说道,不过被他唤作占庆新的男子却一脸淡然。
“千涛,你就是酒瘾又犯了,也不需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法吧?”
占庆新轻责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严肃。
两人正交谈的时候,宝生走开了。
一瓶酒换一两碎银,确实非常的划算,但偷东西是宝生完全不能接受的行为。
* * *
宝生刚走出孙昕的书房,孙昕就醒来了。他是个睡不沉的人,一点点声响都能将他弄醒。
从书桌上抬起头,伸展了下因为睡姿不佳而酸疼的胳膊,然后走到木窗前,将雕花的木窗拉开,让阳光照进昏暗的书房。
昨晚一位搭船返乡的番商,为了表示感谢,献上了一份航海图经。图经里所描绘的几条航线皆是以前裕泰丰船队不曾走过的,而且这份航海图经每张都绘制得极其详细,路途所经的港口一一的标明。
孙昕是彻夜阅览这份航海图经,他统领船队,对每条航线的了解是必须的。
孙昕灭了桌上的油灯,看着散落了一地的航海图经,他弯身去拣。
孙昕离开书房,返回寝室梳洗,换衣,然后才前往厅室用餐。
孙昕只喝了豆奶,动也没动过那份蒸糕。
他不吃甜食,而负责送餐的人已经连续好些天都是送甜食来,他的饮食习惯伙房是清楚的,问题显然在于送餐的人并不清楚这点。
孙昕走出厅室,前往大厅,大厅里稀零坐着几个人,正悠然交谈着。显然在等伙房将早点送上来。
孙昕有早起习惯,而且他不吃冷食,所以早点总是要单独送。而厅室里的其他住户,用餐的时间都晚于孙昕,也没那么多讲究。
“少东家,早。”
见到孙昕出现,大厅里的人员恭敬地问候。
“早。”孙昕平淡回道,然后朝其中一人走去,那人正是早上叫宝生偷酒给他的年轻男子。
“千涛,跟我进来一下。”
孙昕唤道,然后转身就往回走。
“是,少东家。”
千涛起身跟上,回答时里带着几分揄耶的口吻。
只是孙昕并无任何反应,仍旧是冷着一张脸。
“好吧,找我有什么事?”
千涛跟进书房,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就翻起了书桌上的物品。
“就你手上那份,你将它译为汉文,同时改为针路记录。”
孙昕挑着眉头说道,他这人有很多禁忌,其最主要一条就是厌恶别人未经过他允许,乱碰他的物品。
“天富,你说笑吧?”千涛愕然地丢下手中的航海图经,露出哀求的模样。
不过孙昕仍旧面无表情。
“这全是回文,航路的计算用的也是回人的,改成宋的针路记录,还不如亲自去测航线的路程。”
千涛激烈地抗议道,这事实在是做起来太费时了。
“可以,我给你艘船,你亲自去测航线的路程。”
孙昕淡然地回道,即使是说这样挑衅的话,却仍旧是轻描淡绘。
千涛于是将桌上的图经收拾了起来,捏在手里。
他抬起头看向孙昕,一对好看的眉头挑动着,带着几分被压制后的不满。不过随后却又释然了,还露了个笑容。
“我这人就是好酒,没酒就干不了活。咱们哥